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古人有九大雅事,每一樣都精致而有品位,把閑情逸致發揮到極致。像焚香、品茗、聽雨、賞雪、候月、酌酒、蒔花、尋幽、撫琴等等,隨便拿出來一樣,就夠細細地咂摸玩味半天,單單一個“賞雪”就有很多花樣。
古人下雪天可干的事情很多,而且風雅有趣兒。
唐代詩人白居易下雪天最喜歡和人暢飲,除了那首著名的《問劉十九》,還曾寫下過這樣的句子,“一盞寒燈云外夜,數杯溫酎雪中春”“十分滿醆黃金液,一盡中庭白玉塵”。白居易對雪夜飲酒獨有偏愛,一到下雪天就呼朋引伴,問人家,喝一杯可好?當然,有這樣偏愛的還有大詩人李白,他曾寫過“雪花酒上滅,頓覺夜寒無”,可見雪夜飲酒,暖心暖身,如果碰巧有好友相伴,豈不是人生美事一樁?
踏雪尋梅也是古人下雪天愛干的事情。唐代詩人孟浩然說“吾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背上”,獨自咀嚼這句話,不由得樂了。詩人有癖,大雪紛飛中騎在驢背上,不是急著趕回家,而是在驢背上慢悠悠地斟酌詞句,想想是不是怪有意思的?可謂詩癡一個。宋人曾幾喜歡雪后折梅放置燈下,萬物凋零的冬天,有梅花自雪中來,可謂清新養眼:“窗幾數枝逾靜好,園林一雪倍清新”。我最喜歡的要數宋人盧梅坡的兩句:“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清絕,風雅,妙不可言。大詩人陸游曾為“梅花醉十年”,清代畫家惲壽平曾“踏遍梅花帶月歸”。踏雪尋梅,雪與梅相互交映,可謂詩情畫意,彰顯出風情與雅致。
下雪天烹茶聽雪也是一件風雅的事情。古人喜歡用雪水煮茶,唐人陸龜蒙有詩:“閑來松間坐,看煮松上雪。”《紅樓夢》中的妙玉也曾收了梅花上的雪,留著烹茶用。松上雪,有清幽的木香。梅上雪,有獨特的香稟。都是煮茶的好雪,加之神奇的東方小樹葉,獨具茶之禪意。融合在一起,可謂天上人間,清妙絕倫。清代學者震鈞曾說:“雪水味清,然有土氣,以潔甕儲之,經年始可飲”,可見雖是雪水煮茶,卻不是即取即用,一定是隔年或多年的。唐代詩人司空圖喜歡雪天喝茶:“中宵茶鼎沸時驚,正是寒窗竹雪明”,雪夜煮茶,人已昏昏欲睡,茶湯鼎沸,人才驚醒,可見他對茶的癡愛與偏好。人在寂寞的時候能干什么?當然是煮茶聽雪。
唐代詩人賈島喜歡雪夜靜坐,他曾寫過:“十里尋幽寺,寒流數派分。僧同雪夜坐,雁向草堂聞”,寥寥幾筆,山寺、禿樹、清水寒流、僧人、雪夜,呈現在同一個空間和維度,清淡素樸,清瘦寒涼,讀來有一種涼慢慢侵肌入骨的感覺。唐代詩人李頻喜歡雪夜訪友:“何人山雪夜,相訪不相思。”下雪天正好閑來無事,雪夜訪友,就不用日日在心中掛念了。晚明才子張岱喜歡下雪天到湖心賞雪,閑情雅興不與一般人同。煙水蒼蒼,白雪茫茫,天光水色,一葉扁舟,人在畫中。
天越來越冷,吹得人透心涼,冬天的模樣越來越清晰了。
冬天里,最愜意的時光就是下雪天,特別是在農耕時代,下雪天可以心安理得地貓在家里,不用干農活,安心享受農閑時光。磕瓜子,侃大山,修理農具,與老婆家常閑話,與孩子瘋鬧成趣,過著別具暖意的煙火生活。現代人碰上下雪天能干點什么呢?如果不上班,那一定是貓在家里上網,刷手機,看電視,發呆,睡大覺什么的,前者被動接受,后者主動掛機,和古人相比,非但沒有情調,簡直就是乏味。
(編輯 思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