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體源鈔》看中國典籍與日本樂書的關(guān)系

王小盾 寧 倩 劉 盟

《體源鈔》是對雅樂作綜合論述的樂書,是日本“三大樂書”的第二種。全書13卷20冊,由京方笙樂家豐家本流第22代的代表樂人豐原統(tǒng)秋(1450-1524)撰成于永正九年(1512)。此時正是經(jīng)過應(yīng)仁、文明(1467-1477)大亂,雅樂衰敗的時候,豐原統(tǒng)秋感于樂道將絕,遂作此書。書中多方引用中日各種典籍,對當(dāng)時的日本音樂文獻資源作了較全面的反映。本文擬考察它征引中國文獻的方式,來探究中國典籍在日本的傳播情況,以及由此形成的中國典籍與日本樂書的關(guān)系。

一、《體源鈔》對中國樂書的引用

《體源鈔》共引用了八種中國樂書,即漢蔡邕所撰《琴操》、南朝陳釋智匠所撰《古今樂錄》、唐武則天敕撰《樂書要錄》、段安節(jié)所撰《樂府雜錄》、趙惟暕所撰《琴書》、佚名所撰《律書樂圖》、五代竇儼所撰《大周正樂》、宋陳旸所撰《樂書》。

在以上這些書籍中,陳旸《樂書》的情況比較特別:《體源鈔》大量引用此書,引文完整。比如《體源鈔》卷八對樂器的記錄,其中至少有49條來自陳旸《樂書·樂圖論》中的“雅部”,而且引文與原文較少出入。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樂書》在日本影響最大,因為《體源鈔》引用《樂書》時僅引其“樂器”類;而且《體源鈔》樂器記錄有四卷,僅卷八(末卷)引用陳旸《樂書》。這就是說,對于《體源鈔》,陳旸《樂書》其實只有局部的影響;或者說,對日本樂書影響較大的,是唐代傳入的樂書。

對于唐代傳入的其他七種書籍,《體源鈔》共引用了31條,其中《律書樂圖》13條,《樂書要錄》9條,《樂府雜錄》3條,《古今樂錄》2條,《大周正樂》2條,《琴書》《琴操》各1條。盡管引用量不甚大,但引用方式卻頗為豐富,包含以下幾種引錄情況:

(一)直引,即照錄,引文較完整地對應(yīng)于今本原書。例如《體源鈔》卷一“七聲”引《樂書要錄》:

《樂書要錄》曰:“宮生徵,徵生商,商生羽,羽生角,角生變宮,變宮生變徵。”①

又曰:“即有七聲以成音調(diào)。五聲二變,經(jīng)緯相成。未有不用變聲能成音調(diào)者也。故知二變者,宮徵之潤色,五音之鹽梅。”②

(二)轉(zhuǎn)引,即間接引用,引文未見于今本原書,而見于類書或其他書。例如《體源鈔》卷八引《古今樂錄》和《大周正樂》:

《古今樂錄》曰:“琵琶出于弦鼗。注:杜摯以為秦末蓋苦長城役,百姓弦鼗而鼓之,蓋琵琶之所起。”③

《大周正樂》曰:“今缶八,永太初司馬滔進獻廣平樂兼此八缶,具黃鐘一均聲。”④

(三)略引、譯引,引文與今存中國書有較大出入。例如《體源鈔》卷八引《琴書》:

《琴書》云:“昔者至人伏羲氏ノ天下ニ王タリシ。仰觀天象于天,俯察法于地;遠ハ諸物ニトリ,近ハ諸身ニトル。始テ八卦ヲカイテ桐ヲ制メ(或削テ)琴ヲツクル。”⑤

這段引文實際上是譯引,所以其中出現(xiàn)了漢字假名化的現(xiàn)象。

(四)編引,即在引用時加減乘除,重新編排。例如《體源鈔》引《樂書要錄》共9條,其中5條采用了以五音對應(yīng)五行的方式。其文如下:

《樂書要錄》曰:“夫金,剛健而能斷。其位西方,以法制恩,不畏強御,不侮鰥寡,賞賜不違所憎,誅罰不阿所愛。樂當(dāng)宮于南呂,用鐘和樂于西郊。”(平調(diào))

《樂書要錄》曰:“夫木,陽氣盛則而茂榮,內(nèi)有仁恩。其位東方,其時主春,其聲主角。是故仁君好生而惡奪。見人饑寒,則心為之悲。事之勞苦,心為之哀,與人同憂。樂當(dāng)于宮夾鐘,用鼓和樂于東郊。”(雙調(diào))

《樂書要錄》曰:“夫火,精陽炎于上,挍然有尊卑之別、貴賤之序。其位南方,其時夏,聲中徵。故禮,君在上,制尊卑,定貴賤,別親疏,殊內(nèi)外,使家家有禮儀。樂當(dāng)宮于蕤賓,用弦和樂于南郊。”(黃鐘調(diào))

