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維視角下的藝術家當代身份解構

孫薇

【摘要】當今世界正在發生廣泛而深刻的變化，當代中國正在發生廣泛而深刻的變革。面對精神與物質、文化與資本以及不同價值觀之間的沖突與碰撞，藝術家身份呈現出多元化甚至呈現出對立和沖突的特征。在這種情況下，藝術家應重新省察自我的當代身份與角色，從藝術、文化、經濟和社會等多維視角下審視和解構現實中國的藝術家身份，以更加明確新時代藝術家的使命，并實現藝術家個體藝術語言與民族共性感召相得益彰的良性藝術生態。

【關鍵詞】藝術家；當代；身份

在世界多極化、社會信息化、經濟全球化、意識形態多樣化的今天，藝術家曝光于精神與物質、文化與資本以及不同價值觀之間的碰撞漩渦之中，其現實身份呈現出多元化的特征，這種多元有時甚至表現為對立和沖突。而藝術家這種當代身份角色在現實中的呈現與轉化又會從根本上關系到藝術的發展，關系到社會文化經濟的發展。在世界局勢多變，中國處于發展節點的今天，我們更有必要從文化、社會、經濟等多維視角下審視和解構現實中國中的藝術家身份。

一、藝術家的“藝術人”身份

“藝術人”身份是藝術家最本質的、區別于他人的基本特征。大眾普遍意識中的藝術家通常意味著具有較高的審美能力和嫻熟的創作技巧，從事藝術創作并取得了一定成就的人。其最基本的特征首先是具有藝術天賦的，這種天賦可能體現在筆觸運用上、色彩調和上，也可能體現在音符流動中，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不一而足；其二是富有藝術感性，極強的移情通感能力，即對于美的事物的豐富的感受力和想象力，又因這種極度的感性而充滿激情，將自我感受通過藝術手段表現在筆觸、音符和語言等形態之中。正像黑格爾描述的，真正的藝術家都有一種天生自然的推動力即將自己的情感思想即刻表現為藝術形象的直接的需要。

藝術家是極度感性的人物，這種感性又帶有主觀偶然性和任意性，有時甚至是狹隘、偏執和怪誕的，而這也是藝術家獨特風格產生之本源。當然這種獨特未必是符合時代潮流和大眾口味的，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的堅持，這也正是所謂藝術家的感性之強烈的體現之一。藝術想象力之于藝術家至關重要。黑格爾認為，想象作為一種思維方式，具有通過構造充滿生氣的有機形象的方式來認識、把握和表現客觀世界的思維功能。黑格爾指出，人的思維方式有四種，“日常的散文意識”思維方式，即形而上學的有限思維方式；“玄學的思維”方式，即辯證思維方式；宗教的思維即“宗教表象”的思維方式；藝術想象，即藝術思維或形象思維。黑格爾認為藝術想象是作為思維方式的想象，具有透過現象揭示本質、把感情升華為理性的思維特性。這也正是藝術家的典型本質特征之一。

藝術家的“藝術人”身份感性特征，有天賦的一面，又有因時事環境氛圍變化而變化的一面。作為中國社會主義新時代的藝術家，藝術感性的感受對象、想象空間等如何表達都是新的課題。藝術可以放飛想象的翅膀，但更要立足于堅實的大地。正如習近平主席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中所說的，“離開人民，文藝就會變成無根的浮萍、無病的呻吟、無魂的軀殼。一切有抱負、有追求的文藝工作者都應該追隨人民腳步，走出方寸天地，閱盡大千世界，讓自己的心永遠隨著人民的心而跳動。……要用心用情了解各種各樣的人物，從人民的實踐和多彩的生活中汲取營養，不斷進行生活和藝術的積累，不斷進行美的發現和美的創造”。走出方寸間，忘小我而及大我，去感受大眾人間的真情和真諦，感受世間大愛和大道，這才是藝術家的當代藝術人身份特征發揮的時代空間。

