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娜
南京師范大學,江蘇 南京 210000
根據以往我國制定的著作權法規定由國務院負責規定保護表達民間文學藝術的各項具體辦法,而在2014年我國重新對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進行意見征求,使得人們開始重新對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予以相應關注。而在《烏蘇里船歌》案這一全國第一例關于民間文藝作品著作權的糾紛案件中,也暴露出著作權在民間文藝作品保護上的捉襟見肘,它所蘊含的歷史和法律意義,使得人們關注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及其著作權被提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通過根據前人學者的相關研究以及判決書內容,本文將在明確各話語年代關系與具體位置的基礎上,通過還原,拆除遮蔽,開始重建。①
2002年英國知識產權委員會(the Commission on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在《整合知識產權與發展政策》(Integrating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and Development Policy)報告中對民間文學藝術的定義進行了相應說明。其指出目前社會各界關于傳統知識以及民間文學藝術的基本內涵眾說紛紜,尚未形成一種統一定論,其不僅是由于一直以來人們關于傳統知識以及民間文學藝術的探討不止,同時也因為在保護傳統知識與民間文學藝術的方法、目的、實質等方面還普遍存在爭議。因而通過結合這一文件我們不難發現,目前在關于傳統知識以及民間文學藝術的討論當中,界定其具體概念以及如何規范使用這一術語還是人們亟待解決的一大重要難題。
我國早在1990年便制定了著作法,從立法的高度上對民間文學藝術予以了相應規定。根據該法律中的條例內容可知,我國國務院負責統一規定具體保護民間文藝作品著作權的相關辦法。而如何將保護民間文學藝術緊密銜接當前的著作權法問題也在《烏蘇里船歌》中體現了出來。
《烏蘇里船歌》案中,原審原告為黑龍江省饒河縣四排赫哲族鄉人民政府,原審被告是海南省歌舞團離休干部郭頌。被告在收集了原告民族歌曲《想情郎》和《狩獵的哥哥回來了》之后,在此基礎上創作了《烏蘇里船歌》。在1999年中央電視臺舉辦的某開幕式晚會上,郭頌演唱了這首《烏蘇里船歌》,并且由中央臺節目主持人進一步介紹這是一首郭頌創作的歌曲,而非赫哲族民歌。為此,原審原告向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被告停止侵權、賠禮道歉等。
一審法院認為,赫哲族民歌屬于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其理應依法受到相應保護,在這一點上二審法院并未提出異議。但無論是一審法院還是二審法院均未對在保護中應當參照的具體法律等予以明確說明。因此通過結合最終得到的判決書,可知其主要將《著作權法》作為其適用法律。而事實上,現階段我國尚未出臺任何一部法律法規,用以明確界定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及其著作權保護。參考《著作權法》可知,一般將作者規定為作品權利人,或是將在該部法律約束下依法享有著作權的公民與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在本案當中,整個赫哲族這一民族中權利人,無法將其歸屬于享有著作權的任何一類權利人之中。即使允許鄉政府作為整個民族的代表,在民族分布不那么集中的情況下,難以明確具體代表。而且,也很難采用統一的制度對分享既得利益予以相應明確。其次,雖然目前在著作權、商標等當中均對固定保護期限進行了相應規定,使得保護知識產權可以同其他權利保護相互區別,但由于民間文學藝術本身存在明顯的延續性特征,其與保護知識產權中的時間性要求不相適應,同時著作權法幾乎無法對蘊含在民間文學藝術當中的公共利益進行集中體現,因此在保護期限方面也存在著相應問題亟待解決。
根據我國制定的相關法規條例可知,“著作權法所稱作品,指的就是在文藝以及科學領域當中的獨創智力成果,且這一智力成果可通過某一有形形式進行復制,而作者是“創作作品的公民”(第十一條)。建立在個體創作而成的獨創智力成果基礎之上的著作權,在獨創、改編、翻譯、注釋、整理或匯編等形式上都有所體現。根據現代著作權法的精神,唯有對此種獨創性的努力進行保護,才能鼓勵文藝和科學創作,繁榮人類文化事業。產生并發展與工業化時代的知識產權法,以鼓勵創新作為根本宗旨,而現代社會中的作者、法人等擁有明確個體身份者則是保護的權利主體,而不是成員范圍和身份都不能完全確定,甚至不斷變化的傳統群體。而來自古老傳統,由范圍不確定的群體創造的民間文學藝術很難使其符合知識產權法的保護要求。清華大學法學院知識產權法專家崔國斌老師在關于傳統名著著作權保護中認為,按照當前我國制定的法律法規,古典名著著作財產權并不在保護期內,也就是說此類商標并不存在對名著著作財產權造成侵害的情況,并且通常情況下也不會產生對原作者著作精神權造成侵害的情況。其之所以提出這一論點,主要是由于知識產權的獨占屬性具有明顯的實效性,一旦其超過保護期,將不再具備獨占效力。于是,有一些意見質疑,傳統民間文學藝術是否能夠作為知識產權所保護的作品,是否只是一種文化現象?