《樂書要錄》曰:“夫水,修理歸下,進退不解,日夜不已。其位北方,其時主冬,其聲中羽。故智君在上,昭然猶見化道之原,得失之幾。樂當(dāng)宮于黃鐘,用管和樂于北郊。”(盤渉調(diào))

《樂書要錄》曰:“土者為四方中,位有中央,其聲中宮。四方不土不寧,木不土不生,火不土不榮,水不土不清,金不土不成,八音不土不調(diào),味不甘不和,色不黃不正。樂當(dāng)宮于林鐘,用磬和樂于中郊。”(壹越調(diào))

以上這種五行納音理論,在《體源鈔》中有很多表現(xiàn),比如書中所記,有金音商、木音角、火音徵、水音羽之說,有八調(diào)子配八方之說,有十二調(diào)子配十二月分、十二時之說,有以毛、皮、肉、骨、髓五常配五聲之輕重清濁之說。這些學(xué)說,基本上是通過編引中國典籍語錄而形成的。以上五條正是這樣:第一條乃據(jù)《樂書要錄》所引《月令》文“仲秋之月,其音商,律中南呂”與《五行大義》“金者,禁也”“金居少陰之位,西方成物之所”云云編引;第二條乃據(jù)《樂書要錄》所引《月令》文“仲春之月,其音角,律中夾鐘”與《五行大義》“木者,冒也”“木居少陽之位……以溫柔為體,曲直為性”云云編引;第三條乃據(jù)《樂書要錄》所引《月令》文“仲夏之月,其音徵,律中蕤賓”與《五行大義》“火者,炎上也”“王者向明而治,蓋取其象”云云編引;第四條乃據(jù)《樂書要錄》所引《月令》文“仲冬之月,其音羽,律中黃鐘”與《五行大義》“水之為言演也……其時冬……其位北方”云云編引;第五條乃據(jù)《樂書要錄》所引《月令》文“季夏之月,其音徵,律中林鐘”與《五行大義》“含黃中之德,能苞萬物”“土居中,以主四季,成四時”云云編引。

(五)其他引用法,即引文未見于今本中國書而不知其來源的引用法。例如引《律書樂圖》13條,均未找到原文。事實上,在能夠找到出處的引文中,也只有4條引文見于今本原書,7條見于今本《初學(xué)記》《太平御覽》等類書。這說明,在日本樂書和中國樂書之間,還有一些未明其源流的關(guān)系。

二、從《體源鈔》看中日樂書的關(guān)聯(lián)

以上最末一句話的涵義是:如果撇開陳旸《樂書》不計,那么,在以上四種引用情況中,最多見的是第四種情況。這是因為,《體源鈔》所引錄的中國樂書,大部分——《琴操》《古今樂錄》《琴書》《律書樂圖》《大周正樂》等五種——已經(jīng)亡佚。其中《琴操》曾被魏晉唐宋著作頻繁引用,體裁分類與排列順序大致可以考訂;《古今樂錄》篇制宏大,影響廣泛,所以這兩種書都有現(xiàn)代人的輯佚之作。⑥但《律書樂圖》《琴書》《大周正樂》卻是原貌不詳?shù)?各有文獻學(xué)問題值得討論。

(一)《律書樂圖》的問題,究其實質(zhì)是樂書與樂書之關(guān)系的問題;或者說,主要是三部書——陳旸《樂書》和日本樂書《體源鈔》《教訓(xùn)鈔》——之關(guān)系的問題。陳旸《樂書》200卷,征引書籍很多,較多地保存了《律書樂圖》的佚文。據(jù)研究,“陳旸《樂書》所存《律書樂圖》的佚文以記載唐鼓吹儀仗樂為主”,包括鼓吹、羽葆、鐃吹、大橫吹、小橫吹五部。⑦但《體源鈔》所引《律書樂圖》的內(nèi)容,卻是比陳旸《樂書》所引要廣泛得多——在《體源鈔》“樂器”“樂曲”“音樂理論”等部分均有引用,包括隋煬帝造《泛龍舟》曲、馬融善吹長笛、銅鈸出自西域、大鼓即建鼓、清樂磬調(diào)高于雅樂三律等內(nèi)容。由此可見,《體源鈔》是從另外的來源引錄《律書樂圖》的。這意味著,《律書樂圖》雖然亡佚于中國,但在日本列島卻有較長時間的流傳。關(guān)于這一點,可以舉出旁證。

旁證就是:除陳旸《樂書》外,日本樂書《教訓(xùn)鈔》也保存了《律書樂圖》很多佚文。比如以下幾條:

1.關(guān)于《泛龍舟》,《教訓(xùn)鈔》卷四引《律書樂圖》云:“隋ノ煬帝所造ル也。”按此條亦見于《體源鈔》卷二,不過《體源鈔》在其后有“《明暹譜》云:贊《法華經(jīng)》樂博雅卿譜序(拍子十六)入破(拍子十八)”等文字。

