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貿易風險陷阱步步驚心

李前+黃帥

“作為外貿企業，只要保證產品質量和效率、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但是，外部發生的事你不能不知道?！痹?017年12月21日舉行的“中國電子家電企業國際化高峰論壇”上，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研究會副會長霍建國對外貿企業這樣說。

從事外貿行業，從來不能只顧低頭做事就行了，更重要的是要知道海外市場發生了什么事，因為這關系到能否順利賺取外匯。外貿走到現在，絕不是形勢更好了，而是面臨的局勢更復雜了。全球政治風險、局部地區動蕩和匯率波動等風險陷阱防不勝防，外貿企業感受到的是更大的出口阻力。

外貿風險趨勢到底如何？如何規避風險？讓我們來看看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首席經濟學家王穩、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研究會副會長霍建國和中國外匯投資研究院院長譚雅玲這幾位專家的解讀。

風險一：目前復雜的世界政治、經濟格局變化和發展趨勢是什么？

王穩：如果認真研究十九大報告，會發現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全球政治格局有一個清晰、準確的判斷：世界處于大發展、大變革和大調整的時期，和平與發展仍然是當今時代的主題。

中美之間的戰爭可能比較遙遠，這里有3個根據。

第一個是經濟全球化、信息網絡化和文化多元化使全球各國和地區的聯系更加密切。

第二個是現在全球國際力量的發展越來越均衡，國際體系在向著均衡和和平方向發展，特別是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提出了“亞投行”、“絲路基金”和“一帶一路”倡議等這些國際新的理念，對全球政治格局的影響日益體現，使得大的波動越來越少。

第三個是中國的國際實力和話語權在大幅度提高，特別是最近在國防和科技方面實現了彎道超車。這對全球政治格局會產生非常大的影響，尤其對美國會形成震懾作用。正因為中國實力的增長，十九大報告才會說：我們從來沒有如此接近世界舞臺的中心，從來沒有如此有信心和能力接近實現我們的目標。

在目前和平與發展的大前提下，世界不穩定、不確定性的因素也在增多。第一，地緣政治熱點不斷涌現，比如朝核問題、因動能之爭引發的南亞問題和中東問題等。最近，美國總統特朗普聲稱以色列首都為耶路撒冷以后，形成了兩個中心：一個是美國、以色列和沙特，另一個是俄羅斯、伊朗。第二，全球非傳統安全風險加劇，比如地震、自然災害和恐怖襲擊等。第三，全球經濟增長的動能不足，特別是發達國家。不過，在“一帶一路”倡議推動下，巴基斯坦、緬甸和埃塞俄比亞等發展中國家和地區成為全球經濟增長最快的高地。預計未來三五年，這些國家和地區的經濟仍會保持高速增長。

風險二：當前，國際貿易規則有什么變化？中國提出的“貿易強國”受到什么樣的挑戰？

霍建國：當前，全球經濟正在復蘇，貿易也進一步活躍，至少2017年全球貿易增長率可能會接近或超過世界經濟增長水平。世界經濟增長現在普遍預測是3.6%，貿易2017年上半年預測是3.2%，下半年做過一次調整，有可能是在3.2%～3.8%之間。我們看到的這種效果，2018年還會更加活躍。

不過，貿易摩擦的形勢也在變得更加復雜。特別需要指出的是，美國稱WTO不重要，并不意味著放棄了多邊體制，它只不過不能容忍中國等發展中國家左右多邊進程，這一點是非常清楚的。簡單地說，美國有好處就做、沒好處就撤，完全出于對中國的抑制。

另一個更明顯的特點是，美國、歐盟和日本現在有“結盟”的可能，它們會在很多意識形態和國際競爭的主導權上自然形成一個聲音。我認為，這一點是值得重視的。過去，美國和日本是鐵板一塊，美國和歐盟是矛盾的磨合發展，但沒有擺脫重大問題上的一致性。包括前不久歐盟拒絕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美國也積極“配合”，特朗普政府告知世界貿易組織（WTO），美國反對給予中國市場經濟地位。顯然，它們是站在同一個立場的。

歐盟、美國和日本與我們的合作態度也發生了變化。過去，它們求著中國去投資，現在反過來了，歐洲在不斷采取措施約束、限制中國貿易和投資；美國則直接在其《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將中國列為“競爭對手”，不能容忍中國開創的發展模式，也不能容忍人民幣在資本市場的發展。這些都會給我們帶來明顯的變化和反應。我認為，全球經濟復蘇帶來了態度的強硬，貿易復蘇帶來了貿易保護主義，這是同時存在的。

