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植物隱喻管軌的“同”博觀與“異”微探

孫 毅，張 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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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英植物隱喻管軌的“同”博觀與“異”微探

孫 毅，張 瑜

（西安外國語大學 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中心，陜西西安 710061；西安外國語大學 高級翻譯學院，陜西西安 710128）

隱喻原為一種修辭手法，即用一類事物來表示另一類事物。隱喻更是一種思維方式，即在一類事物的暗示下去感知、體驗、理解另一類事物的心理及行為。自古以來人們將植物不同生長階段的各植株部位特征與自己或周圍的屬性、情感等相映射，通過隱喻機制拓展出大量與植物相關的意象和語匯。通過對比意象從涉身體驗和文化特異性的雙重視角闡釋人類對植物識解的趨同與分歧。

植物隱喻；身體體驗；文化差異

一、引言

植物屬于生物的一類，大約有30多種，包括藻類、苔蘚、蕨類、被子植物和裸子植物等。植物在自然界中普遍存在，綠色植物通過光合作用制造有機物，并釋放氧氣。簡言之，植物就是能進行光合作用，將無機物轉化為有機物的一類自養(yǎng)型生物。在人類社會漫長的發(fā)展進化中，植物始終與人類相依相伴，花草樹木與人類休戚與共，是人類最親密的朋友，在人類的生產(chǎn)生活中發(fā)揮著無法取代的作用。植物產(chǎn)品是人類重要的衣食來源，不僅為我們提供了生存所需要的氧氣，還為我們提供了食物及能量，一些植物還被賦予神性、靈性而受到人類的頂禮膜拜，承擔著特定的社會功能。植物與人之間已經(jīng)形成了某種默契，存在一種特殊的關聯(lián)與寄托，植物之于人類可謂無所不至，無可替代。自古以來人們對自然界的植物也有較深刻的認識，無論是對植物本身生長的理性認識，還是對認知概念中的植物的感性認識。植物與人類密不可分，長久以來人類借植物的形狀、氣味、顏色等抒發(fā)感情，表達思想。根據(jù)《周禮·地官·大司徒》記載：“一曰山林，其動物宜毛物，其植物宜皂物，其民毛而方；二曰川澤，其動物宜鱗物，其植物宜膏物，其民黑而澤；三曰丘陵，其動物宜羽物，其植物宜核物，其民專而長；四曰墳衍，其動物宜介物，其植物宜莢物，其民皙而瘠；五曰原隰，其動物宜贏物，其植物宜叢物，其民豐肉而庳。”植物不僅是特定區(qū)域的標志性產(chǎn)品，也是當?shù)鼐用竦氖澄铮秦毟坏姆枴Ｈ藗冊诓粩嗟匾允煜さ闹参餅閰⒄眨ㄟ^構造新詞語來稱說其他事物，表述其他現(xiàn)象。植物語匯為人類創(chuàng)造新語匯提供了豐富多彩的想象和運演空間。

已有少量文獻從語言學角度入手探討植物詞匯的文化意義，但尚未將其上升至人類大腦的認知層面。王云（2003：53）指出：“花是中西文化共同享有的一個隱喻，它是最古老最本要的隱喻意義。這一意義之所以能夠成立，是因為古代中西民族對花、對血、對生命、對靈魂確有過不同于今人的認知，而這些認知結果最終在不經(jīng)意中被組合成一根鏈條，即花=（紅色）=血=生命（靈魂）=精華。”譚宏姣（2004：90）認為：“人們給植物命名的時候，選取的特征是有規(guī)律的，形體、紋色、形態(tài)注重視覺感知，功能次之。形體中，優(yōu)先考慮具體特征形態(tài)，空間形狀次之；形態(tài)中，注重植物的生長環(huán)境；形狀中，圓形與量度優(yōu)先。”本文通過對漢英語匯中植物不同部分隱喻現(xiàn)象的分析來深刻剖析植物隱喻在不同語言背景下的異同。

二、植物語匯的隱喻本質

英語中metaphor（隱喻）這一詞語來源于希臘語metaphora，意為carrying across（攜帶），表示由此及彼。隱喻的本意是將某一事物遷移至另一事物，涉及作為出發(fā)點的喻體和目的地的本體。傳統(tǒng)隱喻理論將隱喻視為一種個人語言現(xiàn)象，一種只有在文學作品中才會出現(xiàn)的辭格。通常情況下人們也認為隱喻簡說就是譬喻范疇，殊不知隱喻早已超出了簡單的辭格概念。易良慧（2009：189）指出，傳統(tǒng)的修辭學觀點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隱喻的進一步發(fā)展，認為隱喻只屬于修辭領域中，是語言表達的一種特殊形式，給隱喻加上了另類的光環(huán)。鄭銀芳（2009：34）指出，比較說及互動論都把事物之間的相似性作為前提，將一類事物的某些特性賦予于另一類事物上，解讀這些隱喻時都以兩個事物的相似性為前提，從而忽略了隱喻構建者和解讀者的主體性。這兩個學說都把隱喻僅僅看作一種修辭，并沒有探討隱喻本身及隱喻的本質。隨著認知語言學近30年來的不斷發(fā)展，隱喻的定義也在不斷擴展，并且超越了其本身的含義，與人類的思維和認知產(chǎn)生密切聯(lián)系。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更是一種認知方式和途徑。不僅我們微觀的經(jīng)歷和活動是隱喻性的，就連更加宏觀的人類概念系統(tǒng)也是由隱喻架構的。