2.關(guān)于宴樂曲調(diào),《教訓(xùn)鈔》卷六《越天樂》引《律書樂圖》云:“宴樂之林鐘州(又林羽越殿)。”今按:《教訓(xùn)鈔》引《律書樂圖》六條,僅這一條不見于《體源鈔》。

3.關(guān)于觱篥,《教訓(xùn)鈔》卷八《管弦物語》引《律書樂圖》云:“大篳篥、小篳篥(二音和云比知里木)。”按《體源鈔》亦引此語,只是“和云”作“俗云”。

4.關(guān)于揩鼓,《教訓(xùn)鈔》卷九引《律書樂圖》云:“皆皮(揩摩也。俗云寸里豆豆美。此鼓高野姬之御宇始テ我朝出來云云。事ノ發(fā)リ笑樣ニ,申傳如何,可尋之)。”按此條亦見于《體源鈔》卷六《打物事》。

5.關(guān)于銅鈸,《教訓(xùn)鈔》卷九“銅拍子”引《律書樂圖》云:“出自西城,無柄,以皮為紐,相擊以應(yīng)節(jié),今夷樂多用之。”按此條亦見于《體源鈔》卷六“打物事”。不過,《太平御覽》卷五八四《樂部》也有相似的引文,署書名為“宋樂志”。

6.關(guān)于大鼓,《教訓(xùn)鈔》卷九“銅拍子”引《律書樂圖》云:“《爾雅》云:‘大鼓(今案,俗或謂之四鼓,小鼓有二三名皆以應(yīng)節(jié)次第取名,八鼓者謂行道大鼓云云。)’”按此條亦見于《體源鈔》卷七“大鼓(付錚鼓)”。

在這里,《教訓(xùn)鈔》《體源鈔》對《律書樂圖》的引錄,出現(xiàn)了大幅度的重復(fù)。這不免讓我們推測:《體源鈔》中的《律書樂圖》文字,有兩個可能的來源:首先,直接引自在日本流傳的《律書樂圖》;其次,從《教訓(xùn)鈔》或其他日本樂書轉(zhuǎn)引。相比之下,后者更有可能,因為根據(jù)我們的校對,《教訓(xùn)鈔》中的大部分內(nèi)容都見于《體源鈔》。不過這兩種可能性都意味著,失傳于中國的《律書樂圖》,曾經(jīng)長期存活于日本;流失了的中國樂書,是不妨求之于日本的。

(二)《琴書》問題,其實是唐五代琴書的關(guān)系問題。古琴藝術(shù)發(fā)展到隋唐五代,出現(xiàn)了流派化的傾向;古琴文獻蜂擁而出,產(chǎn)生了很多琴書。其中較著名的有李勉《琴說》、李良輔《廣陵止息譜》、呂渭《廣陵止息譜》、蔡翼《小胡笳十八拍》、劉籍《琴義》、陳拙《琴籍》《大唐正聲新徵琴譜》、趙耶利《胡笳五弄譜》《琴敘譜》、陳康士《琴譜敘》《離騷譜》《琴調(diào)譜》《琴書正聲》《琴調(diào)》、僧辨正《琴正聲九弄》、玄宗《金風(fēng)樂弄》、蕭佑《無射商九調(diào)譜》、李約《東杓引譜》、僧道英《琴德譜》、沈氏《琴書》、孔衍《琴操引》、崔遵度《琴箋》、鄭文佑《琴德》、崔亮《琴經(jīng)》、蔡逸《阮咸譜》、謝希逸《雅琴名錄》、佚名《琴集歷頭拍簿》《琴雜說》《琴曲詞》《琴譜三均手訣》《琴略》《大胡笳十八拍》《琴論》《琴譜》《正聲五弄譜》《降圣引譜》《三樂譜》《阮譜》《琴傳》《隱韶集》《琴阮二弄譜》《琴聲韻圖》。⑧這些作品都可以泛稱為“琴書”,也的確被古代人稱作“琴書”。比如《玉海》卷一一○引《中興書目》論李勉《琴說》云:“《琴書》一卷,唐工部尚書李勉撰,凡琴聲、指法、操名、琴操悉載之。”可見李勉《琴說》曾被人稱作“琴書”。那么,我們說《體源鈔》所引的《琴書》出自趙惟暕之手,理由在哪里呢?在于《玉海》卷一一○引《中興書目》的一段話,云:“《琴書》三卷,唐翰林待詔趙惟暕述制琴律呂、上古琴名、弦法共十二篇。”⑨另外,《崇文總目》也說過:《琴書》“略述琴制,敘古諸典及善琴人姓名”。⑩這和《體源鈔》引文所說“《琴書》云:‘昔者至人伏羲氏ノ天下ニ王タリシ……桐ヲ削テ琴ヲツクル’”云云是相對應(yīng)的。也就是說,一方面,我們有證據(jù)判斷《體源鈔》所引錄的就是趙惟暕的《琴書》;另一方面,我們也認(rèn)為,中日古樂書有一種結(jié)構(gòu)上的對應(yīng),比如在這兩地,“琴書”既是某種樂書的專名,也是某類樂書的通名。

