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知識產權信托困境之思考

陳程

摘 要 知識產權信托為知識產權項目提供了一種新的融資手段，為知識產權產業化提供了新的運作機制，但由于我國知識產權信托制度理論準備不足，知識產權與信托的復合型人才的匱乏等原因，使得知識產權信托未能在我國得到有效的開展與運作。本文從知識產權信托開展的必要性展開論述，試分析我國知識產權信托面臨的困境，從而初步探討完善我國知識產權信托的理論及現實對策。

關鍵詞 信托 知識產權信托 信托財產的獨立性

知識產權信托為知識產權項目提供了一種新的融資手段，為知識產權產業化提供了新的運作機制，但在實踐過程中運用較少。主要是因為在我國，知識產權信托理論研究和實踐探討較少，知識產權信托制度還不完善，給知識產權信托的運行造成了阻礙。因此，培養知識產權信托復合型人才，完善知識產權信托相關法律制度成為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

現代信托制度起源于中世紀英國的“用益設計”，當時主要被人們用來規避土地轉讓的種種限制以及高額稅費，是15世紀由于衡平法院的介入而逐步發展成為他人利益管理財產之制度。[1]英國偉大的法學家梅特蘭曾說：“如果有人要問英國人在法學領域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什么，那就是歷經數百年發展起來的信托理念，我相信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答案了。”[2]信托提供的是一種帶有長期規劃性質、極富彈性空間且更能保障受益人利益的財產轉移與管理設計。[3]正由于其獨特的制度功能使其成為一種世界性的法律制度，被大多數國家所接受。而且信托富于彈性的運作，使得信托品種可依據變化的社會環境和社會需求及時得以創新。知識產權信托的發展正是其創新的具體表現。

我國《信托法》規定，只要不是法律、行政法規禁止流通的財產都可以作為信托財產，為知識產權作為信托財產提供了法律依據。2001年，中國人民銀行頒布的《信托投資公司管理辦法》則更加明確的將知識產權信托納入信托投資公司的經營范圍，但之后知識產權信托基本處于停滯狀態。2007年，中國人民銀行頒布的《信托公司管理辦法》刪除了知識產權作為信托財產的列舉規定，而是直接規定其他財產，將其隱含在內，這也許是近年知識產權信托停滯不前在立法實踐中的反映。而日本在2004年12月3日修正通過、同年12月30日施行的《信托業法》，則放寬了信托財產的范圍，使知識產權成為營業信托之受托財產的范圍，并積極開展了知識產權業務的研發。[4]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和選擇引發了筆者對知識產權信托在我國未能得到很好運用的思考。

一、知識產權信托開展的必要性

（一）知識產權信托擴大了中小企業的融資途徑，可以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困境

融資難是長期困擾中小企業發展的首要問題，知識產權質押的試點給這個問題的解決帶來了一定程度的緩解，但由于質押法律制度的不完善、銀行對知識產權處置困難等問題使得中小企業融資難的處境仍未有本質改變。而且在目前的發展階段和市場環境下，知識產權質押融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政府能否積極作為，使得知識產權質押融資未能有效實施。而知識產權信托制度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其不足，這主要在于信托制度的靈活性，使得中小企業可以通過事前融資和事后融資來解決資金困境。所謂事前融資，是指知識產權在開發出來之前，開發者利用信托機構進行融資，比如流動資金少的動畫片、游戲制作公司可與信托機構簽訂信托構思階段新作品的著作權的合同，信托機構向投資方介紹新作品的構思、方案，并向投資方出售作品未來收益的“信托收益權”，動畫片制作公司則以籌集到的資金再投入新作品的創設，[5]從而解決了融資問題。所謂事后融資，是指知識產權所依托的智力成果已經形成，但是知識產權權利人在將該智力成果推向市場時遇到了資金瓶頸，這時知識產權權利人可以將知識產權作為信托財產設立信托，受托人將該信托財產作為證券化資產設計出證券產品，然后將該證券產品向市場發售籌集資金，該資金除了扣除部分費用后轉由委托人（知識產權權利人）所有，這樣知識產權權利人就獲得了轉讓該知識產權的轉讓收益。也就是說，知識產權權利人在該知識產權進入終端市場之前提前獲得了收益，這就等于其得到了融資，可以利用該筆資金投入到該智力成果的后續市場開發和其他知識產權的開發中。[6]在美國、歐洲、日本等國家，知識產權信托已經成為廣泛運用于電影拍攝、動畫制作等短期需要大量資金的行業的資金籌措方式。[7]由此可見，知識產權信托可以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困境。

