論OECD成人技能評估的演變
——從IALS到ALL再到PIAAC

安 琪

(首都師范大學 教育學院，北京 100037)

基于對“人力資本理論”的理解和運用，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OECD已經開始了對成人技能的水平測試，并且依據數據分析結果提供相應的政策建議。早在1994年，OECD推行了“國際成人讀寫能力調查”(International Adult Literacy Survey, IALS)成人技能評估。先后對22個國家的成年人讀寫能力和計算能力進行調查，分別在1996年和1998年完成了第二輪與第三輪的測評。[1]根據IALS的調查結果，許多國家紛紛從經濟發展的需要出發，制定了相關政策，希望加強人們的技能培養，確保人們就業。2002年，OECD在新千年又推出了“成人讀寫與生活技能調查”(Adult Literacy and Life Skills Survey, ALL)這一評估項目。到2006年為止，ALL一共開展了兩輪測評，先后對12個國家成年人的閱讀、算術、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進行評估。[2]2007年，OECD借鑒以上國際成人技能評估的經驗，整合測試內容，擴大測評范圍，研發、啟動了針對成人技能的綜合性國際測評——“國際成人技能評估項目”(Programme for the International Assessment of Adult Competencies, PIAAC)。2008—2013年，PIAAC對美國、加拿大、英國、芬蘭、法國等24個國家的成年人閱讀、算數以及在豐富的技術環境中解決問題的能力進行了第一階段的測評。緊接著，在2013—2016年完成了第二階段測評。第三階段測評則在2016—2019年進行。同時，OECD計劃未來逐年發布年度技能展望報告，以便及時追蹤各國成人技能發展水平。

一、評估目標的演變——從單一到綜合

在20多年的成人技能評估歷程中，OECD對成人技能評估的目標在不斷地變化，這從評估項目的名稱上即可看出。

OECD早期的成人技能評估IALS，其全稱是International Adult Literacy Survey。從名稱中看，評估側重的是“Literacy”，也就是成人的讀寫能力和識字能力。成人的讀寫識字能力對工業化國家的經濟發展有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IALS的報告中開篇就寫道，“讀寫能力已經不再僅僅只是基礎的識字、閱讀，而是每一個獨立的個人能夠在社會中運用可能獲得的讀寫信息謀得生存和發展”。[3]因此，IALS是面向成人讀寫識字能力的一次全面的調查分析。

隨著社會經濟的進一步發展，特別是在20世紀末開始形成的全球化潮流中，人們的生活、就業、教育都在面臨轉變。OECD成人技能評估更改為ALL——Adult Literacy and Life Skills Survey，除了保留了IALS中對成人讀寫識字能力的評估之外，還增加了對“生活技能”(Life Skills)的測評。OECD進行這一測評的初衷就在于讓人們在進入新千年、面臨新變化時能夠學會一種新的生活。變化是現代生活的特質，不僅包括技術的變化、組織工作的變化、貿易方式的變化、交流的深入、社會的轉型，甚至包括了每個個體生活的變化。[4]變化是不可避免的，需要社會全體的適應和迎合，人們在轉型社會中的生活技能的轉變和再適應是這一階段的重要任務，也是OECD成人技能測評的一個重要方面。

前兩種成人技能測評，從名稱上看是調查(survey)性質的，有著明確的評估目標而且目標較為單一。而目前OECD正在進行的成人技能評估項目PIAAC是評估(assessment)性質的，就是強調“評價者和被評價對象進行(評價)活動時一起具體做了什么，而不是評價對評價對象做了什么。換句話說，assessment給被評價對象的地位是客觀而合理的”。[5]強調了評估的雙方都要為提升成人技能水平而共同努力并付諸實踐。除此之外，PIAAC不只關注成人技能的某方面，同時關注對“勝任力”(competency)的研究。勝任力從經濟學角來講，強調的是成人應該具有的很好的適應工作的能力，這樣的能力有眾多的內容和要求。

