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華
天津市北辰區人民檢察院,天津 300400
【基本案情】現有建筑工程公司甲,A某是該公司經理,B某是該公司副經理。甲公司參與了某國企工程項目的投標,A、B為了使甲公司中標,找到了負責該工程項目的國企負責人C某,并提出如能使甲公司中標,則給予好處費100萬元,C遂同意,并最終讓甲公司順利中標,但因資金問題,A、B按照約定支付了50萬元的好處費,其余部分未支付。不久,A辭職離開甲公司,D某接任甲公司經理。D發現項目工程款未能及時的收到,B告訴D,是因為好處費沒有結清導致的,D遂同意B從公司取款,繼續向C支付剩余的50萬元,工程款得以順利結算。
問:D某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如果構成犯罪,其罪名是什么?
第一種觀點:因為甲公司的行為構成單位行賄犯罪,所以D某應按照單位犯罪的主管人員定罪處罰。
第二種觀點:D某雖然同意B用公款支付50萬元用于行賄,但D不具有謀取不正當利益的目的,故不構成犯罪。
第三種觀點:D某的行為構成單位行賄犯罪的共犯。
本案中,C某的行為構成受賄犯罪,甲公司的行為構成單位行賄罪,A、B的行為按照單位行賄罪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直接責任人員定罪量刑沒有什么爭議,但對于D某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如果構成犯罪應怎樣定性,需要仔細甄別和討論。第一種觀點沒有理清D某的行為與甲公司構成單位行賄犯罪之間的關系,第二種觀點雖然看到了D與A、B的不同,但對D的行為所造成的后果沒有進行正確的評價。筆者同意第三種觀點,理由如下:
1、從D某的主觀方面來看
D某對于B某從公司支取公款支付給C某是明知和允許的。但是,單位行賄罪的定義是單位為謀取不正當利益而行賄。而D某作為A的繼任者,起初對于甲公司向C行賄的事情是不知情的,是因為正在施工的項目不能及時得到工程款才從B某處得知,該工程前期是因為向C行賄才中標的。D是為了順利結算工程款,才同意繼續支付行賄款。也就是說D某的主觀方面,并沒有謀取不正當利益,這是D某跟A某、B某完全不同之處,所以在對于D某的處罰上就不能和A、B是一樣的標準。原因在于單位犯罪實際上有兩個主體,一個是單位,另一個就是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直接責任人員。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參照自然人犯罪的構成要件,顯然在本案例中,做為單位主管人員的D某的行為不符合刑法對于行賄罪中行為人對于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要求。
2、從刑法意義上的因果關系。
為了使甲公司中標,A、B向國有企業負責人C某行賄,并最終促使甲公司中標。在甲公司順利中標后,并向C某支付第一部分的行賄款50萬元時,甲公司的行為就已經具備了構成單位行賄罪的所有犯罪要件,至于第二次支付的50萬元,只是犯罪數額的擴大。作為甲公司的前任經理A某以及副經理B某,A、B應對甲公司行賄100萬元的數額負刑事責任。但對于現任經理D某,處于繼任者的角色,其行為對于甲公司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不具有實質作用,并不是導致甲公司產生犯意、并實施犯罪行為的原因。
根據2001年1月21日,最高人民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座談會紀要》中的規定,以及司法實踐上看,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主要包括三種情況:一是單位主管人員作為單位的決策者,積極組織、策劃、決定、批準、授意、指揮實施單位犯罪;二是單位主管人員在事前或事中明知相關單位成員將實施或正在實施犯罪行為,而容許或默許其發生;三是單位主管人員事后知道單位犯罪而積極予以追認①。再看D某的行為,首先沒有組織、策劃等事前行為,其次D某繼任時,甲公司、A和B犯罪行為已經完成,D某的行為對于犯罪的成立不起決定作用,且不在需要事后追認。因此,D某其不應作為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承擔單位行賄的刑事責任。
單位行賄行為侵害的法益有兩部分,首先是侵害了公職人員職務的廉潔性,也就是職務行為的不可交換性。其次,單位受賄行為侵害了良好的社會經濟秩序,以及公平的市場競爭環境。
從這兩方面看,第一,D某許可B某第二次向C某支付行賄款的行為的確侵害了C某職務的廉潔性,但這次行賄的社會危害性要明顯輕于A、B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原因是A、B的行賄金額要按100萬元的行賄金額計算,另外A、B的行為促使了C違反法規,暗箱操作使甲公司中標,而D的行為在數額上只承擔50萬元的責任,且沒有促使C做出違反法律規定的行為。第二,A、B的行為使甲公司通過暗箱操作,獲得了中標權,違反了公平競爭的原則,嚴重侵害了市場經濟秩序。而D的行為目的不外乎兩個,一個是使甲公司順利結清工程款,另一方面不敢得罪、討好C某。我們不能說為了順利結清工程款就屬于謀取了不正當利益,也不能在D某沒有向C謀求任何利益的情況下就認為D某的行為構成行賄犯罪。
3、D某的行為責任
D某在甲公司第二次支付行賄款時,起了決定作用,雖然在主觀上、作用上D某的行為不應承擔單位行賄的刑事責任,但其行為幫助B某完成了預謀犯罪時所約定的金額,促進了甲公司單位行賄整體行為的完成,損害了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的廉潔性,其行為是具有社會危害性的。綜合考慮,D某在接任A某的總經理職務時,甲公司、A和B的行為已經構成單位行賄犯罪,且已經完成實行行為。所以對于D某的行為應該與甲公司、A和B進行區分,單獨進行評價。筆者認為,D某對于甲公司、A和B的犯罪行為是明知的,且同意B某繼續支付賄賂款的行為應認定協助行為,結合我國刑法關于共犯的規定,D某的行為應屬于甲公司、A和B的共犯,應按照單位行賄的共犯來定罪量刑。
[ 注 釋 ]
①陳興良.刑法總論精釋[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0,4:589-5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