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莎莎
西北工業大學人文與經法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9
我國計劃生育政策從第一個五年計劃時起就逐步開始醞釀,節育思想逐漸形成,最后逐漸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計劃生育政策。1949年到1970年:我國的生育政策屬于鼓勵生育階段。雖然在1954年之后有過計劃生育政策的雛形,但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影響從而使這一政策無法施行。1970年到1980年:屬于計劃生育全面倡導階段。在1973年形成了“晚、稀、少”的結婚和生育政策并逐漸發展為“晚婚、晚育、少生、優生”的人口和計劃生育具體政策。1980年之后:屬于計劃生育嚴格執行階段。1980年國家實行“一孩”政策,1984年對政策進行完善并形成地方計劃生育條例,1990年之后,在不斷調整和完善的情況下,計劃生育政策進入穩定實施階段。
計劃生育政策的持續和嚴格執行,使得我國的生育率逐步走低,勞動力人口的減少及人口老齡化等社會問題逐步出現,我國計劃生育政策逐步放松。2013年人口政策調整發生重大變化,即實行“單獨二胎”政策,允許一方是獨生子女的夫婦生育兩個孩子。面對“單獨二胎”政策試水遇冷,2015年國家全面放開“二胎”政策,即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政策,以應對人口老齡化。自此,“全面二胎”政策正式推行,獨生子女政策與時代正式退出歷史舞臺。
我國的生育政策基于社會經濟發展和人口結構變化等社會條件適時調整,因此其對家庭和女性個體產生較大的直接影響。“作為生育主體的女性,作為人口再生產重要的生命載體,本應該在生育方面擁有較高的主體地位,但卻在不同的生育政策中有著不同的際遇”[1]。
新中國成立之初,國家需要勞動力進行生產建設,號召女性走出家庭,進入社會化生產勞動,并大力呼吁人口再生產,鼓勵女性的生育行為。這一時期,“農業建設沒有給予女性選擇的空間,既要從事家務勞動以及擔當生育的重任,還要合理安排好它們,以便有更多的時間來從事有價值的公共勞動,”[2]女性不得不在包括生育在內的家務勞動和公共勞動的夾縫中艱辛掙扎。
經過20世紀五六十年代節制生育思想的影響和計劃生育試點工作的鋪墊,1970年代起,計劃生育政策開始在全國范圍內推行。節制生育本應是男性與女性共同的責任,但由于社會條件、傳統性別分工和男權思想的影響,很少有男性能積極對待節制生育。1970年代中期之后,各種節育措施基本都用在女性身上,其結果是以女性身體為代價的口服避孕藥、宮內節育環,以及人工流產等為主要節育手段,[2]對女性的身體和心理健康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
面對我國低生育率、人口老齡化程度加劇等人口結構問題,我國的生育政策隨之調整,從“單獨二胎”到“全面二胎”政策,國家對女性生育行為的態度從限制到鼓勵,初步表明女性在生育選擇方面的主體地位有所提升。但政策在基層尤其是農村地區推行過程中,又發生類似于嚴格計劃生育時期的刷標語、完成生育指標的現象,村委會為完成由上級指派的二孩生育數量和指標,向每一個符合生育二孩條件的家庭和個體分派生育任務。“二胎”政策在城市的推行過程中,國家和政府也只是鼓勵號召家庭和女性生育二胎,但并沒有作出實際性的鼓勵措施,忽視女性在生育和工作之間面臨的矛盾沖突,進而往往會忽視女性的生育意愿和生育選擇,乃至忽略女性的生育主體地位。
Greenhaus,J.H.,& Beutell,N.J.認為,現代女性有四個主要角色,即“妻子”、“母親”、“主婦”以及“勞動者”。[3]從角色理論中角色認知與期待的角度看,當女性想要同時符合這四個角色的期待時,可能引起角色的沖突。市場經濟下,對職業女性而言,她們在盡“勞動者”之責的同時,仍被要求承擔家事勞動,盡“妻子”、“主婦”和“母親”之責,多種角色與責任的沖突讓職業女性不得不面對紛至沓來的困惑與壓力。全面二胎政策使女性面臨兩次“母親”角色的責任,在家庭角色與社會角色不對等的基礎上深化了女性的家庭角色屬性,使女性承擔更沉重的家庭責任,并加劇女性社會與家庭角色之間的矛盾,影響女性職業發展。