(三)《大周正樂》的問題,主要是《體源鈔》與唐宋類書之關(guān)系的問題,因為《體源鈔》卷八所保存的《大周正樂》佚文共2條,均見于《太平御覽》一書。其中論“缶”的一條,又見《太平御覽》卷五八四《樂部》;論“撫拍”(《體源鈔》誤作“撫相”)的一條,又見《太平御覽》卷五八五《文部》。考慮到《體源鈔》有大量引文同《初學(xué)記》相重合,可以推斷:類書是保存樂書的文獻形式;除樂書外,唐宋時期的類書也對絲綢之路上的音樂傳播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關(guān)于這一點,下文再作專門討論。

三、關(guān)于《體源鈔》中的《醉鄉(xiāng)日月》

《體源鈔》所引用的中國書,除樂書外,有一種觴政之書,即《醉鄉(xiāng)日月》。這書的地位很重要:除《通典》和《新唐書》外,被《體源鈔》引用最多的中國典籍便是《醉鄉(xiāng)日月》。

《醉鄉(xiāng)日月》為唐朝皇甫松所撰,原書已殘,僅在《說郛》《永樂大典》《類說》等書中存有部分佚文。《說郛》記其篇目為:《飲論》第一,《謀飲》第二,《為賓》第三,《為主》第四,《明府》第五,《律錄事》第六,《觥錄事》第七,《選徒》第八,《改令》第九,《令誤》第十,《骰子令》第十一,《詳樂》第十二,《旗幡令》第十三,《下次據(jù)今》第十四,《閃擪令》第十五,《上酒令》第十六,《并著詞令》第十七,《按打》第十八,《手勢》第十九,《拒潑》第二十,《逃席》第二十一,《使酒》第二十二,《勤學(xué)》第二十三,《樂規(guī)》第二十四,《小酒令》第二十五,《雜法》第二十六,《進戶》第二十七,《釀酒》第二十八,《風(fēng)俗》第二十九,《自序》第三十。?根據(jù)現(xiàn)存資料,《醉鄉(xiāng)日月》收錄了大量與唐代酒令相關(guān)的樂曲;只可惜這些記錄多已散佚。由此來看《體源鈔》,便知它另有兩大學(xué)術(shù)意義:其一,有助于對《醉鄉(xiāng)日月》的輯佚;其二,有助于唐代酒令研究。請看《體源鈔》所記以下內(nèi)容:

1.《三臺鹽》:“《醉鄉(xiāng)日月》曰:高宗后則天皇后所造也。”

2.《皇麞》:“《醉鄉(xiāng)日月》曰:景龍中,西戎叛,宰相王孝杰征之戰(zhàn)于黃麞谷死,中宗念其忠,故作也。”

3.《甘州》:“《醉鄉(xiāng)日月》ニ云ク:樂之精,莫過玄宗朝,然者玄宗作尤取信歟。又玄宗既ニ知音律又酷愛法曲。”

4.《鳥》急:“或云:《圣明樂》異名《勢明樂》。又《醉鄉(xiāng)日月》云,《大常樂》ト云,或又本胡樂ト云。有詠,其詞云:由彼向陶門,眼晴〔四〕皆與青。”“《醉鄉(xiāng)日月》云:唐開元中太宗(或太常)樂人馬順作之明白也。”

5.《傾壞樂》:“《醉鄉(xiāng)日月》ニ曰:此曲貞觀元年中ノ內(nèi)宴ニ長孫無忌所作也。”

6.《天長樂》:“《醉鄉(xiāng)日月》曰:大百歲老壽注曰‘改為《天長樂》。開元中,寧王進普樂工康摩勒等五人造之’。”

7.《澀河鳥》:“《醉鄉(xiāng)日月》云ク:隋煬帝作,新古兼。”

這些記錄都是關(guān)于唐代酒令曲的記錄。它們說明了兩個重要的歷史事實:其一,唐代酒令曲曾經(jīng)成規(guī)模地傳入日本;其二,中日典籍之間有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換言之,在歷史上,中日典籍處在同一個漢文化圈當(dāng)中,所以既有相近的書寫方式,也往往在內(nèi)容上彼此容納。以樂書身份來記錄酒筵曲,來援引《醉鄉(xiāng)日月》,正是這一關(guān)系的表現(xiàn)。

四、從引書看《體源鈔》的文獻學(xué)性格

除專門的樂書外,中國的音樂文獻大致分布在以下三類圖書當(dāng)中:其一為正史(《史記》等)樂志和律志,其二為政書(《通典》等)和會要之書,其三為類書。這幾類書,都是《體源鈔》的引錄對象。比如《體源鈔》引《史記》《漢書》《新唐書》近五十條,引《通典》36條,便是顯例。至于《體源鈔》對中國類書的引用,則集中表現(xiàn)在其“樂器”部分。

據(jù)統(tǒng)計,《體源鈔》引中國類書有以下56條:

1.引唐徐堅所編《初學(xué)記》樂部共11條:卷一3條,關(guān)于笙和雅樂;卷五1條,關(guān)于笛;卷六2條,關(guān)于壹鼓和鐘鼓;卷八5條,關(guān)于琵琶、箏、琴和笛。

2.引唐虞世南所編《北堂書鈔》樂部1條,見卷五,關(guān)于橫笛。

3.引唐白居易所編《白氏六帖》5條:卷一、卷十關(guān)于律呂;卷六關(guān)于鼓。

4.引宋陳元靚所編《事林廣記》音樂類2條,見卷四,均關(guān)于“樂制”。

5.引宋李昉等所編《太平御覽》樂部共37條:卷四、卷六各1條,分別關(guān)于笙和柷敔;卷五3條,關(guān)于橫笛和篳篥;卷七2條,關(guān)于鼓;卷八30條,分別關(guān)于琴、五弦、六弦、七弦、雅瑟、筑、準(zhǔn)、太一、竽、管、簫、笳、籥、塤、缶、角、柷敔、鐘、錞于、鐸、壤、春牘、撫相、銅鼓、節(jié)鼓、都曇鼓、毛員鼓、擔(dān)鼓、馬上之鼓、方鼓。

以上所謂“條”,指的是類書的某一段落,每段落所含引文并不止于一則。例如在《體源鈔》卷七中有如下引文:

鼓者(付大鼓)公戶ノ切。又始古ノ反。……

《帝王世紀(jì)》ニ曰ク:黃帝殺夔以其皮為鼓,聲聞百里。……

《風(fēng)俗通》ニ曰ク:鼓誰カ造ルトコロトシラス,鼓ハ郭ナリ,春分ノ音萬物皆郭皮甲ニシテ出,故ニコト鼓ト云。……

《后秦記》曰ク:姚泓永和元年,天水石鼓鳴聞數(shù)百里,野雉皆雊。……

據(jù)考,這些引文都出自《太平御覽》卷五八二樂部“鼓”類,在本文的統(tǒng)計中算作一條。如此看來,《體源鈔》引中國類書的數(shù)量其實很大,占據(jù)全書引中國典籍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這說明《體源鈔》作者是重視中國類書的——在若干中國文獻中,他更傾向于閱讀和引用類書這種百科全書式的圖書。另外,《體源鈔》在轉(zhuǎn)引類書時,往往不是成片引用,而是選用其中若干條,并對順序有所調(diào)整。這又說明:《體源鈔》作者在引用中國類書之時,其實也參考了類書所引用的原典;說明這些典籍同樣在日本流傳。在多種文獻資源當(dāng)中選擇類書,這種做法,并不止《體源鈔》;因此,它表現(xiàn)了日本樂書重視綜合性圖書的文獻學(xué)性格。

至于《體源鈔》對《通典》的引用(共引36條),則表現(xiàn)了它對政書的倚重。這36條引文大多標(biāo)注了《通典》之名;但也有一些引文,雖標(biāo)注其他書名,其來源卻是《通典》。例如《體源鈔》卷二云:“《漢書》云:‘《安世房中歌》云“神來宴娛”,《詩》ニ云“三后在天”,又云“神保遹歸”,注ニ云“歸于天也”’,蓋言神有來則宜送迎明矣。以尸象神,故《儀禮》有‘迎尸送尸’。”這段話便出自《通典》卷一四七“宗廟迎送神樂譏宋梁”條。?引《通典》而不明言《通典》,原因是《通典》在日本流行較廣。這一點可以從另一跡象看出來,即:在《體源鈔》的《通典》引文中,漢字假名化的現(xiàn)象很普遍。這說明《通典》的記錄已大量進入口傳。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通典》之流傳于日本,這同它的諸方面特點有關(guān)。第一,它產(chǎn)生在唐代貞元十七年(801)前后,這正是中日文化交流最興盛的時期。第二,它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通史性政書,詳細記錄了唐天寶以前的各種典章制度;其中樂典七卷,含歷代沿革、十二律、五聲八音、旋相為宮、歷代制造、樂懸、歌和歌曲、舞和舞曲,以及清樂、坐立部伎、散樂、前代雜樂等項目,“統(tǒng)前史之書志,而撰述取法乎官《禮》”?。這恰好可以滿足人們系統(tǒng)掌握文化史、禮樂史知識的需要。第三,《通典》在編成之后,立即產(chǎn)生了廣泛影響,成為學(xué)術(shù)經(jīng)典。比如當(dāng)時人李翰說:此書“使學(xué)者得而觀之,不出戶,知天下,未從政,達人情,罕更事,知時變,為功易而速,為學(xué)精而要”;后晉人劉昫說:此書使人知“禮樂刑政之源,千載如指掌”。?也就是說,人們公認(rèn)此書是掌握學(xué)問的利器。考慮到這三點,可以判斷,日本樂人對《通典》的重視,是和唐代人對《通典》的重視相關(guān)聯(lián)的。或者可以說,《體源鈔》對《通典》的引用,反映了中國音樂史學(xué)觀念對日本的影響。正是由于這一影響,《體源鈔》在編纂時也采用了接近于類書或政書的方式——通過較細致的分類,對笙和各種樂器,對歌舞曲和各種樂人,作了全面記錄。

