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滔
廣西師范大學,廣西 桂林 541000
辦理減刑、假釋案件過程中,生效裁判中財產性判項的履行情況是重要考慮因素之一,2017年1月1日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辦理減刑、假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規定》第七條、第九條、第十一條、第二十七條均規定“確有履行能力而不履行或者不全部履行生效裁判中財產性判項的罪犯”,在辦理減刑時從嚴掌握減刑幅度,在辦理假釋時不予假釋。認定罪犯是否“確有履行能力”,直接決定著法院對罪犯是正常減刑、假釋,還是從寬或從嚴減刑、假釋。
財產性判項一般是指判決罪犯所承擔的附帶民事賠償義務判項,以及追繳、責令退賠、財產刑(罰金、沒收財產)等判項,在審判實踐方面,罰金、沒收財產、追繳、退賠和附帶民事賠償等財產性判項的適用比例高,且呈逐年增長趨勢。然而,與適用比例高相反,財產性判項的立案比例低,結案率和執行標的到位率低下,財產性判項難以執行。難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財產刑執行難問題突出。“被執行人難找、執行財產難尋、協助執行人難求、應執行財產難動”等“四難”現象[1],財產刑執行案件除了不存在“被執行人難找”的問題外,其他問題都比普通民事執行案件更加突出。消極執行、選擇性執行等現象在財產刑執行領域表現更加明顯。
二是執行機構不統一。對于財產刑和非刑罰性質的追繳、退賠等執行案件,各法院的執行機構不統一,多數法院由執行局負責,少數法院仍由刑事審判庭負責。附帶民事賠償的執行,絕大多數法院將其視為普通民事執行案件,由執行局負責。由于刑事審判庭缺乏強制執行權限,又要將主要精力用于審判案件,因此只能執行一部分財產已被控制,或者被執行人自動履行的案件。當事人判前主動繳納是目前比較通行的做法,在基層法院長期成為財產刑執行的主要方式。
三是罪犯履行能力低下,存在抵觸心理。財產刑執行案件所涉及罪名主要集中在詐騙、搶劫、故意傷害等侵犯財產和人身權利犯罪上,罪犯多數經濟貧困,犯罪后所得贓款、贓物多被揮霍殆盡,自身履行能力十分有限。而部分罪犯法律意識淡薄,認為既執行自由刑又執行財產刑是雙重處罰,因此不積極協助履行,甚至轉移或隱匿財產,這也加劇了財產刑和附帶民事賠償執行難。
四是缺乏有效監督。內部監督機制不夠健全,部分法院對財產刑的執行沒有建立有效內部監督機制。外部監督制度沒有充分發揮作用,檢察院更加注重監督死刑、自由刑等刑罰的執行,對財產刑的監督不夠重視。
財產性判項“空判”現象比較突出,特別是對于有財產卻拒不執行、不履行的罪犯,不僅難以實現刑罰目的,也不利于彌補被害人的傷害和損失,有損法律的權威和尊嚴。因此在減刑假釋案件中,財產性判項的履行就成為重要考慮因素,能認定罪犯是否有履行能力就成為重中之重了。
目前,已經出臺的減刑假釋有關法律法規對罪犯履行能力的認定并沒有詳細的規定,各部門的職責也模糊不清,沒有明確規定。司法實踐中,一般是由法院在辦理減刑假釋案件時對罪犯的履行能力進行認定,作為是否減刑假釋、從嚴或從寬減刑假釋的衡量標準之一。然而,減刑假釋案件只有一個月的審限,且法院案多人少矛盾十分突出,法院具體承辦減刑假釋業務的法官配備數量與監獄內負責監管考核的警力配備數量相差懸殊,因此法院現階段無力承擔對大量服刑罪犯履行能力的全部審查工作。
罪犯履行能力的考察工作任務繁重,涉及多個部門,是一項復雜、繁瑣的系統工程[2]。罪犯履行能力的考察、認定不是單個部門的事,需要多個部門相互配合、相互聯動,才能保證考察和認定的公正性和客觀性。筆者認為,應該由罪犯對其經濟狀況負舉證責任,刑罰執行機關負責收集相關證據并進行形式審查,法院對證據進行實質審查,最終認定罪犯的履行能力,檢察機關對刑罰執行機關和法院的行為全程監督。
(一)罪犯對其經濟狀況負舉證責任。執行財產刑、履行附帶民事賠償義務是罪犯應盡的法定義務。罪犯如果不能執行履行,就有義務證明其不能執行、履行存在充分、合理的理由,才能證明其確已認罪悔罪。而且,罪犯的經濟狀況只有罪犯本人最清楚,由罪犯證明最為簡便,罪犯為了獲得減刑、假釋獎勵,也有動力提供證據材料。被判處財產刑或承擔附帶民事賠償義務的罪犯在提請減刑、假釋前,應當向刑罰執行機關申報其已經執行、履行的情況已經執行、履行全部或部分財產刑、附帶民事賠償義務的,應當提交法院的收據或執行和解協議等書面證明材料來證明其執行、履行情況;罪犯未全部執行、履行的,還應當申報其個人財產情況,并提供書面的申辯材料和證明其經濟狀況的證據材料。