第二期和第三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資料顯示,兩性在家務勞動時間上仍存在差距。2000年,城鎮女性和男性每日用于家務勞動的時間分別為172分鐘和73分鐘,農村女性和男性分別為266分鐘和94分鐘;2010年,城鎮女性和男性每日用于家務勞動的時間分別為102分鐘和43分鐘,農村女性和男性分別為143分鐘和50分鐘。[4]十年來,城鎮與農村居民用于家務勞動的時間均有所降低,但總體而言女性依然承擔更多的家務勞動。二胎政策之后女性在家庭照顧方面花費更多的時間,將導致家庭和工作方面時間投入的沖突和矛盾愈發嚴重。該調查報告還顯示,18.9%的在業母親“有時”或“經常”因為家庭放棄個人發展的機會,較之男性的12.4%,女性更可能因家庭而放棄個人發展,發生職業中斷的往往是婚育之后的女性,家庭對女性的影響遠大于男性。
女性作為生育主體,本應對于是否生育、生育子女的數量、間隔以及非生育期的避孕方式有自由選擇權。計劃生育時期,女性仍被要求生育男孩以完成“傳宗接代”要求,初次生育的是女孩,女性將承受家庭與計劃生育政策之間的擠壓,甚至可有面臨被強制引產墮胎的后果。因此,這一時期的女性面臨著作為生育的工具和被計劃生育的工具,在“傳宗接代”與計劃生育的夾縫中生存,無法選擇自己的生育行為和生育自由,作為生育主體的主體地位被家庭要求和計生政策強烈擠壓,缺乏自身的選擇空間。而如今,因面臨巨大的人口問題而放開二胎政策時,依然沒有考慮到作為生育行為承擔者的女性的生育意愿,以及經歷二次生育對女性的消極影響,進而忽略了女性的生育主體角色。
二十世紀以來,女性的主體意識不斷增強,與男性在社會各領域的差距不斷縮小,傳統以男性為主的勞動力市場格局有很大改觀。“但在家事照顧分工領域,兩性之間的差距依然很大,家庭中家務勞動的性別分工雖然有所變化,女性依然是家事勞動的主要承擔者。”[5]女性在經濟、教育中社會地位的提升,并未顯著改善其家務勞動的分擔。
第三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報告顯示,72%的女性承擔家庭大部分家務勞動,男性占比僅為12%,其中對于孩子功課的輔導和老人照顧的責任承擔,女性分別為45.2%和39.7%,男性分別為17%和16.8%。由于幼兒園的商品化程度增加,托幼服務體系愈加市場化,其對于女性育兒與工作的緩解程度逐漸降低,加劇了年輕女性在工作與育兒之間的沖突并進而影響她們的就業問題。99.9%的家庭獨自承擔對3歲以下孩子的照顧責任,63.2%的孩子由母親作為日間主要照顧者。由于“附近沒有幼兒園”的原因,35.9%的3-10歲的農村兒童未在幼兒園接受過學前教育。[4]是否有6歲以下年幼子女對同齡女性之間的影響差異很大,對城鎮女性而言,有無年幼子女的在業率分別為72%和82.9%,對農村女性而言,有無年幼子女的在業率分別為79.7%和86.4%,這表明年幼子女的照顧問題影響女性的就業狀況,對城鎮女性就業的影響更大。
社會和政府對生育行為的態度都基于人口數量和結構、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等因素考量,從緩解人口壓力出發的計劃生育政策強調個人生育行為服從于國家經濟和政治需要,很少從女性視角出發,考慮生育主體的生育意愿,權利和需要,忽視了對女性心理和生理健康的關注,使女性付出了較男性更沉重的代價。這間接促進了女性生育行為的客體化,不同程度的忽略了作為生育主體的女性權利、生育意愿和權益保護。生育政策的調整應當有法律、政策措施的配套施行,以期彌補政策推行中對女性帶來的各方面影響,尤其是就業方面的歧視壓力,真正實現女性在社會經濟中的主體地位。而女性的主體地位在一定意義上反映出生育政策在公平正義和女性權益保護方面的價值,影響男女平等基本國策的實現。
[ 參 考 文 獻 ]
[1]張霞.中國女性就業與生育困境的再思考——從女性主體地位出發[J].改革與戰略,2017(10).
[2]胡桂香.中國計劃生育政策與農村婦女[D].華東師范大學,2014.
[3]Greenhaus,J.H.,& Beutell,N.J.Sources of conflict between work and family roles.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85(10-1).
[4]第三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課題.第三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主要數據報告[J].婦女研究論叢,2011(06).
[5]劉愛玉,佟新,付偉.雙薪家庭的家務性別分工:經濟依賴、性別觀念或情感表達[J].社會,2015(0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