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煒
(400020 重慶煒林律師事務所 重慶)
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規定:“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依照本法第二百六十三條的規定定罪處罰”,此即為刑法理論中的“事后搶劫罪”。本文主要對“事后搶劫罪”的一個為學界所爭論的問題做簡單的討論,即“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的認定是否以盜竊等行為取得數額較大的財物為前提?
首先,“盜竊、詐騙、搶奪罪”是事后搶劫罪的前提犯罪。前提犯罪的成立與否,直接決定著事后搶劫罪的成立與否,故討論這個問題有著其當然的必要性。其次,這個問題討論的焦點在于:盜竊罪、詐騙罪、搶奪罪的成立,原則上以取得數額較大的財物為前提;而搶劫罪的成立,則不以取得數額較大的財物為前提。這樣的規定在認定“事后搶劫罪”時導致了爭議:如果行為人偷盜財物后由于保存財物或其他目的與失主發生沖突,以暴力手段威脅或迫脅對方驅使,那么這種行為是否可以構成“事后搶劫罪”呢?
對此爭議具體而言:如果這樣的行為成立“事后搶劫罪”,那么按照前提犯罪決定“事后搶劫罪”的邏輯,行為人盜竊、詐騙、搶奪數額較小的財物,并不成立相應的罪,也就是說無法成立“事后搶劫罪”;如果這樣的行為不成立“事后搶劫罪”,那么對于行為人為非法目的以暴力手段危害他人人身財產安全這樣的社會危害性很大的行為,法律將無法做到合理處罰,進而違背罪刑法定原則和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同時刑法的打擊犯罪,保護社會不受犯罪行為危害的功能也難以實現。
而對于此爭議,刑法學界當然存在著諸多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的認定應以盜竊等行為取得數額較大的財物為前提,并將“事后搶劫罪”解釋為所謂的轉化犯,即行為人實施某一犯罪行為,由于主客觀條件的變化,致使對該行為成當按另一重罪論處的情形,這種轉化犯是從輕罪到重罪、從此罪向彼罪的轉化,而不是由一般違法行為向犯罪行為的轉化,即先前的盜竊等行為取得數額較大的財物而成立相應的罪時,才能進而轉化為搶劫罪;第二種觀點認為:“事后搶劫罪”的成立不需要前提犯罪取得數額較大的財物為前提,并推理認為,因為搶劫罪的成立不以數額較大為前提,而“事后搶劫罪”是搶劫罪的一種,所以事后搶劫罪的成立不要求先前的盜竊等行為達到數額較大的要求,即盜竊財物數額較小的行為也可成立事后搶劫罪;第三種觀點認為,對待“事后搶劫罪”應采取綜合判斷的做法,對此,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1988年3月16日頒布《關于如何適用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條①的批復》指出:“被告人實施盜竊、詐騙、搶奪行為,雖未達到‘數額較大’,但為窩藏贓物、抗拒逮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情節嚴重的,可按照刑法第153條的規定,依照刑法第150條搶劫罪處罰;如果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的情節不嚴重、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這是兩高院對于實際操作中的處理“事后搶劫罪”的觀點和處理原則;第四種觀點認為:“對于‘犯盜竊、詐騙、搶奪罪’,既不能理解為是指行為人實際占有的財物必須達到數額較大的標準,也不能根本不考慮行為人主觀上意圖和可能非法占有的財物數額較大。”據此,即使盜竊未遂,也可以成立事后搶劫罪。張明楷教授持此觀點,他認為刑法第269條的表述是“犯盜竊、泎騙、搶奪罪”,其描述的是行為的動態過程,意味著行為人有實施盜竊罪、詐騙罪、搶奪罪的行為與故意,而不意味著行為事實上已經構成盜竊、詐騙、搶奪罪的既遂。換言之,只有當前行為能被評價為犯盜竊、詐騙、搶奪“罪”時(不管這種“罪”是既遂還是未遂),才能進而成立事后搶劫罪。即只要行為人著手實行的盜竊、詐騙、搶奪行為,具有取得數額較大財物的危險性,行為人主觀上具有盜竊、詐騙、搶奪數額較大財物的故意,不管是既遂還是未遂,無論所取得的財物數額大小,都符合“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的條件。[1]
以上是學界的各種觀點,但是在我看來,如果按照第一種觀點所說的轉化犯理論,即需認定是由先前的單純的盜竊罪轉化成了后面單純的搶劫罪,因為這樣的犯罪并不“單純”,而是前后存在一定的關系,故此理論并不合理;對于第二個觀點,我認為其所言的三段論邏輯推理存在著問題:即大前提是“搶劫罪的成立不以數額較大為前提”,小前提是“‘事后搶劫罪’是搶劫罪的一種”,結論是“事后搶劫罪的成立不要求先前的盜竊等行為達到數額較大的要求,即盜竊財物雖數額較小,但這種行為也已經構成事后搶劫罪”,這樣推理出來的結論存在著邏輯上的顯然錯誤,故此理論也不可取;第三種觀點是從司法角度解決實際問題的角度出發,得出相關結論,對于此觀點,雖然張明楷教授提出了諸多疑問,但是就我個人看來,這樣的司法解釋在解決實際問題時凸顯了一定的優點,提高了司法的效率。不過這也考驗了法官的法律修養以及價值觀念,并且不可避免的會出現不同法官不同判決的“不公平”問題,不僅是削弱了法律的權威性,而且也不利于法制的建設,故其只能表面上解決實際的一些問題,無法從理論上徹底解決問題;而對于第四種觀點,張明楷教授的觀點非常有說服力,但是就個人的理解,認定“事后搶劫罪”不論前提犯罪的犯罪形態如何,即盜竊罪不管是既遂還是未遂,只要出現了盜竊行為,就可以進而認定“事后搶劫罪”,這也就是說,財物數額在前提犯罪導致“事后搶劫罪”的這層關系中,并沒有什么作用:取得數額較大時,行為人當然性的成立前提犯罪,故當然性的可認定“事后搶劫罪”;取得數額為零(犯罪未遂),但行為人著手實行的盜竊、詐騙、搶奪行為,具有取得數額較大財物的危險性,也符合“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的條件,故也可成立“事后搶劫罪”;但是前提犯罪中行為人取得的數額較小,同時其又沒有取得數額較大財物的故意,以及取得數額較大財物的危險,這種情況下,是不是與張明楷教授的觀點有出入?就個人的拙見,這樣的理論還是沒有完美的解決開頭提出的爭議問題。
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的規定,實際上是法律擬制。法律擬制的特點是,將原本不同的行為按照相同的行為處理,包括將原本不符合某種規定的行為也按照該規定處理。筆者認為這種擬制規則主要是為了實現法律的經濟性和實用性,是為了解決生活中各種各樣的問題而設立出來的,那么本著這種實際應用的原則,我只能傾向于同意上述第三種觀點,雖然它存在著一些問題,但是就解決實務工作而言,具有相當的指導性和效率性,至于是否有完美的理論可以解決上述爭議,還需學界和實務界繼續研究。
注釋:
①此處即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