二、藝術家的“文化人”身份

從先秦諸子到古希臘先賢，從大英百科全書到辭海，對文化不同角度不同層級的定義甚至可以無窮盡地列舉下去。廣義文化的內涵和外延涵蓋極其廣泛。狹義的對文化的定義，學者張岱年說，所謂文化包含哲學、宗教、科學、技術、文學、藝術以及社會心理、民間風俗等。在這中間又可以分為三個層次，社會心理、民間風俗屬于最低層次，科學技術、文學藝術屬于中間層次，哲學宗教屬于最高層次。由于人類的智慧潛能和文化固有的累積屬性，人類的文化水平不斷地累加和進步，也裹卷著藝術前行；而藝術作為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在文化的大潮中起伏前行的同時，也以其內在自覺自我建設，并也見證和促進著文化的發展。

藝術家的“文化人”身份首先意味著藝術家是了解和掌握了哲學、宗教、科學、技術、文學、社會心理、民間風俗相關知識和信息的人。哲學、宗教、文學和民俗風情等啟迪藝術家的創作；藝術創作中又體現著哲學、宗教、文學和民俗風情。

在藝術創作中體現科學和技術，科學技術也為藝術的發展在某種角度上提供支撐。藝術的生命力在于思維的創意和延展，科學的職責在于發現和探索自然的規律，技術的使命在于革新、創造和發明以解決生產和生活中的實際問題。雖然藝術與科學技術的發展路徑截然不同，但科學技術在材料應用、制作手段和場景氛圍等諸多方面影響著藝術的表現和藝術家的創作，藝術家一定程度上對科技的了解和掌握也會促進其藝術創作和藝術行為。

文化是具有階級性、民族性和時代性的。社會主義現時中國當代藝術家的文化人身份特征也正是寓于其藝術作品和藝術行為文化內涵的階級性、民族性和時代性，即與社會主義現代中國的歷史觀、民族觀、國家觀相一致的文化內涵在藝術中的體現。藝術家的文化人身份更代表著文化立場。在全球化語境當中，在多元化的文化沖突中，中國當代藝術家如何堅守本國、本民族的文化立場而在藝術上表現出一種中華文化的自覺意識，弘揚中華藝術審美觀、中國文化價值觀是新時代賦予藝術家的新課題。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及其所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是中國當代藝術家藝術創作的不竭源泉，中國革命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更讓中國藝術煥發出新的活力。作為當代的藝術家，其文化人身份不僅意味著對中華民族五千多年文明歷史所孕育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責任，也意味著對中國人民的無產階級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傳播與弘揚，將“以文化人”的理念以藝術的手段體現出來，以藝術啟迪思想，以藝術陶冶心靈，以藝術懲惡揚善。唯如此，藝術才能展現出旺盛的生命力，藝術家才無愧于當代“文化人”身份，這也正是對習近平主席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中提到“希望大家堅守藝術理想，用高尚的文藝引領社會風尚”倡議的呼應。

三、藝術家的“經濟人”身份

“經濟人假設”是世界經濟學家之父亞當·斯密于18世紀提出的，其核心含義是認為人都是“理性的”，人的行為動機根源在于經濟誘因，人的行為的目的是為了爭取最大的經濟利益。

經濟活動已經占據了人類社會生活的主導地位，作為社會體系當中的一份子，每一位社會成員都具有“經濟人”的特質，藝術家也不例外。看重并追求自己的利益是“理性”的，在市場秩序中藝術家對自身的經濟利益有所追求是必然的也是無可厚非的。

從經濟學角度看，藝術家的成就意味著巨大的沉沒成本和機會成本。沉沒成本和機會成本都是經濟學概念，簡單地說前者是指已經發生且不可收回的成本，后者是指人們從事某項活動而放棄另一項活動的機會即利用一定資源獲得某種收入時所放棄的另一種收入。藝術學養或一項藝術技能的爐火純青，需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孜孜以求；一個藝術作品的誕生，也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積淀與冥思碰撞中的無數個無眠的日夜。從經濟學的角度看，這期間的沉沒成本和機會成本無疑是巨大的。藝術品的創作與生產、銷售與傳播的過程也是在社會經濟系統中完成的，其行為主體——藝術家在和系統中其他要素，例如供給方、需求方、財政金融部門等發生關系時，也當然是以理性經濟人的理念為行為準則的。而且按照古典經濟學理論，這種“經濟人”自利動機在相對公正的環境中還能夠逐漸演化出一種秩序，以促進社會福利最大化的實現和國民財富的增進。