1980年萊考夫與約翰遜的合著《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標志著隱喻研究新時代的來臨。兩人在雷迪管道隱喻理論的啟示下，根據(jù)自身對具體資料的分析與歸納對隱喻提出了新的解釋，即隱喻不僅僅是一種修辭手段，也是人類的重要認知方式。隱喻存在于人類一切認知活動中，使我們的語言更簡潔和生動。隱喻促進我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是我們理解抽象概念，進行抽象思維的主要方式。兩位學者用大量的示例來證明語言與隱喻認知結構的密切關系，石破天驚地指出：“隱喻不僅僅是一種修辭手段，更是一種思維、經(jīng)驗和行為方式。我們的概念系統(tǒng)本質上是隱喻性的，人們日常的思維、經(jīng)驗和行為也是隱喻性的。”（Lakoff & Johnson，1980：3-5）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充滿隱喻，隱喻蘊含于言語和行為之中，借此表情達意。張松松（2013：145）認為，對隱喻的研究一直是認知語言學這一領域的核心課題。如果說認知語言學研究的是語言特性和人類認知的關系，隱喻則為這種關系提供了借鑒。苗興偉和廖美珍（2007：51）提出隱喻在人們語言交際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隱喻產(chǎn)生于人類體驗，并逐漸成為概念系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人們能夠自如地、無意識地運用隱喻來表達思想。

張沛（2004：13-14）指出：“人類思考和行為的日常概念系統(tǒng)，在本質上是隱喻性的，隱喻是人類理解周圍事物必不可少的工具，是人類將某一領域的經(jīng)驗用于說明和理解另一領域經(jīng)驗的一種認知和思維的基本方式，它作為一種重要的認知手段使我們能通過具體熟悉的事物來理解相對抽象生疏的事物。隱喻不是語言的表面現(xiàn)象，更體現(xiàn)了深層的認知機制。隱喻會影響我們的思想和判斷，使我們的語言具有結構化，生產(chǎn)化的特點。隱喻以人類的物質經(jīng)驗為基礎，又把人類與外部世界聯(lián)系起來。隨著認知語言學研究在國內外的不斷縱深發(fā)展，大量學界同仁對其中的重大課題——隱喻做了系統(tǒng)的研究。從理論探討到對具體問題的多視角考究進一步驗證了隱喻的無所不在、無時不有。”

帕墨爾（1984：55）曾指出，人類總是把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和知道的東西等同起來去認識。人類認識世界的普遍規(guī)律是由已知推及未知，隱喻是將已知與未知聯(lián)系起來的中介。人們在為新事物命名時也是習慣于將自己知識領域中的舊事物與這個新事物聯(lián)系起來，從已知領域出發(fā)，找到二者的相似之處，從而創(chuàng)造新詞。羅常培（1989：13）曾說：“有些部族遇到?jīng)]有看見過的新奇事物的時候喜歡拿舊有的東西附會上去。例如，福貢的栗栗稱信為‘送禮的字’，昆明近郊的倮倮稱廟為‘佛房’，稱鋼為‘硬鐵’，貢山的俅子稱汽車為‘輪子房’，路南的撒尼稱自行車為‘鐵馬’，至于最新的交通和軍事利器——飛機，他們的看法更不一致了：貢山的俅子叫做‘飛房’，福貢的栗栗也叫做‘飛房’，片馬的茶山叫做‘風船’，路南的撒尼叫做‘鐵鷹’，滇西的擺夷叫做‘天上火車’。”陳建初（1998：105）認為：“隱喻思維的模式是，用一個熟悉、具體的認知域去理解一個陌生、抽象的認知域。所以在語言的早期階段，語義的擴展和新詞的產(chǎn)生通常是隱喻思維的結果，也可以叫做隱喻式造詞。”由于詞的比喻義必須有一個基本義作為參考，因此如能抽象出一個對基本義和比喻義都有解釋力，且較少操作難度的釋義模式，則既便于釋義者運用，也便于學習者掌握（譚學純、尚莉，2008：12）。胡壯麟（2004：99）指出：“當喻源概念與本體概念并置時，某隱喻使用了與喻源聯(lián)系的一組特征來描寫本體，如果這些特征對本體是不能用的，則隱喻會喚起一個次隱喻的組合，處于這個隱喻解釋底層的特征在兩個義域中具有不同的意義。”隱喻通過人類的認知與推理將一個概念域投射到另一個概念域，以已知喻未知，熟悉喻陌生，具體喻抽象，簡單喻復雜，發(fā)揮了抽象思維的功能。