我們暫且不討論這種方法的后果和實行可能性,其背后的原因才是更值得探究的。為什么當提起傳統民間文學藝術的保護時,人們大多會理所應當的解釋到屬于本民族的東西為何被他人搶注。這種理所應當不是一朝一夕產生的觀念,而是傳統社會思想影響下的觀念。而中國知識產權法的歷史也從最開始在使用過程中帶有逼迫性質,逐漸轉變為“為我所用”,從原來的被動接受逐漸過渡至現如今的主動安排。歷經一個多世紀的發展,知識產權法在被引入國內后,先后經歷了“理性選擇”和“本土化”的過程,通過充分與本國實際國情進行相互結合后,引入國內的知識產權法才正式開始實現內化發展。在建國后歷經二十余年的法律移植,我國已經基本完成了知識產權法律體系的構建工作,但由于受到種種因素的限制,該制度并未完全實現預期政策目標及法律效益。②
西方國家知識產權法發展至今也經歷了數百年的不斷變化,并且受社會轉型的影響,其在政治經濟等各個方面均較最初的知識產權法形成了強烈對比差異,因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西方國家制定的知識產權法與當下的社會生產條件之間有著緊密聯系,二者相輔相成。由知識產權文化物化凝結而成的知識產權法律,以知識產權文化為思想基礎。在當時的文藝復興運動中,人們主張在對古希臘科學文化進行充分繼承與利用的基礎上復興古典學術以及藝術,反對一切宗教神學而在西方相應文化背景下產生的個人主義的精神主張,是近代私法構造的文化基礎。
而受到近代中國社會結構不斷變化的影響,西方知識產權觀念在近代中國的發展之路并不順利。古往至今,我國社會長期以來堅持的宗法制度和等級、階級精神約束著社會秩序,有如參天大樹一般。而其枝丫覆蓋了一方天地之余,其根系也盤錯交結,千年來中國社會這種內向的秩序力量,或者說倫理理想滲透進了這棵樹所能延伸的任何角落。在這樣的社會結構下,個人在龐大的社會網絡中顯得極其渺小,尤其是社會宗法等級制度中追求的價值取向,對個人天性以及自然人享有的權利、人格等造成了極大壓抑,嚴重打擊了個人的創造積極性,因此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很難對個人的智力成果予以相應保護。而以團體形式存在的宗族,作為宗法文化最為重要的載體,則奠定了這一文化的價值取向。宗法文化中的宗族觀念及其精神文化在我國古代典籍當中表露無遺。比如說在《白虎通·宗族》當中便對宗族的定義予以了明確說明,通過解讀其具體內容我們不難看出,個人在中國傳統社會中的地位極其低下,以宗族為代表的特定團體作中國傳統社會的基本單位,其自身屬性也代表著宗法文化當中最為關鍵和重要的屬性。在宗族中不存在獨立的個人人格,每一個單獨的人只是構成宗族的一部分,只有通過相互組合構成宗族才能實現個人的人生意義。
本文通過對我國知識產權法律保護進行分析研究,通過結合其在我國上百年的發展歷程,指出我國想要構建起完善的知識產權保護法律制度,需要從西方國家的影響中掙脫出來,充分結合本國國情與實際情況,形成一種獨屬于自己的獨立品格。而通過結合近些年來我國頻繁發生的關于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及其著作權的糾紛事件,如果我國始終在這一方面存在法律缺失的情況,則必定難以保障該類作品權利保護的穩定性。如果無法有效落實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各項相關辦法,同樣也會影響著實際司法判決。2014年我國相關部門就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正式公開向公眾征集意見,期待建立在對中國經濟社會和傳統社會文化的深刻理解上,能夠依托建立在權利意識上的機制體系,建立在與國際社會標準的合理銜接的解除之上的,專門用于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的法律法規能夠早日出臺。
[ 注 釋 ]
①[法]福柯.知識考古學.謝強,馬月,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172-254.
②吳漢東.知識產權法律構造與移植的文化解釋.中國法學,2007(6):49-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