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雯
中央司法警官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長期以來我們對于亞里士多德《政治學》的關注主要集中在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在卷三,這一卷主要是對國家的性質、公民的身份或者公民的資格的性質進行研究,但其關鍵之處在于這一卷奠基了亞里士多德對政體和法律的關系、法治和人治關系的基本觀點。第二部分為第四到六卷的內容,此三卷亞里士多德對民主制國家和寡頭制國家的進行了研究,并分析了其衰落的原因,并通過對政治組織和政治變革背后的各種社會力量的研究,以及對政治家所必需運用的方法或手段的分析,探討了民主制國家和寡頭制國家得以安定存續的最好方法,此三卷展現了亞里士多德對政體的最終看法。以上四卷固然重要,在于其展現了亞里士多德傳世思想的精髓。但是需要引起重視的是,《政治學》的第一卷才是構成這些傳世思想的基石,亞里士多德對于政治、法治的思考均源于其對于人性、家庭和城邦的分析,因此,研究《政治學》必然要從第一卷開始。
本卷論述了城邦的起源以及發展過程,從家庭發展到村落,最后發展為自給自足的城邦,而這一過程伴隨著人類從追求自足或所需要追求優良生活的需求過程,因而基于人類這一需求的過程,則屬于人類團體中最高而包含最廣的城邦自然就應當以追求至善為目的,成為一個政治社團,而又同時基于城邦的性質及人類需求和人類的本性,人無論從產生還是未來發展上都不能脫離城邦而孤立。
一方面,城邦的長成出于人類“生活”發展,從男女的生理結合,到形成為家庭這一城邦的基礎構成要素,又基于日常生活需求結合為村落,而人類廣大的生活需要又幫助人們從村落發展成為自己自足的城邦,而從這一發展中人類追求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優良的生活”。同時城邦的這一形成過程也是人“從生理的結合到思慮的結合的過程,城邦恰是人類關于善惡正義等類似觀念辨認的這類義理的結合”。①這是人類團體的社會發展過程。另一方面亞里士多德通過城邦于人的自然演化過程,來說明人與城邦的必然關系,進而提出了人生而來是政治動物這一經典的論述,人只有在城邦才能達到完美狀態,“凡人由于本性或者由于偶然而不歸屬于任何城邦,那么他不是一個鄙夫,就是一位超人。”②這出于兩點原因:首先,作為動物而言,人具有不同于其他動物的對于善惡和正義的辨認,人所天賦的語言機能和思慮機能必然使人結合為城邦而發展。另一方面,從本性來看,合群是人類的本份。“由于志向良善而趨于結合,合為城邦人才能成為最優良的動物并且達致完美的狀態,如果不講禮法違背正義,即孤立于城邦之外,那么他就會墮落為最惡劣的動物。”③這也就是政治組織的倫理基礎。
對于家庭的是通過論述主奴,父子,夫婦之間的關系,且主要是第一層關系來說明的,因為家庭本身也是城邦構成的基本要素。而家庭關系中則以兩種的致富方式談起,進而又致富方式論及各種關系中的主從關系和其對應得德性進行研究,從而為以后論述各種政體中所要求的和諧而各需的德性進行分析。同時,在闡釋家庭關系中不可避免要談到經濟或者財富的因素,即獲得財產的兩種技術。兩種技術雖為獲得同一財物的技術但是應用的方式有別,那么所追求的本質目的也就是不同的。第一種,即“按照每一種財物的本份而作正當的使用”。④第二種,“使不正當的使用。”⑤同樣是獲得財物,但是第一種是為了生活所需所進行的生存必要行為,而第二種就不僅僅是在獲得財富,而是在聚斂,那么人們產生這種心理,實際上是由于他們只知重視生活而不知何者才是優良生活的緣故。亞里士多德這里的論證為后來論證變態政體中品種演化和政體間的變化做準備,揭示了這一演化過程人們追求物質財富的原因,同時也看到了經濟因素的重要作用。正因為人們超過了自己的本份而聚斂財富,才進一步導致了政體內部或者是政體之間的腐化和蛻變。同時也論證了亞里士多德貫穿整本書的對人性的不信任。同時我們也能夠看到人的品德在城邦當中,以及對于整個國家基礎的政體的影響。也無怪乎亞里士多德在第三卷首先通過分析公民在品德等方面的差異作為對政體類型劃分的開始,正是不同性質的公民才組成了不同類型的政體,而最好的政體恰好是恰當的使人們的本性和功能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的政體,即最適合城邦的政體,也就是通過這樣一個最合適的政體,通過這樣一種恰當的政權安排和組織,使得人依據本性而各得其所,并使本性和技術通過正確的安排發揮最大限度的作用。所以我們說政體本身是沒有好壞之分的,主要是具體使用過程中,是否違背或者復活了政體原則,或者是其中的執政者的品德或者外來的入侵。
亞里士多德在對主奴關系的闡釋中表達了,天生的統治者和天生奴隸的觀點,他認為無論是從組成事物的各個部分或者生物界的現象還是身體靈魂而言,總是天生存在著明顯的統治與被統治的區別,這種差別是自然所賦予的,也是人類自然發展演變的結果,因此,人只有順應其本性,發揮符合其本性的功能,才能夠對雙方既是有益的也是正當的。“在合乎自然的奴隸體系中,兩者各盡自己的職分,這就存在著友愛和共同利益。”⑥但是憑借權力和法律所造成的強迫奴役,情況恰恰相反。因此,亞里士多德承認天生的奴隸而不承認法定的奴隸,也就是說人類天生是存在差別的,而這種差別就決定了未來在城邦中的地位,也就是在城邦中發揮的作用和功能。而且人恰恰要合乎本性的自處。這與人生而平等是否矛盾?亞里士多德是否是在使用一種階級分析方法?這也不盡然。階級之間是有存在本質的對立的,而在現實中又進行著共存的必要妥協和共處,但是亞里士多德這里并沒有提到兩者間的對立,而只是根據人天生的本份為人在城邦中各得其所的安置適當的位置,并且兩者之間的共處并不是現實中表象的共存,而實際上能夠不但是正當的而且為兩者及整個城邦都是有益的。