人們借身邊的植物語匯來喻化生活中的事物和現(xiàn)象，也暗循這一路徑和模式。通過簡單的植物描述人們難以形容的內心世界。植物隱喻的形成正是基于我們對植物特征的了解、對某種抽象事物的認識以及對兩者間相似性的感知。我們的思維通過具體的植物形象特征（源域）到達抽象概念的終點（靶域），語言則利用植物的某一特征來說明一種難以解釋的人的行為或品質。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文學作品，都離不開植物隱喻。植物隱喻顧名思義就是把人或其他的事、物當作植物，用紛繁多樣的植物，主要是借其形態(tài)、形狀、顏色、氣味、各部分特征屬性等來描寫人或事物。植物與人類朝夕相處，越是人類熟知的植物，其植物隱喻語匯越多，使用頻率也越高，如“眉如細柳”、“頰似桃花”、“指如削蔥根”、“心里樂開了花”、“瓜子臉”、“桃花運”等。英語中也很常見，如給女孩子起名為Lily（百合花），寓意清新高雅，Rose（玫瑰）寓意美麗高貴。在漢英語言中植物隱喻的最大特點是通過普通的、易懂的、婦孺皆知的具體顯豁事物或道理喻指抽象的事物或晦澀的道理。本文著力探討如何運用植物的特性和習性來映射人的相關領域，即源域所承載的全額信息是如何投射到靶域上的。

三、漢英植物隱喻對比

沈家煊（1996：13）指出：“在表面上發(fā)現(xiàn)的英漢兩種語言的差異背后很可能隱藏著有認知基礎的語言的共同規(guī)律。對語言間‘異’的研究跟對語言間‘同’的研究是相輔相成的。”植物是生長在地球上的生命體，通常有種子、根、莖、干、葉、花、果等生長階段，中西方自古就賦予不同的植物部分以深刻而豐富的內涵。而對同一植物的部分體驗感受和解讀東西方亦存異同。

1 種子與seed

種子是裸子植物和被子植物特有的繁殖體，由胚珠經(jīng)過傳粉受精形成。種子也是一切事物發(fā)生和發(fā)展的根源。從一個小事物成長為一個大事物這一思路作喻，描述一種想法、感覺、形式或運動。在漢語中種子被喻為一個事物或事件的根源或起因，有褒貶之分，作褒義講時用來指美好事物的開端或成功的源泉。例如：

（1）愛的種子在心中萌發(fā)。

讀書種子指讀書人，能讀書做學問者，“周益公云：漢二獻皆好書，而其傳國皆最遠。士大夫家，其可使讀書種子衰息乎？”（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第11卷）還可以用來指一種力量：“世界上力氣最大的是植物的種子。一顆種子可能發(fā)出來的‘力’，簡直超越一切！……小草不是大力士，但它的力量是最大的，那就是小草的生命力。只要有生命，這種力就會存在。土壤和石塊一點都不能阻擋它，因為這是一種長期抗戰(zhàn)的力：有彈性，能屈能伸的力；有韌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力。”（夏衍《種子的力》）這里種子的精神代表了堅強和勇氣，是通往成功必備的要素。種子可指胚發(fā)育而成的顆粒狀物，能萌發(fā)新的植株。分組淘汰賽時被安排在各組里實力較強的運動員稱為種子選手，運動隊稱為種子隊。

貶義時常指引發(fā)禍事或不良事物的起因，如“敗家子”。孽障種子指舊時長輩責罵不孝子弟的話：“我老年不幸，把兒子、媳婦都亡化了，丟下這個孽障種子，還不曾娶得一個孫媳婦，今年已十八歲了。”（吳敬梓《儒林外史》第二十一回）

英語seed也有不少隱喻指人或物，如seed capital（種子資本，指在研發(fā)前期投入的資本），the seeds of conflict（沖突的起因），the number one seed（一號種子選手），seed of something（起源、萌芽、開端），the seed of accident（事故起因）。

（2）Always will I seek the seed of triumph in every adversity.

（3）Are they the seed of Abraham?

2 根與root

根是植物的營養(yǎng)器官，扎根于土地，為植物提供水和養(yǎng)分。root常比喻人或形勢的起源、問題的起因或該起因對人或形勢發(fā)展造成的影響。漢語中的根隱喻舉不勝舉，如“落葉歸根”、“尋根問祖”指歸宿，多指故鄉(xiāng)、祖國、出生地，“無根之談”、“盤根究底”指根據(jù)、證據(jù)，“斷根絕種”、“孽根禍胎”指子孫后代，“斬草除根”、“削株掘根”指禍根或后患，“六根清凈”指眼、耳、鼻、舌、身、意達到遠離煩惱的境界，喻無欲，“上根大器”泛指天資、才能極高者。漢語“植根”一詞指某物，尤其是某種思想、理念等深入到人或事物中，英語take root亦有此意。

（4）Uncleanliness is the root of various diseases.

（5）Although my grandfather died while I was in Nam, the happiness he gave me, with fishing memories from this coastal refuge, lured me to end my life, as it had its root in the beginning.

（6）After several years’ doing business around the world, he felt it was time to put down roots somewhere.

（7）Fortunately, the corruption failed to take root in the whole leaders.

