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哲
“中國人民同美國人民是友好的,中國人民不要同美國打仗。”這是周恩來總理60多年前在萬隆會議上反復強調的一句話。“讓中美友好薪火相傳、生生不息”,更是60多年后習近平同志高瞻遠矚的告誡和希望。但從最近美國政府連續出臺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和《國防戰略報告》,都突出了中國給美國帶來的巨大挑戰和競爭,使得很多人認為中美之間的對抗性正在上升。
應重點研究美國人的手段
時至今日,從兩國戰略界持續熱議的“守成大國和崛起大國是否會陷入‘修昔底德陷阱”,到美軍艦隔三差五直闖南海中國擴建島礁海域、美方仍然對我進行多層次、高頻率的抵近偵察,中美對抗性依然存在,管控危機仍是目前及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中美重要工作。如何在兩國關系進入新階段內還能做到斗智斗勇、斗而雙贏是一門高超的政治藝術。
如果中國的發展已經注定無法“悄悄”崛起,那么有什么辦法能避免中美之間的對抗進而加強深度合作呢?要解答這個困惑,恐怕首先要研究中美兩國可能會在哪些領域對抗,對抗到什么程度?
對抗性矛盾是指矛盾雙方在根本性質和根本利益上互相敵對、不可調和的矛盾,其斗爭形式一般表現為劇烈的外部沖突。從這個角度上講,研究對抗性,就必須考慮中美之間爆發戰爭的大概率。據統計,二戰以后美國對外用兵、制造小型摩擦200多次。國際環境和兩國國力的變化,讓我們在仔細分析美國用兵模式后就不難得出結論:中美完全可以避免大型戰爭的爆發。所以,現在更為關鍵的是應重點研究美國在與其他國家對抗時,究竟都采用了哪些手段來制服對手?
仔細梳理,美國過去半個多世紀采用的方式無出幾大類:一是直接使用武力攻城略地;二是威脅使用武力,不停地威懾,從戰術角度上希望能夠不戰屈人之兵;三是采用困城策略,以軍事或半軍事化封鎖方式來束縛對方手腳;四是全方位制裁,特別是經濟制裁。
局部或者全面的軍事對抗,除了在臺灣問題上有可能成為引爆點之外,并不適用于中美關系的其他方面。因此,我們大致可以作出中美能夠避免大規模軍事沖突的結論。但是我們得出兩國不可能全面開戰的結論還過于簡單,必須把聚焦點放得更大,因為中美對抗性是一把“帶游標的滑尺”,甚至是一把帶有隱形功能的標尺,問題的嚴峻性和復雜性往往被忽視或者被遮蓋。
中美之間三大沖突
如果說過去中美較量大多集中在對臺軍售、南海、西藏新疆等涉及中方主權問題方面,那么在新時期,中美沖突性的表現大致有三個方面:
一是在大戰略上,美方更多地聚焦中國治國理念對兩國關系的沖擊、美方眼中的“經貿失衡”及拯救辦法,以及中國對外拓展可能帶來的全球影響。當前,美國對中國快速發展的恐懼,已經讓華盛頓戰略圈不少人士紛紛獻計獻策,希望能“避開中國和平演變美國”的沖擊波輻射。
華盛頓對“中國滲透”的恐懼,在國內媒體上看到的不多,但是在美國卻已讓人感受到真實的“凜冽寒風”。
二是制造軍事摩擦或半軍事化的沖突。例如在南海問題,不能不說美國深感無能為力,但是仍一直想借機挑戰中國,這也就是為什么像“無瑕”號事件甚至撞機事件在今后發生的可能性還不能完全排除。雖然如此,我們也不能太過悲觀,畢竟南海問題的緊迫性在美國外交排序上是在伊朗、朝核問題之后,甚至在美俄爭執之后,所以只要中國堅持自己的節奏,切實加緊改善中越、中菲關系,落實中美已經簽訂的海上、空中規避的備忘錄,中美在南海問題上即使出現大的沖撞和危機,也大致可控。
三是經濟戰。美國跟別的國家打一場經濟戰爭,到底會采取哪些形式?中美在哪些領域最有可能爆發中高烈度的經濟沖突?這倒是一個值得全面跟進研究的課題。
中美建交后曾經打過幾場不同形式的經濟惡仗,如上世紀80年代的紡織品之爭、90年代的知識產權較量以及十多年前開始的人民幣匯率爭端。劍拔弩張,甚至一度慘烈,但是這些經濟爭端都沒有引發中美經貿關系的徹底顛覆。近期美國可能動用的對華戰術經濟手段可以被梳理為以下幾種形式:
第一,對中國進入美國的投資和入境企業進行更高標準的審核,提高市場準入的門檻;第二,借與301法案相關的法律,美國可能以保護知識產權為由,加大對中國經濟信息的監視和防范,同時力圖促進信息流動,要求中國加大對侵權行為的懲罰;第三,以“雙反”、打擊假冒制品的名義,對中國相關產業如鋼鐵、太陽能、鋁業等行業進行打擊;第四,以國家安全或者其他名義,對美國認為的“不公平”或者“破壞規則”行為采取單方面行動。美國過去一些動用頻率相對較低的隱形高端經濟武器也可能被特朗普總統當做新的“大棒”敲打中國。例如1977年通過的國際緊急經濟法案(IEEPA)就授權總統在出現來自于外國威脅的國家緊急情況時,可實行貿易禁令并凍結外方的財產。中國一些公司在過去曾受到不公平待遇,損失重大。
結合美國現在的做法,完全可以預測,今后特朗普治下的美國很有可能過度依賴懲罰性措施來持續對華施加經濟壓力,其中部分原因,也在于美國對自己經濟是否能夠繼續引領全球發展信心不足,或者很多美國人對自己國家的創新能力開始懷疑。
如何“以智取勝”才是根本
不管上述哪種對抗方式,我們不禁要問的是:為什么中美合作那么多,交往那么頻繁,但是兩國關系中的對抗性卻猶如頑疾附體而無法根除?由于眾多復雜因素交織在一起,結果可能是在
中美兩國有重大利益沖突的時候,美國不會是一只紙老虎,反而會暴怒傷人。所以,我們能做的,恐怕只有科學地預測各種變量和危機處理方案,加強自我保護并力爭最好的雙贏結果。
不過,國際關系的演變在很多時候是讓人感到很無奈的,所謂“好也好不到哪里、壞也壞不到哪里”的說法,最有益的啟示是讓我們保持積極的樂觀態度來看待困難和成績。中美關系要想進一步發展,恐怕需要我們認真琢磨“防火墻”加到多厚、“防洪大堤”加到多高才有可能保證總體關系的安全和健康發展。
從這個角度上說,我們不僅要避免會讓兩國產生巨大沖突的陷阱,還應該避免希臘神話中不被聽信的卡珊德拉女神的悲劇:即便能夠預測未來可能發生的災難,但還是會眼睜睜看著城邦傾覆而無力阻止。小智治事,大智治制。進入新的發展階段,中美在處理對抗性敏感問題時,不能在根本問題上犯錯誤,雙方比的不應該是蠻力或單純的國家實力,不應該只是簡單單向的“買買買”模式,而是如何“以智取勝”,全面落實、快速推進能夠消弭對抗性的對話和合作機制。▲(作者是美國問題專家)
環球時報2018-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