罪犯申辯無履行能力的,應提交下列證明材料之一,在沒有其他相反證據的情況下,可以推定罪犯無執行、履行能力:(l)區、縣一級政府民政部門出具的證明罪犯在被判處刑罰前系農村或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對象,或符合最低生活保障救濟條件的書面材料;(2)居住地的街道辦事處或鄉、鎮級以上人民政府出具的證明罪犯在被判處刑罰前雖不屬于最低生活保障對象,但其家庭生活確有經濟困難的書面材料;(3)原判執行法院作出的減少或免除罰金刑的裁定。應當注意的是,在各監獄服刑的港澳臺罪犯和外國籍罪犯取得前述證明材料確有困難,因此在實際執行中這兩類罪犯可以不提供前述證據材料,重點考察其獄內消費和實際執行、履行等情況。
(二)刑罰執行機關收集并初步審查罪犯提供的證據材料。現階段由刑罰執行機關負責收集并初步審查罪犯提供的證據較為適宜。刑罰執行機關作為執行刑罰的具體部門,也是減刑、假釋的提請機關,具有考察罪犯刑罰執行情況的職責,由其收集并初步審查證據更為便利,也符合其在執行刑罰中所擔負的職責。由刑罰執行機關收集證據并進行形式審查,由法院最后審查決定是否采信證據,符合減刑、假釋案件的運行規律和特點。另外,由于罪犯在獄內的存款和日常消費情況能夠直觀地證明罪犯的執行、履行能力,因此刑罰執行機關應當對罪犯的獄內存款和日常消費情況進行監督,建立消費明細賬并在提請減刑、假釋時向法院提供。
(三)法院審查認定罪犯提供的證據材料。法院對罪犯提供的證據應當從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和關聯性等方面進行實質審查,最終認定罪犯是否確無執行、履行能力。
法院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對罪犯的執行、履行能力進行全面審查、綜合認定:(1)罪犯填寫的《罪犯財產情況申報表》。罪犯未全部執行、履行的,在提請減刑,假釋前,刑罰執行機關應當責令罪犯填寫《罪犯財產情況申報表》,詳細申報其財產情況,拒不填寫或填寫不實的,推定其有執行、履行能力拒不執行、履行。(2)犯罪涉案金額、贓款贓物追繳情況及罪犯對贓款贓物去向的說明。實踐中,有的罪犯在事發前轉移財產,事發后隱瞞或虛構贓款贓物的去向,企圖在經濟上占到便宜,逃避處罰。罪犯被判處財產刑和追繳、退賠而未執行的,應當對贓款、贓物的去向作出說明,不能合理說明贓款贓物去向的,推定其有執行履行能力拒不執行、履行。(3)獄內存款和消費情況的證明。財產刑和附帶民事賠償義務沒有執行、履行完畢的罪犯,其個人財產在滿足其正常生存需要外,都應當用于執行財產刑、履行附帶民事賠償義務。罪犯親屬存款、匯款也是罪犯財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存款超出了維持罪犯正常生存需要,或者罪犯在獄內消費水平明顯超出了其他同監犯人的平均消費水平,則說明了該罪犯具備一定的執行、履行能力[3]。罪犯已經執行、履行的數額如果沒有超過獄內存款和消費總額之和,可以推定其有部分執行、履行能力,經教育后仍不執行、履行的,可以認定其缺乏悔改表現,不應當裁定減刑、假釋。(4)相關單位對罪犯及其家庭經濟情況的證明材料。如區、縣一級政府民政部門出具的證明罪犯在被判刑前系農村或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對象,或符合最低生活保障救濟條件的證明材料。罪犯居住地的居委會、村委會等對罪犯及其家庭的經濟情況一般比較了解,其出具的證明也可以證明罪犯的執行、履行能力。(5)執行法院出具的減少或免除罰金的裁定。我國刑法第五十三條規定,被判處罰金的罪犯“由于遭遇不能抗拒的災禍等原因繳納確實有困難的,經人民法院裁定,可以延期繳納、酌情減少或者免除”。如果罪犯繳納罰金確有困難,罪犯本人或通過罪犯家屬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減少或免除罰金,人民法院作出減少或免除罰金裁定的,一般可以證明罪犯確無執行、履行能力。(6)執行法院出具的本次執行程序終結的裁定。人民法院對于執行案件終結本次執行程序,從實體方面到程序方面都規定的十分具體和嚴格。筆者認為,如果執行法院對執行案件作出了本次執行程序終結的裁定,也可以證明罪犯確無執行、履行能力。(7)法院對罪犯財產的查證情況,罪犯的經濟狀況除了由罪犯負舉證責任外,法院也可以依職權主動調查,調查結果也可以作為認定罪犯執行、履行能力的證據。
(四)檢察機關對刑罰執行機關和法院的證據收集和審查工作全程監督。如果發現罪犯提供虛假證據,應當及時提出糾正意見,也可以對罪犯減刑、假釋提出書面異議,建議法院開庭審理。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減刑、假釋案件,檢察機關可以圍繞證據訊問罪犯、詢問執行機關及證人,發表檢察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