漢語“草根”一詞現(xiàn)今使用頻繁，該詞直譯自英文grass roots，始于19世紀美國的掏金狂潮期。據(jù)說土壤表層草根生長茂盛的地方下面蘊藏有黃金。后來該詞被賦予基層民眾的內涵，包括兩層含義：一是指同政府或決策者相對的勢力、民間或非政府組織等都可視作草根階層；二是指弱勢階層，即和主流文化或精英階層相對的階層，如不太受重視的下等、底層市民的文化、習俗或活動等。后又衍生出諸多與該詞相關的詞匯，如“草根文化”、“草根網(wǎng)民”、“草根階層”等，英語如grassroots organizations（草根組織），grass-root class（草根階層），grass-root campaign（草根運動）等。

3 枝與branch

樹枝是主干上分出的莖條，通常是細長的從樹主干或大枝上長出的細莖或由植物芽苞長出的嫩莖部分。枝杈長在樹上，上面又生長出葉、花朵和果實。枝干支撐著整個樹木，通過枝杈將根部的營養(yǎng)物質輸送至各部分。漢語常用枝干指龐大或重要事物的組成部分，如“枝庶”（嫡長子以外的支系）、“枝嗣”（旁支的子孫）、“枝萼”（枝上的花萼，喻宗族旁支）、“枝繁葉茂”、“開枝散葉”（喻子孫昌盛，百代不衰）、“粗枝大葉”（喻粗心大意）、“橫生枝節(jié)”、“節(jié)外生枝”（喻解決問題時發(fā)生意外）、“比翼連枝”（指夫妻親密和睦，不離不棄）、“花枝招展”、“柔枝嫩葉”（指美貌女子）、“魏鵲無枝”（指賢才無所依托）等。

英語branch也常喻較大事物的較小組成配件，如a branch of a large company or organization指組織的下屬部門、辦公室或分支機構，或指學科及語言的分支專業(yè)領域。branch還指河流、公路等的支流、支線或家族的分支，如a branch of Yangtze River（長江的支流），my uncle’s branch of the family（家族中叔叔的一支）。

4 葉與leaf

葉是進行光合作用的主要器官，葉綠體是光合作用的重要細胞器。樹葉變紅是因花青素增多，酸性葉會變紅，如楓葉、烏柏葉、柿葉等。樹葉變黃是因葉綠素遭破壞，只剩葉黃素。古往今來葉都被很多文人騷客當作感情的寄托，喻義眾多，如“移根換葉”（徹底換環(huán)境）、“葉瘦花殘”（女人的衰老）、“西風落葉”（事物衰落的征兆）、“一葉障目”（眼睛被樹葉遮住，不見事物全貌）、“雨條煙葉”（情意的纏綿）、“條入葉貫”（深入細致，融會貫通）。

英語leaf也被賦予了情感，如雪萊的《西風頌》，面對澎湃的革命形勢，詩人為之鼓舞振奮，胸中沸騰著革命激情，借落葉表達自己的渴望，希望西風像卷起落葉般卷起自己，投身斗爭。

（8）IfI were a dead leaf thou mightest bear;If I were a swift cloud to fly with thee; A wave to pant beneath thy power, and share

（9）She was scared shaking like a leaf when she saw a snake at the corner of the room.

（10）We all wither like a leaf, and our iniquities, like the wind, carry us away.

5 花與flower

作為被子植物的生殖器官，花是一種用來欣賞，具有繁殖功能的變態(tài)短枝。中國自古以來提起花便不由讓人心生愿望，象征著世間的美好事物，文人騷客借花表達思想，抒發(fā)感情。植物在開花時最迷人，花也常被認為是事物的精華部分。花已滲入人們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中國人在給孩子起名字時格外慎重，倘是女孩，父母都希望孩子將來長得像花朵一樣嬌艷動人，名字里常帶有相關的“花”、“梅”、“芳”、“菊”等字。花用作隱喻在詩詞中顯見，帶有較強文學色彩，并被賦予特定的內涵。梅花寒冬綻放象征著不畏嚴寒的堅強，如“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菊花清新淡雅象征文人之高潔，如“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牡丹繁花擁簇象征富人之華貴，是中國國花，寓意美麗憧憬和美好愿景；蘭花幽香清遠象征著君子之氣節(jié)，代表知識分子的氣質和民族的內斂風華，被譽為國香、王者香的中國蘭花是高雅文化的代表。花是女子的象征，如“如花似玉”、“黃花閨女”、“百花爭艷”、“閉月羞花”、“花容月貌”等均指妙齡女子。以上均為積極正面的詞義，象征美好，相反亦可含貶義，如“水性楊花”、“紅杏出墻”（象征妖艷、不專一）、“殘花敗柳”、“花殘月缺”（象征衰落、殘缺不完整）、“花言巧語”、“花花公子”（象征善言、不專一）等。還可比喻美好而短暫，如“煙花”、“花火”等。

英語中flower亦喻事物最美妙之處，如the flower of human mind。此處flower指事物美好的一面，喻義與漢語相似。漢語常說“生命之花”，而英語也有the flower of life，表達同樣的含義。漢語中形容某人的笑甜美常說“笑的像花一樣”，而英語同樣有smile like a flower。在西方文化中對各種花賦予的象征意義稱花語，如red rose常與love聯(lián)系一處，紅玫瑰象征愛情、美麗和熱情，罌粟花象征對死亡的悼唁，鳶尾和百合在葬禮中象征復活和生命等。