亞里士多德在討論人類團體的社會發展和政治組織的倫理基礎這部分的過程中,談到了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他認為,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結合使兩者互相維系而得到共同的保全,即兩者是具有共同利害的。當然這樣一種結合是出于作為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本性,即“凡賦有理智而遇事能操持遠見的往往成為統治者,而凡是具有體力而能擔任由他人憑遠見所安排的勞務的,也就自然地成為被統治者”⑦。所以,統治者與被統治者是出于天然的本性結合,這是未來城邦或者國家建立的基礎之一,兩者之間存在著天然的利害維系。我們可以看到亞里士多德早在幾千年前就提出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作為統治者不能忘記城邦存在的基礎是兩個階級的自然結合,而作為被統治者咬住不得通過合理的方式通過這樣一種利害的維系來維護自身的權利,同時遏制統治者的為所欲為。所以,即使幾千年后的我們雖已經建立了各種不同類型的政體,但是這種利害的維系始終提醒著我們如若不重視可能導致的斷裂危機。
亞里士多德這里通過天生的人的本性的區別首先將人分為非公民、公民和作為有生命的工具,為后來的論述作了鋪墊。那么在后面亞里士多德在對政體類型的劃分時,則直接對公民的資格、才德等方面進行分析,而無需對在本性上就不能成為統治者的奴隸或者非公民進行分析。
在第一卷的結尾,亞里士多德最后對于這些關系進行了總結:一是,“家務重在人事,不重無生命的財物。”⑧即我們從幾千年前的柏拉圖認為國家使人的無限擴大,國家是因服務與人相互交換和相互需要的需要才出現的,到亞里士多德就更明顯的看到了其對于人性的重視,對于人的尊重,雖然沒有像柏拉圖那樣的絕對化,但是也同樣承認國家起源是人自然演化的過程,是出于人自給自足的需要。這給我們一個很大的警醒,告訴我們無論我們今天是否發達,是社會主義國家還是資本主義國家,我們都不能夠忘記我們當初結合成為一個整個無論是早期的城邦后來的國家還是現在的國際社會,我們是為了追求優良的生活,那么再多的分歧都不能磨滅這種本質的信念。二是。“重在人生的善德,不重家資的豐饒。”⑨什么性質的公民,就會有什么性質的政體,不能因果倒置,而去改變本性或者自然而追求偏離的東西。三是,“重在自由人的品行,不重在群奴的品行。”⑩公民和奴隸在德行的種類和所擁有的程度上有差別這是自然的差別,就定下了天生的界限,亞里士多德明確的提出了這一點,即《政治學》39頁靈魂在本質上就去分為主導和附從。而柏拉圖認為人經過適當的教育就能夠具有善德并參與城邦生活,即美德即知識,是可以傳授的。?
綜上所述,在卷一中亞里士多德主要是對不同種類的統治進行界分,將憲政對其臣民的權威區別于主人對奴隸的權威,區別于男人對子女和妻子的權威。因此,本書伊始作者就對家政作了詳盡闡釋,并說明家政不同于政治統治。國家作為社會共同體之一,“處于居間的位置,一方面它不同于契約即不同于平等交換的契約關系中,另一方面它不同于所有權”?,亞里士多德在《政治學》的卷一就是把家政之治即對妻子、兒女和奴隸的管理同政治統治區別開來?即政治統治、法律治理不同于主奴關系那種天生的主從關系,從而劃定了未來研究的城邦范圍,同時奠定了后續研究的人的自然屬性的基礎。作為這本書開篇的導引,《政治學》第一卷的論述為后面的進一步論述作了鋪墊。
[ 注 釋 ]
①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8.
②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7.
③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9.
④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25.
⑤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25.
⑥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19.
⑦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5.
⑧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37.
⑨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37.
⑩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M].北京:商務出版社,2008.37.
?薩拜因著.政治學說史(上卷).鄧正來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72.
?薩拜因著.政治學說史(上卷).鄧正來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157.
?薩拜因著.政治學說史(上卷).鄧正來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