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衛
(214000 無錫市公安消防支隊 江蘇 無錫)
目前對于“證明責任倒置”究竟存在與否,我國學術界上仍然莫衷一是。其中,主張存在“證明責任倒置”一派的認為,這是一種證明責任分配的例外情況。即是指按法律要件分類說在雙方當事人之間分配證明責任后,一方當事人提出的權利主張由否定其主張成立或否定其部分事實構成要件的對方當事人承擔證明責任的一種證明責任的分配方式。而否認“證明責任倒置”存在的一派則認為我國民事訴訟中并不存在“正置”的證明責任分配原則,故而亦無所謂“倒置”之說。此外有學者認為所謂“倒置”只是由于在不同類型的民事糾紛中,對雙方當事人各自承擔法律要件的證明責任的劃分差異而形成的,事實上,“倒置”并未違反證明責任一般原則,故“倒置”的提法不科學。筆者贊成后一派的觀點,原因有如下兩點:
原被告的訴訟地位劃分并不是依據實體法規定的權利或義務的承擔者,換言之,權利方和義務方都有權作為原告提起訴訟。而所謂證明責任倒置是將證明責任由原告方轉移給被告的觀點的謬誤之處正是在于,它把原告全部當作是權利的主張者,而沒有意識到民事訴訟中當事人的地位是可以相互轉換的。
民事責任的歸責原則,理論界一般認為有三種:過錯原則、過錯推定原則和公平責任原則。其中以過錯原則為通例,而以過錯推定原則和公平責任原則為例外。在普通侵權案件適用過錯原則的情形下,原告必須對下列要件事實進行證明:①侵害人行為的違法性;②損害事實的發生;③侵害行為與損害后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④侵害人有主觀過錯。但某些特殊侵權訴訟適用過錯推定原則,法律推定侵害方有過錯,在此種場合中受害方只需對損害事實發生、侵害行為的違法性等法律要件事實承擔證明責任,而侵害方需對因果關系或主觀過錯或存在抗辯事由(如不可抗力、緊急避險、第三人過錯、受害人有過錯等)承擔證明責任。
基于上文對《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2條存在問題的分析,筆者認為,鑒于該條只是初步體現了法律要件說的精神,而未將該說的內容詳細規定,因此筆者亦贊同當今我國多數學者依照法律要件分類說對證明責任分配一般規則的設計,即:
凡主張權利或法律關系存在的當事人只需對權利或法律關系產生的法律要件存在的事實承擔證明責任,而不必對不存在阻礙該權利義務或法律關系產生的要件事實負證明責任。
凡主張權利或法律關系發生變更或消滅的當事人,只需對變更或消滅權利或法律關系的要件事實承擔證明責任,而不必對不存在阻礙該權利義務或法律關系發生變更或消滅的要件事實負證明責任。
但是,筆者認為單純依靠上述劃分規則并不能構成一項完全經得起推敲的證明責任分配規則。因為,在上文中筆者已經提到,如果對法律要件事實的劃分不明,將使證明責任分配規則在某些情況下變得沒有意義。筆者以為,對于權利發生要件和權利變更或消滅要件可試按以下標準進行劃分:
法條規定中關于與權利或法律關系產生有特別、直接、關鍵關系的事實為權利或法律關系產生的法律要件事實(如在侵權之訴中,主張權利的人需就與其權利存在有關的特別、直接、關鍵的要件事實負證明責任,即對損害事實、加害人實施了加害行為、加害行為與損害事實存在因果關系等要件事實證明);法條規定中關于普遍存在于一切權利或法律關系發生之中的事實作為權利或法律關系發生變更或消滅的法律要件事實。例如,意思表示真實、有民事行為能力,無諸如不可抗力、合法授權、緊急避險等免責事由。
依據以上分配原則,當事人在主張權利或法律關系產生時,不必對己方具有相應民事行為能力或意思表示真實等法律推定為一般情況下存在的要件事實負證明責任。這一方面解決了權利發生規范與權利妨礙規范之間界限難以區分的問題,同時將阻礙事實的證明責任分配給該事實主張的提出者,也有利于使雙方當事人的證明責任負擔趨于平衡。而且從我國的實體法構成來看,各種實體法法律規范的法律要件大體上比較明確,應該說依上述標準進行劃分是比較有條件的和能成立的。
對于證明責任分配規則的立法模式,筆者認為我國應采取程序法與實體法相結合的模式。具體而言,我國應在民事程序法中規定證明責任分配規則,而在民事實體法中規定證明責任的“準據法”。根據我國目前的立法現狀,我國應在民事證據法中確立指引性分配規則,引導司法者尋找相應的實體法規范,通過對實體法規范的法律要件的劃分來最終確定證明責任的承擔。同時,也應當注重強化民事實體法的實務功能,在今后制定、修訂實體法時加入證明責任分配的內容。目前,我國《合同法》《海商法》《專利法》等法律已在這方面作了有益的嘗試,立法者在往后的立法活動中應繼續對此問題予以重視。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證明責任倒置”的提法并不科學,它只是證明責任分配規則在不同的民事歸責原則下的特殊表現而已,其并沒有改變證明責任分配的一般原則,因為它對權利成立法律要件事實和權利對立規范的法律要件事實的證明責任分配并沒有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