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合同中錯誤的法律后果

郭錦冰

（510000 廣東九劍律師事務所 廣東 廣州）

一、誤解與錯誤的區別

按照我國民法通則和合同法的規定，因重大誤解訂立的合同，當事人一方有權請求法院或者仲裁機構變更或者撤銷。所謂誤解與錯誤在含義上是有區別的。錯誤屬于作出意思表示一方的問題，誤解則是對別人意思表示理解的問題。我國法律中的（重大）誤解不僅包括誤解，而且包括錯誤，即不僅因錯誤，而且因（重大）誤解訂立的合同，當事人一方都有權請求變更或者撤銷。我國電子商務經營者們尤其應該注意這一點。

合同訂立過程中的錯誤可分為共同錯誤、相互錯誤及單方錯誤。共同錯誤是指締約雙方犯了同樣的錯誤，雖然雙方都知道并同意對方的意圖，但雙方都在某些根本的、基礎性的事實上犯了錯誤。例如，甲與乙簽約出賣一船糧食，但甲、乙在締約時都不知道運糧船已經在海上沉沒了。共同錯誤通常導致合同內容被掏空，合同應當因此無效。相互錯誤是指當事人雙方都錯誤地領會了對方的意圖。例如，A要將自己的桑塔納轎車賣給B，B以為A要出賣其擁有的奧迪轎車，遂承諾。這類陰差陽錯訂立的合同，不能按照雙方自稱的頭腦中的想法來解釋，只能從中立的第三方的角度對各方言行作一般的合理的解釋。交易的慣例、習慣都可以作為解釋的根據。單方錯誤是指一方意思表示錯誤，但對方知道或者應當知道這一錯誤的存在。

在電子商務中，單方錯誤是最突出的問題。因此，以下主要討論電子合同締結過程中單方錯誤的法律后果。在單方錯誤中，法律所關注的不是交易的哪一方出了錯，而是哪一方處于更利于避免錯誤后果的地位，哪一方就應當承擔錯誤造成的不利后果。這是因為既然一方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對方的錯誤，當然處于更有利于避免錯誤后果的地位，因此知錯的一方（不是犯錯的一方）應當承擔錯誤的不利后果。

在電子交易中，如果交易雙方事先就錯誤檢驗程序達成了協議，那么，不按照約定的錯誤檢驗程序行事的一方就應當承擔因錯誤造成的不利后果，而約定遵照程序行事的對方則可以不受錯誤的影響。這是因為只要那一方按照約定的程序行事，本來應該知道對方錯誤的存在。從收件人的角度看，在收件人按照約定的驗證程序行事，就會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收到的數據電文是錯誤的情況下，該數據電文不應被推定為出于發件人的本意，發件人也不應因此受到約束。在上面的數據電文的重復傳輸也是造成錯誤的重要原因。在一般情況下，每一份數據電文都應當被收件人視為獨立的信息，但同一份數據電文被發件人或者收件人的計算機系統重復傳輸的情況也是經常出現的。在后一種情況下，如果收件人按照約定的驗證程序行事，就會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收到的某份數據電文是對另一份數據電文的重復，則該數據電文不能被視為一份獨立的信息，發件人也不能受雙份數據電文的約束。

二、電子交易中及時糾正

在人與人之間直接的電子交易中，一旦出錯，及時糾正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但是，在一方是電子代理人的自動交易中，人一旦出錯，想要及時糾正就不那么容易了。電子代理人只能按照預先設定好的程序運行，既不會隨機應變，又不能通情達理。面對電子代理人，出錯的對方大聲抗議也好，低聲哀求也罷，均無濟于事。碰到這種情況，對方當真有理也說不清了。因此，對一方是電子代理人的自動交易需要適用特殊的錯誤規則，給予對方當事人適度的照顧。對方如果符合下列條件，可以不受其本人錯誤的影響。

其一，電子代理人沒有給對方提供防止或更正錯誤的機會。電子代理人的主人應當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在電子代理人的運行程序中給對方提供防止或更正錯誤的機會。例如，電子代理人在對方提交了有關信息之后，按照預設程序將對方提交的信息再次向對方出示，請對方確認，這就能防止對方最終發出錯誤信息。又如，電子代理人在收到對方的信息后，回復對方，要求對方在交易成立之前再次予以確認，給對方提供更正錯誤信息的機會。如果電子代理人已經給對方提供了防止或更正錯誤的機會，對方仍然出錯，那么承擔錯誤所造成的不利后果的就應當是出錯的對方，而不是電子代理人。

其二，對方得知錯誤的存在后，及時將錯誤告知了電子代理人一方，說明了其不愿受錯誤數據電文約束的意圖。對方的告知是否及時，應當根據所有相關情況綜合判斷，尤其應該考慮到對方與電子代理人的主人進行通訊聯系的能力。

其三，對方沒有從交易中獲得任何利益。返還原物及恢復原狀是處理發生錯誤的法律行為的一般要求。因此，對方應當采取合理的步驟，將因數據電文錯誤所得的對價返還，或者按照電子代理人主人的要求將所得對價銷毀。在版權貿易等無形財產貿易中，為了使付出對價的一方保留控制權，對方在必要時將所得對價銷毀的情況比較多見。例如，甲想購買乙網站開發的A軟件，但錯誤地鍵入欲買乙網站的另一軟件B。甲在糾正錯誤時，如果已經從乙網站下載了B軟件，則只有將B軟件的所有復制件銷毀，乙網站才能保留對B軟件的控制權。在這種情況下，甲僅將B軟件一份復制件返還乙網站，對保護乙網站的軟件版權并沒有實際意義。如果對方已經從交易中獲得某種無法返還于電子代理人一方的利益，就不能再擺脫交易的約束了。例如，某網站與用戶訂立了訪問信息的合同，允許簽約用戶訪問其網站中的收費信息。用戶在訪問了有關信息之后，主張其簽約的意思表示有錯誤，但是用戶所獲得的利益（看到有關信息）已經無法返還給網站了。在這種情況下，網站與用戶之間的信息訪問合同應當繼續有效。對方無法返還所得的利益也可能是由于對價的價值發生了變化造成的。總之，無法返還的利益意味著無法擺脫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