（二）知識產權信托是促進知識產權成果產業化的需要

知識產權的管理和運用已經成為國家和地方知識產權戰略中兩大重要組成部分，實現知識產權成果產業化成為知識產權運用的主要任務。調查顯示，我國取得了大量的專利，但這些成果中真正實現產業化，推動經濟發展的微乎其微。知識產權轉化難已經成為我國高新產業發展的瓶頸，直接影響我國經濟的增長。[8]在我國，許多知識產權權利人僅是知識產權成果的研發者或創造者。個人、學校、研究機構研發或創作的知識產權成果比例很大，而這些知識產權權利人因市場信息的缺乏、市場操作能力的薄弱等因素使得其不能夠順利將其成果轉化、轉讓、許可，從而導致這些成果中的一部分只能作為其研究成果在經歷各項評定后束之高閣。

而信托正是由于社會分工的發展，使得其成為一種專家型財產管理制度。信托機構掌握著更多的市場信息，有專業的市場推廣人員和手段，以及專業的理財能力，使得信托機構開拓市場的能力更強，從而彌補了知識產權權利人能力的缺陷，有利于知識產權成果的管理和運用，實現知識產權成果產業化。加之信托的目的在于使享有知識產權權利人的知識產品保值、增值，知識產權權利人可以放心地將知識產權交給信托機構，而自己可以專心地致力于創造工作，推動知識經濟的發展。知識產權信托不但有利于知識產權成果產業化，而且還能夠提高創造者的積極性，從而推動我國知識產權的發展。

（三）信托財產的獨立性使得知識產權開發市場更具穩定性

信托制度的一個重要優勢就在于信托財產的獨立性，即信托財產一旦轉移到信托機構，則獨立于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就委托人而言，根據我國《信托法》第15條規定，信托關系一經成立，信托財產轉移至受托人后，信托財產即獨立于委托人未設立信托的財產，不能被委托人的債權人申請強制執行，當委托人死亡或依法解散或被撤銷、被宣告破產時，信托財產不成為其遺產或清算財產，除非委托人是唯一的受益人。就受托人而言，根據我國《信托法》第16條規定，信托財產與受托人固有財產和其他信托財產相區別，不得歸入受托人的固有財產或成為固有財產的一部分。受托人死亡或依法解散或被撤銷、被宣告破產時，信托財產不成為其遺產或清算財產。受托人的個人的債權人不能對信托財產申請強制執行。就受益人而言，信托財產獨立于受益人的自由財產，不受受益人債權人的追及。endprint

信托法賦予信托財產獨立性效力，目的是確保信托目的的忠實貫徹。也正是因為信托財產的獨立性，才保證了在信托存續期間，信托的知識產權可以較穩定地處于信托目的所要求的財產管理狀態，使得知識產權權利人以信托方式獲益有保障，其他受益人的信托收益也得到保障，更為重要的是使以知識產權為對象的信托產品開發更具穩定性。

二、知識產權信托的困境

（一）知識產權信托制度理論準備不足，實踐經驗較少

信托是個舶來品，學界對這一理論研究得也比較少。近年來，雖然隨著信托制度的發展以及在我國所起的作用越來越大，學界對信托理論的研究也越來越多，但是仍未形成一個系統的研究體系。對知識產權信托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據調查，1979—2009年關于知識產權信托理論研究的論文只有11篇，①且大多內容過于寬泛，未探究具體制度的設計及理論剖析。

其次是實踐經驗不足，也是阻礙知識產權信托運行的主要原因。從1979—2001年，我國信托業經歷了5次整頓，直到2001年《信托法》的頒布實施，我國信托業才步入規范、有序的發展階段。知識產權信托領域的實踐自2000年武漢國際信托投資公司開展了一個專利信托項目后，幾乎處于停滯狀態，信托機構對這一領域的開發積極性也不高，使得知識產權信托在我國的實踐經驗寥寥無幾。

此外，實踐中各種配套設施也不健全，使得知識產權信托在實踐中不能正常運行。知識產權信托財產范圍的不明確，使得信托機構不能正確估量知識產權信托業務的市場空間，從而降低了對此領域開發的積極性；知識產權信托登記制度不完善，使得知識產權信托在實踐中無章可循，從而增大了其實施成本，不能保障知識產權信托當事人的利益和交易安全，降低了知識產權信托當事人的積極性，再者知識產權評估標準、評估機構的不健全和不完善以及知識產權信托責任等問題界定不清晰，都阻礙了知識產權信托的運行。

（二）知識產權+信托復合型人才缺乏

弗蘭克曾說：“人不是為法律而創的，而法律卻是由人并為了人才創的。”人是社會的主體也是法律的主體，人的存在和發展對法律的產生和發展具有決定性意義，“如果沒有與發展休戚相關的所有人的參與，發展就不可能”。[9]根據馬克思提出的人的主觀能動性的哲學思想，人對制度的建立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任何一個制度的建立在遵循物質制約的前提下，人起著巨大的推動作用。據考證，隨著國家對知識產權研究的重視，知識產權人才儲備已有了相當的數量，但是信托法律人才極度缺乏。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信托法未列入國家高等教育統一規劃教材中，從商法學教材的內容看并不包括信托法，也就意味著信托法不是全國高等法學院校法學專業學生的必修課，未選修信托法課程的學生基本上對此一無所知，而在我國也只有極少數院校開設信托法選修課，如中國人民大學、中國政法大學。二是各大學法學院的老師對此領域的研究較少，有的話也只是粗略涉獵某個方向，能稱得上專家的屈指可數，如江平教授。②從研究生的設置方向上看，基本上無信托法方向。可見我國對信托法領域研究重視不夠，人才輸出較少，致使知識產權+信托復合型人才缺乏，阻礙了知識產權信托領域的研究，從而抑制了知識產權信托的開展。