6 果實與fruit

果實是被子植物的花經(jīng)傳粉、受精后，由雌蕊的子房或其他部分參與而形成的具有果皮及種子的器官。果實一般可食用，如蘋果、桃、李、棗等。果子常喻指人經(jīng)過一段時間、多番努力才獲得的符合某種期望的好狀態(tài)，如“成果”、“開花結果”、“碩果累累”、“修成正果”等。也可比喻因不好的開端而造成事與愿違的壞狀態(tài)，如“自食其果”、“惡果”等。古往今來中國人也因果實種類而產(chǎn)生各種喻法，如在中國傳統(tǒng)婚嫁中棗、花生、桂圓、蓮子等寓意早生貴子。果實的味道好壞也喻指事物最終結果的好壞，如紅棗的味道甜象征好的結果，而酸澀的果實喻不良結果。果有雙面寓意，往往與因聯(lián)系在一起，是因決定了果的好壞，有怎樣的因便得怎樣的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正是此義。這樣的寓意在佛教中最為典型，因果輪回，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里的報即是果。

（11）欲知前世因 What we are today comes from

今生受者是 our thoughts of yesterday,

欲知來世果 and our present thoughts build our life

今生作者是 of tomorrow

一切唯心造 Our life is the creation of our mind.

英語中fruit指由成功或勞動等帶來的好處或利益，如the fruit of your long-time hard work。漢語中的果有好有壞，而英語中的fruit指成果、成效，指好的結果。中性的“結果”英語中不用fruit，而用result。

綜上所述，隱喻是人類認識事物的思維方式，是人類用某一領域來理解另一領域的認知活動。隱喻以喻體和本體之間的相似性作為意義轉移的基礎，在與植物的頻繁接觸過程中人們有意無意地發(fā)覺植物身上的某些特征和人自身有某些相似之處。人類運用豐富的想象力將植物的這些特征映射到人這一對象上，從而實現(xiàn)了不同概念間的意義轉換。

四、植物隱喻的體驗共性和文化個性

陸宗達和王寧（1994：69-70）指出：“首先，名物是有來源的，在給一個專名定名時，完全沒有根源、沒有意圖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定名有偶然性，名與實絕非必然的切合，但人們?yōu)橐晃锒麜r，一定程度與這一事物的觀察、認識有聯(lián)系，因而在不同程度上有源可尋。”人類先祖為事物命名一定具有切切實實的體驗共性與點點滴滴的文化個性，共同造就出同異并存、共性與個性協(xié)調同步發(fā)展的植物隱喻命名態(tài)勢。恰是這種體驗的趨同性與文化個性不同路徑的發(fā)展與延伸造成了跨語言植物隱喻既能相互理解又能彰顯特色的表征圖景。

1 體驗共性

體驗哲學是萊考夫與約翰遜在1999年的《體驗哲學——體驗性心智及其對西方思想的挑戰(zhàn)》中提出的全新理念。李恒威和盛曉明（2006：184）指出：“具身認知的思想認為，認知不是一個先驗的邏輯能力，而是一個連續(xù)進化的發(fā)展的情景化過程；身體在認知中之所以是核心的，是因為身體活動本身體現(xiàn)了推動認知發(fā)展的生存意向性。皮亞杰和維果斯基的內化理論、萊考夫和約翰遜的隱喻投射理論表明了身體活動是如何向高級認知發(fā)展的。”

認知隱喻學者在批判主觀主義和客觀主義的基礎上提出了體驗哲學新派脈。體驗哲學將西方哲學中的經(jīng)驗主義（empiricism）和理性主義（rationalism）的主要觀點全部歸結為客觀主義，主要包括形式主義、二元論、天賦論、自治觀、非隱喻觀等。這種客觀主義在西方哲學中可追溯至古希臘時代，直到今天在學界仍居于統(tǒng)治地位。這種思想不僅反映在語言學領域，在物理學、化學、法律、新聞、道德等其他人文科學和自然科學領域同樣獨霸天下。萊考夫與約翰遜（Lakoff & Johnson，1980：194）認為：“主觀主義與客觀主義的最大不足在于兩者只注重內在或外在的事實體驗，而都忽視了最關鍵的內在互動性，即我們是通過自身與外部世界的互動來理解世界的。”王寅（2013：18）指出：“20世紀末認知語言學登場，發(fā)動了一場對喬姆斯基革命的革命。體驗哲學和認知語言學在西方的經(jīng)驗論、邏實論、外在論等哲學理論的影響下，針對喬氏上述基本觀點，針鋒相對地提出了體驗觀、差異觀、依存觀、整體觀、非形式化的全新理念，認為語言絕非天賦的能力，而是后天通過人與現(xiàn)實的互動體驗習得的。”梅洛-龐蒂（Merleau-Ponty）（1908-1961）對身體的關注從知覺綜合和理智綜合的區(qū)分開始，“身體是這種奇特的物體，它把自己的各部分當作世界的一般象征來使用，我們就是以這種方式得以經(jīng)常接觸這個世界，理解這個世界，從而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一種意義”，“身體不僅把一種意義給予自然物體，而且也給予文化物體，比如說詞語”，“知覺綜合依靠身體圖式的前邏輯統(tǒng)一性，除了身體本身的秘密，不再擁有物體的秘密”。這里所說的身體圖式既不是對我們身體體驗的概括，也不是格式塔心理學意義上的完型，而是與涉境概念合體于一處，使身體真正成為人們進入世界并獲得意義的基礎。體驗哲學強調人的概念、意義、范疇、推理等，卻依賴于人自身對外界的體驗，重視人的身體構造和涉身經(jīng)驗在認識世界中的作用。人類語言在形成早期缺乏表示抽象概念的詞匯，對外界事物的描述需要借用人自身及活動的詞語，用具體的事物概念來表達抽象物體和事件的概念。體驗哲學認為，概念和意義是一種基于身體經(jīng)驗的心理現(xiàn)象，不是外部現(xiàn)象客觀的、鏡像的反映，而是人類通過自身和大腦與客觀世界互動的結果。Trim（2011：5）指出：“基礎概念化過程必須一方面經(jīng)由感官知覺（sensory perception）得以考究，另一方面必須借助認知語言學的具身性（embodiment）或生理概念化（physiological conceptualization）的概念，兩者是緊密聯(lián)系的，因為具身性歸根到底衍生自感官知覺。同時兩者又探索出不同的概念化路徑。前者涉及對環(huán)境的直接知覺，傾向于生成以文化為朝向的映射；后者牽涉源自身體與環(huán)境互動的心理建構，具有普適性本質。”人的思維、心智、概念都是直接基于現(xiàn)實世界、感知體驗、身體運動而存在的，具有體驗性。體驗哲學作為身體與客觀世界的經(jīng)驗體驗是一種身心合一的認知觀。一方面，人類通過自己的身體獲得經(jīng)驗，人的整個概念系統(tǒng)都植根于身體及其在物質和社會環(huán)境中的體驗；另一方面，概念系統(tǒng)的形成要受人類身體構造的制約。心智和思維無法獨立于人與外部世界的相互作用，始終受到人類身體如影隨形的掣肘和制約。