短期內，國際貿易新的規則很難有所突破。過去，大家會探討WTO多邊體制不靈了，認為自貿協定比較有用，但現在美國退出了多個“群”；同時，中國正在推進的東南亞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也難有起色，但愿2018年有實質進展。我的判斷是，發展中國家和地區仍然處于相對被動的地位，而美國、歐盟和日本主導的國際貿易規則的影響力還在，總體格局并沒有變。想顛覆發達經濟體建立起來的貿易規則是很難的，并且在新的貿易規則確立過程中，矛盾也很激烈。

中國跟歐盟、美國必須要有長期周旋的過程，這種周旋是斗而不破。對企業來講，要進一步認識到國際經濟貿易形勢的復雜性。

風險三：包括匯率在內的全球金融市場出現什么變化？對國際貿易有何影響？

譚雅玲：中國貿易從2017年到現在能夠保持10%以上的增長狀態，可能跟外部的環境改善有關。但是，中國在這一輪經濟調整和轉型中，面臨一個比較新的課題就是匯率波動。

人民幣匯率從2016年年底的大幅貶值到現在的快速升值，給企業帶來的茫然和盲目是比較突出的。2017年外貿增長與上年的人民幣貶值有直接關系，因為企業能夠拿到訂單了。2017年廣交會再次火爆，說明外貿復蘇明顯。但是，我們也遭遇了非常嚴峻的挑戰：面對這一輪人民幣升值，企業是扛著壓力在接訂單。建議企業多學點金融知識，對保值和增值非常有用。

美國這么多年一直在迫使人民幣升值，我們的官方、學者也都認可人民幣升值，但是，從外貿、企業和生產的角度看，我們更需要人民幣貶值。但人民幣升值了10年，只貶值了4年。美元貶值，人民幣跟著升值，所以我們還是非常被動的。在這種背景下，外貿實體創新非常重要。研發和創新，對中國外貿而言是根，對人民幣匯率而言是本。endprint

破解風險：世界風險主要集中在哪些地區？企業該如何操作？

王穩：從中國信保在全球192個國家和地區的檢測數據來看，2017年前11個月，中國信保在拉美地區的保額出險率最高；非洲地區和大洋洲都是2.4%；亞洲地區是1.3%，與歷史水平持平；歐洲是0.9%，低于平均水平0.5%。

綜合來看，預計2018年拉美地區的出險率仍然處于高位。隨著巴西、墨西哥和委內瑞拉等國進入選舉年，不穩定性將進一步提升。另外，提醒企業特別關注北美、歐洲的實體店關門，特別是2018年全球影響力比較大的因素——美國加息、減稅，對全球經濟的影響非常大，俄羅斯、巴西、南非和中國受到的負面沖擊不言而喻。

對機電行業來說，2017年前11個月，中國信保接到的報案金額新加坡為5億美元；美國、沙特、印度和巴西都是出險集中的地方；出險最高的是古巴，100元中有96元都出險了。提醒大家也關注新加坡，出險率達22%。

霍建國：我有幾個建議。第一，現在的企業一定要了解外部環境，特別是經濟態勢，因為它預示著市場需求的變化。

第二，要有發展規劃。企業國際貿易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線上線下的比例是多少？對此，一定要有大致的把握，才有經營的理念和方向的定位，否則就會盲目發展。

第三，你的產品怎么樣？主要市場在哪里？競爭對手是誰？技術水平在市場上處于什么位置？這些都要心中有數。如果大家判斷2018年市場需求上升的話，不妨大膽地提高出口價格。

第四，靠人。一個企業要注重培養內部業務人員的水平，單兵能力的提升是企業發展的基礎。外部風險是能看到的，但是內部風險很難把握，只有企業家自己把握。人用得好，會有新的業績；用不好，就砸了。

譚雅玲：應對人民幣匯率波動最好的方法是提高產品的功能、質量，實體經濟有力量，貨幣才有自己的力量。外貿短平快比較多，需要從更長遠的角度進行規劃，發現自身的競爭點、弱點和軟肋，這一點在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轉型中非常重要。國際化的前提是民族化，只有做成中國的民族化，才是中國的力量、中國的創造。

這一輪的人民幣升值與美元貶值有直接關系。美元升值是假象，最終是為了貶值。因為美國知道，美元升值會削弱競爭力，美元貶值會增強競爭力。中國是外貿立國，投資立國在中國還不成熟，所以，中國經濟“三駕馬車”的順序是：外貿第一、投資第二、消費第三。

從這個角度看，外貿人怎么去應對？如果美元貶值，人民幣還會升值嗎？我們現在是升中有貶、貶中有升。2018年是“十三五”最關鍵的一年，生產和實業一定要為“十三五”的收官保駕護航。2018年，外貿企業在節奏上要做好，一定要做短線，不要做長線。另外，歐元是一個陷阱，應該引起高度警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