OECD推動并舉行的三種技能評估，無論是IALS還是ALL亦或PIAAC，從名稱中就不難發現評估對象始終是具有勞動能力的成人。而這是一個很龐大的群體，不同社會階層上都充斥著不同年齡、種族、性別的勞動力，這些勞動力現有的和潛在的技能水平是每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基石。而不同階段的成人技能項目名稱上的發展演變，也表明了OECD對成人技能的考察是愈來愈深入和全面的。從簡單的調查發展到復雜的評估、從單方向的指導發展到雙方的共治、從關注個別技能發展到對成人全面能力的培養。這些變化都在每一個成人技能評估的名稱中體現了出來。

二、評估內容的演變——從讀寫算擴展到問題解決

OECD發現，任何一個國家內部人口的參差不齊的讀寫能力，會引發一系列的問題，甚至會威脅這個國家的經濟增長力和社會凝聚力。[6]由此可見，成人技能評估的出現不是一時興起的產物。從最初的測試開始，OECD的成人技能評估的內容也歷經了20年的整合與改變(見表1)。

在IALS之前，人們普遍把成人讀寫能力作為學校教育年限或學校考試水平測試的內容。而IALS則把讀寫能力(literacy)定義為一種成人活動模式，即成人運用文字或書寫信息在社會中生存、達成個人目標、拓展個人知識領域和激發個人潛能。真正具有讀寫能力的人，既能夠理解文本信息，又能夠對信息進行邏輯分析。IALS將評估內容劃分為三大領域，即文本讀寫能力(prose literacy)、文件讀寫能力(document literacy)、數字讀寫能力(quantitative literacy)。文本讀寫能力關注于成人如何從各種新聞、報紙、說明中理解和運用其中的信息；文件讀寫能力注重對圖表、表格信息的定位和分析；數字讀寫能力著重點在算術運算和文字材料中的數字信息。

表1 成人技能項目評估內容演變

ALL是在IALS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一項成人讀寫能力和生活技能的研究。正值新千年，變化是這個時期的最大特征，于是OECD便推出了ALL評估。其沿襲了IALS中對文本讀寫能力、文件讀寫能力的測評內容，去掉了數字讀寫能力，但新增了算術能力(numeracy)、問題解決能力(problem solving)等生活技能的考量，內容共有四個領域。ALL的算術能力強調了新時代不同情況下成人的數學計算水平；問題解決能力考查的內容是成人以目標取向的思維方式和在沒有常規程序的前提下采取行動的能力。

在整合了IALS和ALL的評估內容后，OECD推出了一個相對完整和全面的成人技能評估項目——PIAAC。全球化加速發展的今天，計算機等科技的應用評估能力成為了PIAAC的最大特點和重要內容。PIAAC利用計算機對被測者的基本認知技能和技能使用情況進行評估。被評估者分為有電腦操作經驗者和無電腦操作經驗者。無電腦操作經驗者用紙筆進行核心測試，成績合格者進行閱讀和數學測試，未合格者只進行基本閱讀測試；有電腦操作經驗者繼續通過計算機進行第一階段的核心測試，通過后進入第二階段的核心測試。核心測評內容為成年人的讀寫能力(Literacy)、算術能力(Numeracy)以及在高科技環境中解決問題的能力(Problem solving in technology-rich environments)。基本認知技能中的讀寫能力考查成人對不同形式的文本和表格的閱讀、書寫運用和深入理解；數字能力測試成人數學思維的培養和運用、數據分析和符號分析；在高技術環境中解決問題的能力側重于成人對軟件的應用、硬件操作以及問題解決的思維。除此之外，在認知策略方面考察成人對上述各技能的使用情況。包括了基本的認知技能、與人交流的基本社交技能、進行技術操作的肢體技能和學習技能。

不難看出，OECD成人技能的評估內容多年來緊跟時代發展和科技發展的潮流。除了最基本的成人讀寫能力一直都是考察內容之外，算術和問題解決等測評內容的產生都依據時代需求而衍生。隨著復雜的社會變遷，數理能力在職場和生活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計算機等新興科技的普及和應用也成為了成人發展的必需。成人技能評估也從只面向讀寫逐步轉變為在復雜環境下的讀寫、邏輯推理和利用高科技解決問題的綜合性評估。成人評估內容的轉變順應了時代的潮流和發展需要，既延承了傳統的讀寫評估，也依據時代要求而創新并愈趨綜合。