體驗也叫體會，用自己的生命來驗證事實，感悟生命，留下印象，也可據(jù)此對未來有所預測。《朱子語類》中記載：“講論自是講論，須是將來自體驗。說一段過又一段，何補！……體驗是自心里暗自講量一次。”王守仁在《傳習錄》中指出：“皆是就文義上解釋，牽附以求，混融湊泊，而不曾就自己實工夫上體驗。”胡適在《費經(jīng)虞與費密·費氏父子的學說》中說：“但費氏父子的這種主張，并非有意因襲前人，乃是從痛苦患難之中體驗出來的結論。”人類善于在經(jīng)驗中捕捉事物的形象色彩和可感知的特征，習慣于在體驗中用相應的具象使概念生動可感而有所依托。我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往往是通過各種體驗形成初步認識，并在此基礎上不斷深化成理性認識。在人類與植物并存共生的漫長歲月里，植物是人類最熟悉的生命體和參照物，植物身上的特點和習性很多都與人相似，人們總是不自覺地將其與人類自身的優(yōu)缺點建立聯(lián)系。原本稀松平常的植物被寄托了人類深邃豐富的感情色彩。倘若語言中缺失了植物隱喻，人類思想感情的表達必將受到很大的鉗制。

最初的創(chuàng)世活動在人體與大地（宇宙）之間建立了一種原始的隱喻關系，即符號與概念之間的象征關系。意義的問題是由這個基本的象征關系所給出的。因此，思維的深入不在于從這個原始體驗和隱喻中歸納出一些命題與解答，而在于使精神永遠停留在這個原始的體驗中，讓存在返回這個原始隱喻之中（耿占春，2007：244）。人類共同的經(jīng)驗應是人類思維具備意義的推動因素，表達人類思維的隱喻之基礎是人類的經(jīng)驗。若忽視這一基礎，任何隱喻表達都將成為空中樓閣。而隱喻又是我們理解自身經(jīng)驗的最基本手段之一。抽象的植物隱喻在很大程度上構建在體驗基礎之上。身體體驗是指身體與外界互動以及由此所獲得知識的身體功能，是我們對世界概念化認識重要的組成部分。阿爾弗森（Alverson，1994：2）認為：“情感隱喻之所以在不同語言中有不同的特點，是因為作為表達人類喜怒哀樂的方式，它與人的生理狀況對外部環(huán)境的感受有關，不同文化背景的可能會有不同的感受。但這并不是說人的生理條件或文化背景有很大的差異。事實上，相似總是大于相異，只不過人類學家過分渲染了文化的差異性。”

植物與人類的生存延續(xù)息息相關。植物隱喻是人們依據(jù)世界知識對植物在自然生態(tài)中存在的一種感受、理解和記錄。漢英民族均注重植物的外部形象，習慣將植物的特征置于人的身體、動物身體、生活物件及植物本身的概念背景中來具象類比，形成新概念，即植物隱喻。人類通過植物的形狀、顏色、氣味甚至口感等來感知植物的屬性，這些客觀植物漸漸被賦予了人類表達抽象概念的思想。全人類對植物的認知具有普遍性，對植物的根、莖、葉、枝、花、果的形狀、氣味、色澤、功能等有著普遍的認知和體驗共性，漢英植物隱喻亦具相似性，甚至不乏有完全一致之處。人們通過日常生活的直接或間接體驗獲得共有的概念。漢語“根”和英語root的本意都是指長在地下支撐植物并為其提供水和養(yǎng)分的部分。漢語“根源”指問題、困難或形勢的起因，而英語也有the root of the problem之說。“枝杈”和branch的所指都是長在樹上的枝杈，上面又生長著葉子、花朵和果實，喻指龐大或重要事物的組成部分，如支流、支行、支線、家族的分支，英語有a branch of a river，the bank of a branch，a branch of a line，a branch of the family。