《體源鈔》還有一個引文特點值得注意,即它收錄了許多中國的傳說和典故,例如奚仲造車、貨狄造舟、素女五弦琴、周穆王吹笛止雨、瓠巴鼓琴、弄玉吹簫、季札掛劍、王喬騎鳳、王子晉吹笙、魯陽揮戈、伯牙與鐘子期、陽春白雪、陶答子妻等上古故事,淮南八公、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王昭君、馬融夢食花、魏文帝與酈縣菊花、向秀鄰家吹笛、玄宗與羅公遠等中古故事。這些故事是伴隨著典籍東傳而流播日本的。例如《體源鈔》所記王子晉故事:

《武陵七十二仙傳》ニ云ク:“馬融夢ニ一ノ林花ノ錦繡ナルヲミル……”或云:“《霓裳羽衣》トハ舞ノ袖ノ霓ノヤウナレハナリ。王子晉仙ヲエテ后候氏山ニ返來テ笙ヲ吹シニ,此《霓裳羽衣ノ曲》ヲナン吹ケル。”

這個故事顯然是在口傳中被改造過的;因為據(jù)中國古籍所記,王子晉吹笙是東周之事,《霓裳羽衣》則是產(chǎn)于唐代的樂曲,二者并無關(guān)系。考慮到《體源鈔》另外載有“王子晉吹笛”的故事,并把“周穆王吹笛止雨”的主人公改稱為“南陽王”,我們判斷,《體源鈔》所記王子晉吹笙故事乃是在新傳說的影響下形成的。從以下幾首詩歌可以窺見這種影響:其一是唐代詩人厲玄所作的《緱山月夜聞王子晉吹笙》,詩中有“紫府參差曲”句;其二是唐代詩人鐘輅所作的《緱山月夜聞王子晉吹笙》,詩中有“清杳異人間”句;?其三是白居易詩《王子晉廟》,云“子晉廟前山月明,人聞往往夜吹笙。鸞吟鳳唱聽無拍,多似霓裳散序聲”?。《體源鈔》說:“《文集》五十八ニ云ク:子普ガ祠ノ前ニ山月明ナリ,人聞ハ往往夜笙ヲ吹。鸞吟鳳凰昌聽ニハクナシ,多ハ《霓裳》散序ノ聲ニニタリトイヘリ。”明確表現(xiàn)了白居易詩對日本的王子晉傳說的影響。

以上這件事,反映了《體源鈔》另一種文獻學(xué)性格,即重視口傳文獻。正因為這樣,書中多有“秘書云”“口傳云”“古說”“或云”“又云”等提法。這種引述口傳的方法當(dāng)然不止于針對中國文獻,對日本文獻也是這樣。比如該書卷六引《教訓(xùn)鈔》卷一○云:“打物案譜法(口傳記錄)。”又卷一一云:“以上左近判官代孝敏口傳也。”這說明它不僅循用《教訓(xùn)鈔》等樂書的口傳記錄,而且自行采用了口傳記錄。據(jù)統(tǒng)計,《體源鈔》引錄了一百多人的口傳語錄,甚至引用了長篇對話。這一特點,提醒我們注意到日本樂書的另一性質(zhì),即在某一音樂世家代代秘傳的性質(zhì)。其實,音樂文獻的秘傳,本質(zhì)上是音樂技藝的代代秘傳。《教訓(xùn)鈔》《體源鈔》等書的“鈔”字,以及這些樂書頻頻使用的“秘說”“秘記”“秘口傳”等語匯,都是上述傳承方式的表現(xiàn)。我們于是可以得出結(jié)論:日本樂書具有音樂口述史的性質(zhì);日本樂書對中國樂書的引用,隱藏了由典籍進入口述這樣一個傳播過程。日本樂書的假名化、其材料來源的模糊性,正是這一過程的書面表現(xiàn)。從這個角度看,日本樂書對中國典籍的引用,可以理解為兩種文化的結(jié)合。

五、結(jié) 語

綜上所述,《體源鈔》中有九十多條引文來自八種中國樂書。這些樂書在《體源鈔》中所占篇幅不同,經(jīng)比較可知,在日本影響最大的中國樂書是《樂書要錄》和《律書樂圖》。其中《樂書要錄》是唐代的一部樂律學(xué)著作,武則天敕撰,天平七年(735)由入唐留學(xué)生吉備真?zhèn)鋷Щ厝毡尽Ｋ?它曾經(jīng)被《三五要錄》《聲明用心集》《類箏治要》《阿月問答》《音律通致章》《絲竹口傳》等日本樂書所征引。?與此相類似的情況是:《律書樂圖》亦曾在日本流傳,因而被《教訓(xùn)鈔》等日本古樂書征引。這就說明,《體源鈔》對中國古樂書的引錄,的確可以反映中國樂書在日本流傳的情況。《體源鈔》對七種樂書的引錄方式——直引、轉(zhuǎn)引、略引、譯引、編引等方式——便代表了中日樂書相關(guān)聯(lián)的幾條途徑。