藝術家“經濟人”身份在當代中國的體現還發生在文化藝術對經濟發展的促進上。

公元14世紀地中海岸資本主義萌芽伊始，人類經濟發展的腳步歷經工場手工業時期、蒸汽時代、電氣時代、電子信息時代，經過了生產要素導向階段、投資導向階段，經濟發展已經進入創新階段，更進一步地，進入基于文化和創意的創意經濟時代。作為創意人群的核心階層，當代藝術家對經濟的影響日益突顯，在一國或一個地區發展的創新階段和創意經濟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當商業基礎從現代性的“物質資本”轉向后現代性的“文化資本”，經濟范疇的基礎就從“理性”轉向了“藝術”：從注重理性范疇內物性的材料創新、科技創新、市場創新和金融創新等“理性”創新轉向注重“藝術”范疇內生命性的“感性”創新包括設計創新、審美創新等——即創意。文化藝術，代表著人的精神本身，也是“創意”的核心動能所在。藝術家作為文化藝術的創作主體與傳播主體，對社會經濟建設的引領和促進是歷史發展的必然，這不僅取決于社會經濟發展核心要素的更迭，也是由其藝術家群體自身的特點決定的。

四、藝術家的“社會人”身份

“社會人假設”是基于社會學、管理學及行為科學的研究提出的。”社會人假設”認為在社會上的每一個個體都不是各自孤立存在的，而是作為某個群體的一員存在的，是有所歸屬的“社會人”，不僅有追求收入的動機和需求，還有獲得到友誼、安全、尊重和歸屬感的動機需求。

伴隨著當代藝術家的藝術人身份、文化人身份和經濟人身份的實現，藝術工作者在追求自身藝術價值、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的過程中，擁有的社會資源日益豐富，社會分工與定位日益明晰和顯著，尤其是在當代網絡發達、信息充分流通的情況下，藝術家對整個社會的影響力逐步增強。這種影響力表現在精神領域也表現在物質領域。藝術家的創作和實踐活動具有極強的外溢性。橫向空間上的外溢性，表現為藝術家的創作與行為對同代人影響；縱向時間上的外溢性，表現為藝術家的創作與行為對后世人的影響。不論是空間上還是時間上藝術家作品及其藝術行為的文化內涵對人們的精神影響都是巨大的，這是由當代藝術家的社會人身份的在精神領域的體現。同時，藝術家的創作及實踐活動例如美術作品、藝術展覽等，不但本身能夠創造價值，同時也因其物質層面的外溢性而同傳統生產要素結合創造新的價值，這種新價值體現在一種傳統產品創意附加值的提高，也體現為由藝術產品和創意行為引發的新市場或新產業中，例如廣告、建筑、時尚設計、多媒體等行業的拓展與擴容。

在全球化語境下，藝術家的當代社會人身份也趨向多極化、平行化。藝術是相通的，不分種族，不礙乎國別。跨越國家和地區的藝術實踐活動為中國藝術家帶來了走向國際的機會，他們在向世界闡揚中國文化的過程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這也是當代藝術家“社會人”角色的世界化擴展。

結語

當今世界正在發生廣泛而深刻的變化，當代中國正在發生廣泛而深刻的變革。經濟全球化狀態撲朔迷離、社會信息良莠泛濫、世界局勢風云變幻的今天，中國在大力發展社會經濟建設的同時，再一次對自己的傳統文化價值觀進行確認與堅定伸張。這是前所未有的歷史時刻，作為敏感的社會細胞的藝術家，面對精神與物質、文化與資本以及不同價值觀之間的沖突與碰撞，更應重新省察自我的當代藝術身份與角色。在這種身份呈現出多元化的特征甚至呈現出對立和沖突的特征之際，從新時代、新文化的角度重新解構與把握藝術家的當代身份與角色，明晰歷史時代際遇及其中蘊含著文化藝術發展和創新的巨大動力、潛力和活力，挖掘民族文化資源、珍惜個體藝術生命，以更加深廣的眼光觀照歷史，以更加開闊的視野超越現實，應國運之變化，推時代之精品，將自我的個體藝術語言貫穿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弘揚中，貫穿于社會經濟建設的發展之中，為重振東方文化的價值，為重振華夏民族之聲威，發時代之聲、愛國之聲、人民之聲。唯此，方不負當代藝術家的稱號與身份。

參考文獻：

[1][德]黑格爾.美學[M].朱光潛，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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