2 文化差異

對于文化的概念，自古以來有不少哲學家、社會學家、人類學家、歷史學家和語言學家都試圖予以定義，然而人言人殊，眾說紛紜。籠統(tǒng)地說，文化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是人們長期創(chuàng)造形成的產(chǎn)物，又是一種歷史現(xiàn)象，是社會歷史的積淀物。確切地說，文化是相對于政治、經(jīng)濟而言人類全部的精神活動及產(chǎn)品，囊括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歷史、地理、風土人情、傳統(tǒng)習俗、生活方式、文學藝術、行為規(guī)范、思維方式、價值觀念等內容。

隱喻與文化之間是相互詮釋、互動共生、相輔相成關系。隱喻體現(xiàn)文化特征，包含著文化色彩，也會受到特定文化的制約和影響，脫離文化的隱喻是不存在的。由于民族區(qū)域和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區(qū)別、文化積累和傳播方式的差別以及社會生活形式和經(jīng)濟發(fā)展方式的差距，各個民族文化亦會呈現(xiàn)出鮮明的個性。熊學軍（2013：77）曾說：“漢語隱喻的研究與應用應該充分考慮漢語文化的背景，只有在承認并保護中西文化差異存在的前提下，吸收與借鑒西方認知隱喻學的理論，方有可能建立隱喻研究的中國話語方式。如果用西方那套話語模式削足適履地解釋漢語中的隱喻，可能面對的危險是大量的不適合西方思維模式和話語模式的漢語隱喻將被排除在外。”從文化角度而言，隱喻是人們對周圍世界的一種感知，具有強烈的文化屬性。由于世界各地不同的民族歷史、地理環(huán)境、風俗習慣、價值觀念存在差異，語言中的隱喻也會存在分歧性。陳汝東（2001：493）認為：“關于隱喻的認知，還需要指出的是喻體的民族性。雖然隱喻的思維模式性是超民族的，是具有人類共性的，但在具體喻體層面是存在民族差異的，采用什么樣的喻體表達什么樣的功能，或者說什么樣的功能由什么樣的喻體承擔，是由不同民族的歷史、文化決定的。”不同的文化腳本導致語詞組合和分布差異，而且這種文化腳本還會作為一種釋義性的情景模式賦予相關的語句以特定的文化內涵。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社會習俗、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等往往會導致人們對客觀世界的釋解產(chǎn)生不同，對植物喻體的取舍也會有別。隱喻沉淀著豐富而生動的文化內涵，具有深厚的文化特性。沒有長期浸泡在某種文化中，缺少對這種文化的特殊體驗，脫離一定的文化語境，不了解特定的文化概念，不具備相似的思維方式，在其他文化背景中成長的人一定很難正確理解這種文化影響下形成的植物隱喻。漢英植物隱喻包含著各民族的文化體驗，以形象生動的方式折射出民族的傳統(tǒng)價值觀念。任何語言的使用都反映著特定的文化，不同的民族因地理環(huán)境、風俗習慣、宗教信仰、思維方式、價值觀念等存在差異性，因而會選擇不同的植物意象，漢英不同的植物隱喻正是文化特異性的集中體現(xiàn)。

漢英語言對于植物隱喻的取象上不盡相同，對于植物的不同部分，漢語有豐富的意象，而英文相對少些。中國人常說“歲不寒，無以知松柏；事不難，無以見君子”，實際上是尊崇剛正堅毅的品格。中國人講究天人合一，認為人類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的形態(tài)與功能都與天地相對應，在自然萬物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登山則情漫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善用植物的特征來比擬人類自身的某種社會品質。這是中國人把自身思想品格投射到自然界的各種植物之上，導致了人性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格化，使植物語匯產(chǎn)生了豐富的聯(lián)想意義。指稱意義相同的植物喻體的蘊涵對于不同民族文化來說可能不盡相同或完全相悖。

中國人重形象思維，說話行文善用隱喻。西方重視形式分析和邏輯推理，說話喜用概念定義，用邏輯推理，與漢語表達含蓄、留有空間形成鮮明對比。如中國人形容女子容貌使用隱喻“櫻桃樊素口，楊柳小留腰”，“杏眼桃腮”，而英語中只有rose（玫瑰），peach（桃花），daisy（雛菊），lily（百合）等少數(shù)幾個植物詞來形容少女，用as white as lily來表達像百合花一樣潔白，用red red rose（紅紅的玫瑰）來喻愛人。漢語的具象性特點格外突出，表達中用具體、可感性強的植物語匯去象征或標示抽象概念的情形浩如煙海、燦若星辰。

中西方國家在地理環(huán)境上存在較大的差異，不同地域的人對于同一事物所領悟的隱喻內涵也有所不同。因為植物所處的地理環(huán)境不同，同一植物的屬性也有差別。在中國種植的植物在他國會因地理環(huán)境氣候等無法生長，因此在英語中可能沒有對應隱喻。梅花象征著不畏嚴寒的堅強、堅毅之風骨，從古到今中國文人對梅花感情頗深。由于漢英兩個民族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不同，一種植物可能在此國家稀松平常，而在彼國卻非常罕見，人們對很少接觸的植物自然不會產(chǎn)生相應的聯(lián)想意義。