考察《體源鈔》對中國樂書的征引方式,可以發(fā)現(xiàn)兩個問題:其一,這些樂書大部分從唐宋之際開始陸續(xù)在中國消失,但它們卻長期存活于日本。《琴操》《古今樂錄》《琴書》《律書樂圖》《大周正樂》都是這種佚書。其二,中日古樂書有一種結(jié)構(gòu)上的對應(yīng),比如都把“琴書”用為某種樂書的專名和某類樂書的通名,都重視對唐代酒令曲加以記錄。這兩個問題意味著:東亞漢文音樂文獻其實是一個整體,擁有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它們是在擁有共同文字的基礎(chǔ)上相流通的。正因為這樣,中日樂書既有相近的書寫方式,也往往在內(nèi)容上彼此容納。由此看來,考察中日樂書的關(guān)系,其實是一種“禮失求諸野”的工作。對于中國音樂文獻輯佚學(xué)來說,日本樂書有特別的意義。

如果我們把考察范圍放大一點,那么,從《體源鈔》對中國典籍的征引方式,還可以了解日本樂書的文獻學(xué)性格。第一個性格是:以《體源鈔》為代表的日本樂書,特別重視對中國類書、政書等綜合性圖書加以利用。這反映了中國音樂史學(xué)觀念對日本的影響。正是由于這一影響,《體源鈔》對中國類書、政書的體制有所模仿。類似的情況也見于《教訓(xùn)鈔》《續(xù)教訓(xùn)鈔》《絲管鈔》《樂家錄》等綜合性樂書,因此可以說,在日本樂書發(fā)展史上,中國的類書、政書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第二個性格是:在《體源鈔》的引文中,漢字假名化的現(xiàn)象很普遍。此書既用假名記錄了許多中國的傳說和典故,也用假名記錄了《將軍家進上信秋奧書》《秘說日記》《大神景范家記》《〈蘇合香〉說日記口傳》《村上日記》《弁內(nèi)侍日記》等許多由日本人書寫的文書和秘記。由于文本和口傳可以相互轉(zhuǎn)化,所以在日本,凡是流傳廣的典籍,其中便有較大比重的假名。由此判斷,日本樂書是具有音樂口述史的性質(zhì)的;日本樂書對中國典籍的引用,隱藏了由典籍進入口述這樣一個傳播過程。日本樂書之所以有此性格,原因在于,它們是為保證音樂技藝在某一家族代代秘傳而創(chuàng)作出來的。第三個性格是:《體源鈔》和它所引用的中國古籍有一個時間差:其書完成于16世紀(jì)初期,相當(dāng)于明朝中期,但它所引漢籍基本上成書于宋代以前。比如《體源鈔》引中國詩賦數(shù)十條,所涉作家有漢武帝、張衡、馬融、蔡邕、杜摯、曹植、阮瑀、傅玄、嵇叔夜、夏侯湛、李嶠、儲光羲、杜甫、皇甫冉、皎然、王建、白居易、賈島、杜牧、李遠、韓偓、鄭谷、林清和、蘇軾、陸游、何失等,除林清和、蘇軾、陸游、何失而外,都是唐代或唐以前人。與此相應(yīng),《體源鈔》習(xí)以“漢家”“漢土”“大唐”“唐國”等名稱呼中國,并把齊閔王稱作“唐の齊の閔王”。這說明,日本人相當(dāng)尊重來自中國的傳統(tǒng)知識,尊重由這些知識建立的表達習(xí)慣;同時說明,漢籍東傳以后,有一個被消化吸收的過程。在《體源鈔》的漢籍引文中,可以看到兩種特殊現(xiàn)象:其一是在原來的漢字旁加上大量訓(xùn)點,或?qū)⑵浼倜?其二是對同一段漢籍引文作不同的字體表達。這兩種現(xiàn)象都說明,這些漢籍在日本已經(jīng)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消化。