三、評估指標框架的演變——層層深入與細化

自成人評估項目產生以來，其評估指標框架也在不斷地蛻變和發展。每一個評估項目中的每一個評估領域，都有其具體的指標框架和相應的級別。OECD依據時代環境和經濟發展狀況的要求，將成人技能的指標框架即時進行調整和改善，以便能夠更好、更貼切地了解成人技能水平。通過上文對歷次評估項目的評估內容進行梳理，可知每個評估項目對成人技能的考察領域都分為讀寫、算數、問題解決能力三大部分，其中的具體細節也各有不同。并且讀寫、算數能力在每一個具體的評估領域內框架細分為由低到高的5級，問題解決能力細分為4級。這樣的劃分有利于OECD對參與評估的成人的真正技能水平進行分析，并且每一個級別都是層層遞進、深入細化的。

首先從OECD各個評估項目對成人的讀寫技能的指標框架來看(見表2)，成人讀寫能力從最早的IALS開始，就一直是成人技能的評估重點。早期的成人評估IALS和ALL將成人評估分為兩大領域，發展到PIAAC時將評估領域整合為一個。讀寫能力的評估框架從找匹配信息到推斷信息，最后到在密集文本中搜索信息和分析抽象信息，每一個指標都是層層遞進、難度層層加深、由淺入深地考察成人讀寫能力。在歷經市場經濟和全球化后，讀寫能力在PIAAC中更加注重電子文本等現代信息技術的應用，也更注重了對文本的推斷和信息整合。低層次的“識字”已經遠遠不能滿足成人評估的要求，更多的是成人在文本中的能力的體現。

在成人讀寫能力之外，OECD對成人的算術能力也十分關注(見表3)。人們生活中既不能脫離文字，也不能脫離數字。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需要數字應用和數學思維。在IALS中，針對文本中的數字、文本中的數學思維進行能力考察，對算術能力的評估沒有脫離文本。嚴格意義上講，IALS是對文本定量性質的算術能力分析。正式進行算術能力的評估在之后的ALL和PIAAC中才體現出來。ALL對最基本的數值表達和數學概念的理解進行評估，最后考察成人數理的抽象推理證明。算術能力評估框架也由低到高劃分為5級。PIAAC中算術能力除了數字、數理思維的考察之外，更看重成人在不同的語境、不同的環境中的算術能力水平。同時，成人的算術翻譯能力也成為了OECD新的評估點，注重成人對抽象思維的培養和理解。

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經濟市場的整合，OECD的成人技能評估內容也進一步增多。在新興科技快速發展的背景下，面臨現實生活中不同問題的解決能力也成為了OECD對成人技能水平的又一個評估領域(見表4)。開發于20世紀90年代的IALS并不涉及這項內容。開始對問題解決能力的考察始于新千年時期的ALL，要求被評估者既能夠在有限的信息中進行分析推論，又能夠整合各個來源的信息并解決問題。當OECD開始進行PIAAC的評估時，特別注重對電腦使用能力的考察。21世紀，對電腦的使用已經在現代工業化國家開始普及化，利用電腦技術可解決實際問題甚至能夠作出高級數學運算。現代科學技術的利用已經成為實際工作的必須，更是推動信息技術快速發展的強大助力。但不能否認，即便是現代工業化國家也存在“電腦盲”，PIAAC出于對這類人群的考慮，特別在考察指標框架中對這類人群單獨進行考察并進行分類。

由此可見，在成人技能的讀寫、算術和問題解決上，都是從基本要求起步，由高到低逐級提高評估難度。從單一信息采集或運算，到最終需要運用豐富的背景知識進行抽象理解和應用，OECD的成人技能評估都對評估對象的能力水平進行細化區分。通過這樣的細化區分，參與評估的國家能夠更加直觀地看到本國成人技能水平的實際狀況，進而有的放矢地進行后續的技能培養、政策制定等工作。我們也可以看到，評估指標框架是在歷次評估指標的基礎之上，結合實際，一點一點擴展、深化和完善的。這也是OECD成人技能評估具有有效性的原因所在。

表2 IALS、ALL、PIAAC中成人讀寫能力指標框架[7—9]

表3 IALS、ALL、PIAAC中成人算術能力指標框架[7—9]

表4 IALS、ALL、PIAAC中成人問題解決能力指標框架[7—9]