漢英兩種語言有各自不同的語音系統(tǒng)，諧音產(chǎn)生的效果不同。漢語中的“蘋”字與“平”字諧音，用來象征平安。英語中的apple既指蘋果也指人的瞳孔，the apple of one’seyes用以指掌上明珠。pear（梨）雖與pair（一雙）諧音，但二者不存在聯(lián)想意義。漢語“梨”與“離”諧音，具有分離、永別甚至死亡的聯(lián)想意義。

英語受《圣經(jīng)》和古希臘、古羅馬文明的掣肘，從中衍生出不少植物隱喻。如fig leaves源于西方人類祖先亞當和夏娃開始知道男女有別、遮羞蔽體的故事。漢語有關植物的典故多源于佛語，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意為只要放下一切私心雜念，就會從一朵花的生長變化中探求到萬物輪回的道理，領悟整個自然界和人世間的發(fā)展規(guī)律。佛陀的須彌座就是一朵冰清玉潔的蓮花，象征萬物輪回和佛的高潔品德。佛陀是在菩提樹下修煉成佛的，他看著菩提樹葉周而復始的發(fā)芽與飄落，歷經(jīng)寒暑，領悟到世界的變化輪回，并把自己修煉悟出的心得體會寫在菩提樹葉上，這就是最初的佛經(jīng)，后來人們就將菩提葉作為佛經(jīng)的代稱。從每一片菩提樹葉的生長變化中都可以領悟到世間萬物發(fā)展變化的真諦，每一片菩提樹葉都承載著佛法的道理。世界各民族中廣泛流傳的神話傳說、歷史典故直接影響著植物詞的結構方式和表達功能。一個社會集團的人們往往把主體的價值觀和情感的好惡附加于植物體身，令植物也有了高低貴賤之分和褒貶之別。人類在自身生存繁衍發(fā)展的過程中所形成的文化積淀和各民族所獨有的思維特征也直接作用于植物，使植物身上承載了豐富的文化內涵，由此產(chǎn)生的神話傳說和寓言故事均被刻上了文化的印記。

自古以來全世界的人類普遍認為花是女人的象征。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背景下，花的象征意義分好壞兩種，如“如花似玉”、“黃花閨女”、“百花爭艷”、“閉月羞花”、“花容月貌”等形容妙齡女子美艷動人，而“殘花敗柳”喻指遭人拋棄、鄙視的女人，“紅杏出墻”指不忠貞。而英語flower則指美好的事物、面容姣好的女子、事物的精華，無貶義的隱喻，這也是基于不同的價值觀念。中國自古重男輕女，英美國家則無此偏見。

華夏民族觀察植物外部特征不可不謂細致入微，面面俱到，尊重任何生命個體，哪怕是極其微小的客觀存在，體現(xiàn)出萬物一體、萬物皆有生命的生態(tài)主義整體觀。漢民族觀察植物外部特征的角度更多，類比取象植物的范圍更廣，與植物的交互也更密切，將其置于人類生命經(jīng)歷的整個過程之始終平等看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我不分。英語民族更加注重植物物種的起源，傾向于以實證知識來把握事物的復雜演化，充滿了探究自然、尊重個體的動態(tài)生存觀，表現(xiàn)出生物中心主義的觀察傾向。

五、結語

無論是漢語還是英語，隱喻普遍存在于人類語言中，貫穿人類發(fā)展的始終。植物隱喻是人類認識世界的重要認知方式。植物隱喻在身體體驗上的相似性導致認知的共性，因而漢英在植物隱喻方面有諸多相似甚至完全吻合之處。但受兩種不同文化的影響，在地理環(huán)境、風俗習慣、價值觀念、審美心理、語音語義系統(tǒng)、哲學淵源、觀察角度等側面存在或多或少的差異，漢英植物隱喻也由此派生出百花齊放、個性十足的差異性。

致謝：本文得到首批“陜西省普通高校青年杰出人才支持計劃”的資助，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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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entative Probe into Similarities and Diversities of Chinese-English Plant Metaphors

SUN Yi & ZHANG Yu

Metaphor used to be acknowledged as a rhetorical device to imply one thing through another. Through the implications of other things, metaphor is nowadays accepted as a mechanism to perceive, experience, imagine, understand and discuss the psychology and behaviors of something. Since ancient times, people have mapp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ach plant part in different growth stage onto the surrounding properties, emotions etc., and thus a large number of images and vocabulary related to plants have emerged via metaphor. This paper analyses the convergence and divergence of people’s construal on plants from the dual perspective of body experience and cultural specificity through the comparison of the metaphorical plant images in Chinese-English languages.

plant metaphor; body experience; cultural difference

H315

A

1008-665X（2018）4-0031-14

2018-05-03；

2018-06-17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基于漢英認知辭格及其ERP實驗的當代隱喻學研究”（15XYY001）

孫毅，教授，復旦大學博士后，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認知隱喻學、翻譯學 張瑜，碩士生，研究方向：英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