三、完善我國知識產權信托的對策

（一）加強知識產權+信托復合型人才建設

首先應加強信托領域師資建設。可以通過設立科研項目鼓勵各大高校教師致力于信托領域研究，從而培養出一批專業性較強的教師，為開設信托法課程提供師資力量，同時加大對信托領域的研究。其次是在具備師資力量的前提下，在各大高校開設信托法課程，這也是信托在我國不斷推廣和普及的要求，滿足信托實踐中對法律人才的需求，特別是在研究生階段，增設信托法選修課程，為對信托法感興趣的學生提供學習的機會，培養信托法領域的優秀人才，從而促進信托在我國的發展。三是加強知識產權和信托領域的知識交流，培養復合型人才。

（二）完善知識信托法律制度

第一，界定知識產權信托的范圍。信托財產處于信托關系的核心地位，沒有獨立可辨識的信托財產，便無信托。[3]因此，界定知識產權信托的范圍就變得至關重要了，只有界定了知識產權信托的范圍，信托機構才能正確估量知識產權信托業務的市場空間，從而加大對這一領域市場的開發和投入，促使知識產權信托順利開展。

知識產權作為人們對創造性智力成果和工商業標記依法產生的權利的總稱，在形式上主要表現為專利、商標、著作權和商業秘密等。知識產權的特殊性，決定了并不是所有的知識產權都適合信托。比如商業秘密，由于其是靠秘密性才具有價值，因此其需要嚴格的保密措施，而信托制度要求權利人將權利轉移給受托人，由受托人進行管理，在權力轉移的過程中，其權利所依托的智力成果的內容必然被他人知道，因此商業秘密一般不適合成為信托財產。只有界定了知識產權信托的范圍，才能使信托機構針對知識產權信托標的的特點設計不同的管理和運用方式，實現信托受益人利益。

第二，完善知識產權信托登記制度。根據我國《信托法》的規定，知識產權信托應屬于需要進行登記的信托財產，且登記是信托生效的要件。而我國目前對知識產權信托登記的機關未有規定，使得知識產權信托登記在實踐中無章可循，導致知識產權信托當事人權利的不確定性，阻礙了知識產權信托運行。因此，有必要完善知識產權信托登記制度，如確定信托登記機關、信托登記的內容等。

第三，建立知識產權信托評估標準和專業的評估機構。我國雖然對無形資產評估制定了總體標準，但現行的評價方法操作性不強，很難對商標專用權、專利權、著作權等財產權進行準確的價值評估。[7]而規范的知識產權評估標準和專業的評估機構是知識產權信托實踐順利進行的必要條件，因此，建立知識產權信托評估標準和專業的評估機構是知識產權信托的出路。

此外，還需規范知識產權信托期間的權利期限，明確知識產權信托運行中涉及的法律責任等，從制度上解決知識產權信托所面臨的困境。

注釋：①在中國知網的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以“知識產權信托”“專利權信托”為關鍵詞進行搜索，總共收錄了11篇，其中2篇為碩士論文。

②主要參考信托法律網中“信托專家”一欄中的內容和結合我國各大法學院教授的研究方向進行考證。

（作者單位為廣州工商學院）

參考文獻

[1] 黃靜，袁曉東.知識產權信托與科技成果化[J].軟科學，2004，18（2）.

[2] 愛德華茲（英），斯托克韋爾

（英）.信托法與衡平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1.

[3] 周小明.信托制度的比較法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6：38，6.

[4] 喻磊，張鶴.知識產權信托之困境與出路[J].華南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10（6）.

[5] 夏佩娟.日本金融界將開展知識產權信托業務[N].中國知識產權報，2004-04-10.

[6] 曾清漢.探析知識產權信托制度：知識產權市場化的信托形式及其關鍵環節[DB/OL]. www.trustlaws.net，2009-12-01.

[7] 姜瑤英.以知識產權融資促進知識產權成果產業化[J].中國青年科技，2007（1）：60-63.

[8] 韓秀成，郝曉英.來自發明界的信息——發明與專利問卷調查報告[A].優秀專利調查研究報告集[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2：422-424.

[9] 弗朗索瓦·佩魯（法）.新發展觀、序[M].張寧，等，譯.華夏出版社，1987：1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