四、啟示與展望

在全球化發展和科學技術進步背景下，擁有適切的技能能夠幫助勞動者在經濟市場中找到匹配的工作。同時，新的企業模式的衍生，對成人技能的要求也不再僅僅是讀寫或計算，更多的是在復雜的社會環境和工作環境中分析問題并解決問題。OECD在《更好的技能、更好的工作和更好的生活：技能發展戰略》中提到，“技能已成為21 世紀經濟的全球貨幣”。[10]由此可見，技能在未來社會中將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技能也為成人立足于未來社會提供了保障。“成人具備相應的技能也是在現代社會中生存的必須。甚至可以憑借自身掌握的技能，在不同國家和工作之間自由流動”。[11]長期的技能培養與充分的技能應用，可使社會人口和經濟形成良性循環，不僅能獲得經濟增長的實際利益，同時能實現維護社會穩定的最終目標。

迄今為止，OECD開展成人技能評估工作已有20多年。相比較于PISA，成人技能測評項目并沒有在全球范圍內引起巨大的效應，參與評估的國家或地區也遠沒有PISA多，但OECD并沒有因此而降低對成人技能的重視度。相反，經過20多年的蛻變，OECD對技能的認識和理解在不斷深入。成人技能水平對于市場經濟國家發展的作用已經不斷顯現，成人技能的測評不僅不會終止，反而會因社會的發展、技能的發展而不斷完善更新。

我國在2011年發表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綱要》中指出，“擴大應用型、復合型、技能型人才培養規模”“全面提高學生就業的技能和本領”。[12]社會經濟發展中，掌握相應的技能并適應社會快速發展的步伐，對于任何一個步入社會的人來講都極為重要。人不僅要有“一技之長”來養活自己，更要在其中實現自我的價值。而對技能的忽略或讓擁有一定技能的人長期不能發揮其能力，是導致一個社會不能良性發展的原因。忽視民眾技能的培養，勢必會導致因為缺乏過硬的技能而無法在全球化大潮中站穩腳跟。由于技能與勞動力市場的不匹配而引發的就業問題屢見不鮮，成人技能的經濟推動能力已經成為公認的事實，培養具有相應技能的成人已成為市場經濟國家的必經之路。

[1]OECD. Adult Literacy and Life Skills Survey[EB/OL].http://nces.ed.gov/surveys/all/， 2017-01-16.

[2]Adult Literacy[EB/OL].http://www.oecd.org/edu/innovation-education/adultliteracy.html， 2017-01-16.

[3]OECD. Adult Literacy in OECD Countries: Technical Report on the First International Adult Literacy Survey[R].U.S.Department of Education, 1998:13.

[4]OECD. Learning a living. First Results of the Adult Literacy and Life Skills Survey[R].OECD, 2005:3.

[5]饒雨.PIAAC評價模式研究及對我國的啟示[J].高等繼續教育學報，2015(5)：52.

[6]OECD, Statistics Canada. Literacy in the Information: Age Final Report of the International Adult Literacy Survey[EB/OL].http://www.keepeek.com/Digital-Asset-Management/oecd/social-issues-migration-health/literacy-in-the-information-age_9789264181762-en#.WLkkBBjkXsk， 2017-02-09.

[7]OECD, Statistics Canada. Literacy in the Information Age: Final Report of the International Adult Literacy Survey[R].2010:11—13.

[8]OECD, Statistics Canada. Literacy for Life: Further Results from the Adult Literacy and Life Skills Survey[R].2011:15—18.

[9]OECD. OECD Skills Outlook 2013 First Results from the Survey of Adult Skills[R].2013:61，66，78，88.

[10]OECD. Better Skills, Better Jobs, Better Lives: A Strategic Approach to Skills Policies[EB/OL].http://www.keepeek.com/Digital-Asset-Management/oecd/education/better-skills-better-jobs-better-lives_9789264177338-en#.WLkh7xjkXsk, 2017-01-10.

[11]喬鶴，沈蕾娜.國際教育發展最新趨勢研究：2012—2014年度國際組織教育政策文本解讀[J].比較教育研究，2015(1)：15.

[12]新華網.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綱要[EB/OL].http://www.china.com.cn/， 2017-0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