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 星
(100028 北京市蘭臺律師事務所 北京)
在研究三角欺詐時,學者大都把關注的焦點投入到訴訟欺詐,這也是近幾年我國學者討論比較激烈的問題。其中討論最為激烈的是對訴訟欺詐的定性問題。所謂訴訟欺詐,是指行為人以提起民事訴訟為手段,提供虛假的陳述、出示虛假的證據,使法院作出有利于自己的裁判,從而占有他人財物或財產性利益的行為。筆者認為,訴訟欺詐是一種典型的三角詐騙行為,其存在被害人與被騙人相分離的情形,即法院的具體承辦法官是被騙人,被判敗訴而不得不支付財產的是被害人。
目前我國刑法尚未對訴訟欺詐作出明確規定,對于其是否應當構成詐騙罪,刑法理論和司法實踐中有不同的認識,傳統刑法理論以及司法實踐中一般不作為詐騙罪論處,其理由是訴訟欺詐侵犯的主要客體并不在于財產所有權,如最高人民檢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2002年10月24日《關于通過偽造證據騙取法院民事裁判占有他人財物的行為如何適用法律問題的答復》(以下簡稱《答復》)。該《答復》稱:“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通過偽造證據騙取法院民事裁判占有他人財物的行為所侵害的主要是人民法院正常的審判活動,可以由人民法院依照民事訴訟法的有關規定做出處理,不宜以詐騙罪追究行為人的刑事責任。如果行為人偽造證據時,實施了偽造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印章的行為,構成犯罪的,應當依照《刑法》第280條第2款的規定,以偽造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印章罪追究刑事責任;如果行為人有指使他人作偽證行為,構成犯罪的,應當依照《刑法》第307條第1款的規定,以妨害作證罪追究刑事責任。”該《答復》的觀點是:訴訟欺詐侵犯的主要客體的性質決定訴訟欺詐不應定性為詐騙罪,而應歸入妨害司法罪的范疇。但筆者基于三角詐騙的觀點對于該《答復》提出質疑,這一規定完全忽視了訴訟欺詐行為對被害人財產的侵害,也誤解了詐騙罪的構成,值得商榷。
筆者認為,訴訟欺詐應定性為詐騙罪,按前文所述,為三角詐騙,理由有:
首先,訴訟欺詐行為符合詐騙罪的規定。刑法第266條規定,詐騙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構成詐騙罪。對行為人通過何種方式實施詐騙,是直接還是間接欺騙被害人,法律和有關的司法解釋并未明確規定或限制。以訴訟欺詐的方式間接騙取被害人的財物,完全符合詐騙罪的犯罪構成:主觀方面,訴訟欺詐行為人具有直接故意,并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目的;客觀方面,行為人以通過民事訴訟的方式,向法院出示虛假或偽造證據來欺騙法院,法院由于虛假的證據而做出錯誤的認識和判決從而使的被害人財產損失,從犯罪行為上來說,訴訟詐騙不僅僅使用騙術獲得非法財產損害被害人利益,還通過不正當手段侵犯司法機關正常審判行為擾亂司法公正,構成了嚴重的違法行為。
其次,訴訟欺詐的最終目的是非法占有公私財物,而公私財物所有者又不會自愿地把財物交給欺詐者,于是,欺詐者便采用通過訴訟欺詐騙取法院信任,借助法院裁判的強制力非法占有公私財物。從這一犯罪過程很容易看出,訴訟欺詐侵害公私財產所有權與侵害法院正常審判活動的關系,實質上是一種目的與手段的關系,目的凌駕于手段之上,手段服從服務于目的。所以,訴訟詐騙犯罪所侵害的主要客體是公私財產的所有權,次要客體才是人民法院正常的審判活動。
最后,以詐騙罪懲治訴訟欺詐犯罪行為,符合法治的公平正義原則和刑法的罪刑相適應原則。社會危害性是犯罪的本質特征,訴訟欺詐手段比常見的詐騙手段更惡劣、情節更嚴重、社會危害性更大,那么,對訴訟欺詐犯罪應當比常見的詐騙犯罪處罰更重,這也是刑法三大基本原則之一——罪刑相適應原則的本質所在。
可見,訴訟欺詐行為屬于間接詐騙,其基本構造符合詐騙罪之基本構造,本質上也是通過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方法非法占有他人的財產。因此,對訴訟欺詐應當以詐騙罪論處。同時,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對訴訟詐騙行為按詐騙罪處理的判例已有不少。
當然,這是在我國法律沒有對訴訟欺詐行為作出直接和明確的規定下,對訴訟欺詐行為作出處理的權宜之計,筆者認為,在時機成熟的情況下,《刑法》中應增設“訴訟欺詐罪”或“偽造民事證據罪”來對該行為進行刑法上的調整。這是因為:
一方面,訴訟欺詐行為的危害性十分嚴重,甚至大于詐騙罪等犯罪行為的社會危害性。詐騙犯罪侵犯的客體主要是公私財產的所有權而訴訟欺詐侵犯的為復雜客體,除了侵犯公司財產的所有權外,還有可能侵犯他人的其他合法權益。(如涉及子女撫養權、名譽權、著作權的案件中,詐害人還有可能侵犯受害人人身權等合法權益)。
另外訴訟欺詐還嚴重侵害了國家審判機關的司法審判權,妨礙了訴訟活動的正常和正確進行,使有限的司法資源造成了浪費。在詐害人欺詐行為的蒙蔽下,法官錯誤地行使裁判權使詐害人通過“合法”途徑獲得非法利益。這種行為嚴重干擾司法公正,影響法院作為司法程序審判的權威和尊嚴。[4]因此說,訴訟欺詐的社會危害性是遠大于詐騙等犯罪的,對訴訟欺詐進行刑事處罰具備客觀基礎和客體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