關(guān)于《體源鈔》引漢籍研究或絲綢之路音樂研究,另外還有三件事值得注意。首先,各種音樂都是依靠三個載體傳播的:其一是人,具體說來是樂工;其二是物,具體說來是樂器;其三是語言文字,具體說來是樂書。離開這三個載體,旋律、節(jié)奏、音樂觀念等都是無所附麗的。由此看來,要說清楚絲綢之路音樂以文獻為載體的傳播,就要對所有相關(guān)的音樂書寫進行考察。因此,《體源鈔》具有作為突破口的意義。但限于篇幅,本文未涉及樂工、樂器兩方面,尚有待補充。其次,中日之間的書籍交流有階段性的特點:從8世紀(jì)末到12世紀(jì),漢籍東傳的主要載體是貴族知識分子;從13世紀(jì)到16世紀(jì),漢籍東傳的主要載體是僧侶和樂人;從17世紀(jì)到19世紀(jì),漢籍東傳的主要載體是商人和商業(yè)。?本文所討論的種種現(xiàn)象,主要發(fā)生在第二階段,既具有代表性,也具有時限性。再次,《體源鈔》在寫作中,引用了很多書籍文獻,除上文所說到的幾種樂書外,僅中國典籍即有《周易》《尚書》《毛詩》《周禮》《禮記》《月令章句》《世本》《山海經(jīng)》《穆天子傳》《國語》《左傳》《道德經(jīng)》《論語》《孟子》《晏子》《荀子》《莊子》《韓非子》《管子》《呂氏春秋》《孝經(jīng)》《孔子家語》《周易通卦驗》《毛詩緯》《韓詩外傳》《三禮義宗》《三禮圖》《通禮義纂》《五經(jīng)通義》《五經(jīng)要義》《五經(jīng)析疑》《樂緯》《蒼頡篇》《爾雅》《說文》《釋名》《切韻》《蔣魴切韻》《廣雅》《帝王世紀(jì)》《史記》《漢書》《后漢書》《東觀漢記》《仲尼游方問錄》《孔子三朝記》《續(xù)后漢書》《晉書》《新唐書》《五代史記》《宋史》《貞觀政要》《帝王代記》《國史纂異》《高祖實錄》《文士傳》《列女傳》《西征記》《風(fēng)土記》《西域傳》《通典》《新入諸儒議論杜氏通典詳節(jié)》《唐會要》《金樓子》《淮南子》《司馬法》《風(fēng)俗通》《白虎通》《蒙求》《初學(xué)記》《太平御覽》《白氏六帖》《事林廣記》《編珠錄》《翰苑》《兼名苑》《洽聞記》《語林》《西京雜記》《王子年拾遺錄》《世說》《國史補》《博物志》《神仙傳》《武陵七十二仙傳》《列子》《列仙傳》《蔡邕獨斷》《勇子》《新論》《游仙窟》《醉鄉(xiāng)日月》《洞真記》《荊州記》《要覽》《李氏五運圖》《混天圖》《唐令》等百余種。因此,本文只是一個借管窺豹的工作,需要通過進一步研究來擴大其意義。

注釋:

①原文見叢書集成本《樂書要錄》卷五“七聲相生法”。

②原文見《樂書要錄》卷五“論二變義”。

③原文見于《初學(xué)記》卷一六《樂部下》。除以上內(nèi)容外,《體源鈔》前后文還引用了《風(fēng)俗通》《釋名》《琵琶賦序》《琵琶賦》等文獻,內(nèi)容亦見于今本《初學(xué)記》。

④原文見于《太平御覽》卷五八四《樂部》。

⑤原文見《太平御覽》卷五七九《樂部》,云:“琴書曰:‘昔者至人伏羲氏王天下也。仰觀象于天,俯察法于地;遠取諸物,近取諸身,始畫八卦削桐為琴。’”

⑥例如吉聯(lián)抗:《琴操兩種》,人民音樂出版社,1990;吉聯(lián)抗:《古樂書佚文輯注》,人民音樂出版社,1990;劉躍進:《〈古今樂錄〉輯存》,附見《〈玉臺新詠〉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00。

⑦參見亓娟莉:《〈樂書〉所見〈律書樂圖〉輯考》,載《樂府學(xué)》第12輯,社科文獻出版社,2015。

⑧參見王昆吾:《隋唐五代燕樂雜言歌辭研究》,中華書局,1996,第267-270頁。

⑨[宋]王應(yīng)麟:《玉海》卷一一〇,江蘇古籍出版社,1988,第4冊第2013頁。

⑩[宋]王堯臣:《崇文總目》卷一,載《續(xù)修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第916冊第20頁。

?《說郛》(涵芬樓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第887頁。

?按據(jù)陳鵬《日本四大樂書引漢籍研究》,《體源鈔》所引漢籍(明確給出出處者),除集部外,共計123種535條。四川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4。

?[唐]杜佑:《通典》卷一四七,中華書局,1988,第4冊第3755頁。

?[清]章學(xué)誠:《文史通義》內(nèi)篇四《釋通》,中華書局,1994,第373頁。

?[唐]李翰:《通典序》,中華書局,1988,第2頁;(后晉)劉昫等:《舊唐書》卷一四七《杜佑傳》,中華書局,1997,第1021頁。

?[宋]李昉等:《文苑英華》卷一八四,中華書局,1966,第2冊第901頁。

?《全唐 詩》卷四五一,中華書局,1960,第5091頁。

?參見趙玉卿:《〈樂書要錄〉的留存情況考證》,載《交響》,2001年第1期。

?嚴(yán)紹璗:《漢籍在日本的流布研究》,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8-5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