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素質教育的羅湖行動

秦巖 趙廣忠

：王局長，您好。今年是改革開放40年，深圳是改革開放的熱土，這40年是經濟飛速發展的40年，也是教育發生巨大變化的40年。您能否回顧一下深圳教育這40年來的變化與成就？這40年來，德育又發生了哪些變化？

王水發：深圳市委市政府確實非常重視教育。改革開放40年來，深圳教育從農村教育到城市教育再到現代化教育，經歷了幾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始于改革開放之初，是深圳教育快速發展的階段。此階段的特點是大量引進人才，大量選送校長、教師參加“海培計劃”，出國考察學習。各類人才的聚集和各種文化的融入，使深圳教育成為熔爐，這種多元、融合的文化也成為深圳特有的教育文化。

第二個階段，始于本世紀初，一是實施以課程改革為核心內容的教育改革；二是鼓勵學校特色辦學、創新發展；三是重視科研引領、研究推動。這一階段，深圳教育走上了內涵發展的道路。

第三個階段，就是近些年，深圳著力進行名校長、名教師的培養，教師隊伍建設也從引進為主轉向本土培養為主。這個階段更加關注教育公平，大力推進集團化辦學，擴大優質教育資源的覆蓋面，加快教育優質均衡發展。同時，素質教育得到豐富與發展，家校合作得到加強，閱讀推廣與書香校園建設得到廣泛重視，教育現代化水平顯著提高。繼2004年成為廣東省首個教育強市之后，2012年深圳又成為全省首批推進教育現代化先進市。

40年來，深圳的學校德育工作也發生了許多變化。在目標體系上，現在更加關注學生的身心健康、綜合素養、公民意識的培養、創新思維與個性發展，以及分學段確立德育目標；在內容體系上，現在更加重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法治教育、生態文明教育、心理健康教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育等；在方法體系上，現在更加注重社會實踐活動、學生社團活動、網絡德育，以及家長、學校和社會協同育人功能。

：前不久，教育部長陳寶生提出：“深化基礎教育人才培養模式改革，掀起‘課堂革命，努力培養學生的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請問您是如何看待“課堂革命”對育人價值的強調的？

王水發：教育的主渠道在課堂，立德樹人的主渠道也在課堂，德育的主渠道還在課堂。長期以來，對于德育與課堂的關系，存在很多誤區。大家似乎覺得，德育工作就是班主任的責任，就是德育主任、團隊干部的責任，這既違背了全員育人的理念，也違背了課堂是學校教育主渠道的理念。

德國著名教育學家赫爾巴特早就說過，從來就沒有無德育的教學。教書與育人一定是融為一體、相輔相成的，要在教書中育人。所以課堂教學一定要有明確的德育目標，學科教師一定要落實自身的德育責任，學科教學一定要實現學科的育人價值。對于課堂革命與德育的關系，其實我們的新課改理念已經作了明確的指引：不管是哪一門學科，不管是哪一次教學，都應該努力實現三個維度的目標，其中一個維度就是“情感態度價值觀”這樣一個德育目標。

所以我們羅湖區在深化教育領域綜合改革的過程當中，其中有一個育人模式改革板塊。在這個板塊里，在構建中小幼一體化、校內外相融合的大德育體系的前提下，我們強調，要在“課堂革命”的過程當中，落實課堂的德育目標。

：您剛才提到的“教育分離”“德智分離”現象，確實是教育中長期存在的問題。您認為應采用哪些保障措施促進這一問題的解決？

王水發：首先，要對教師進行培訓，要教育和引導教師轉變觀念，強化教師立德樹人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增強教師的德育意識。學校里面，人人都應該是德育工作者，做好德育是做好學科教師的一個重要標準。其次，要激勵教師在課堂教學過程中落實學科的核心素養，特別是學科教學的德育目標。不管是過去的三維目標，還是現在的核心素養，都非常強調學科教學的德育目標。所以，從學科課堂教學的目標及其評價上，要對教師作出明確的要求。最后，要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育，明確要求將其貫穿于校園文化、學校管理、課堂教學、社會實踐以及家庭教育的全過程。要從這三個方面，強化教師的意識，明確對教師的要求。

：您提到的三維目標、核心素養，這都是素質教育的核心內容。現在羅湖正在全面實施“新素質教育”，您能否談談“新素質教育”新在哪里，您如何看待“新素質教育”與德育的關系？

王水發：首先，“新素質教育”的“新”體現在以下五個方面：第一，要落實新時代的要求。第二，要適合新生代的特點。現在的孩子和以前不一樣了。第三，要把握新人才的標準。在人工智能時代，什么才是人才，也會有不同的標準。第四，要適應新技術的挑戰，不能適應新技術挑戰的教育是落后的教育。第五，要滿足新生活的需要。新時代的生產生活，需要教育提供什么樣的服務和支持？這五個“新”，是發展素質教育應該把握的五個方面。

其次，“新素質教育”的“新”還體現在素質教育一定要有五個新的發展：第一，要發展素質教育的目標。素質教育從80年代中期發展到現在，30多年了，在新時代，我們如何來發展素質教育的目標？在新時代，我們要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這需要好好研究、好好發展、好好作出回答。第二，要發展素質教育的實施路徑，包括素質教育的內容和素質教育的方式。第三，要發展素質教育的保障體系。保障體系不完善，這是我們過去30多年素質教育沒有取得理想效果的重要原因。第四，要發展素質教育的評價體系。教育評價對教育的發展發揮著重要的導向作用、激勵作用和促進作用，評價體系不發展，素質教育很難有新的發展，素質教育的目標也很難實現。

在德育方面，“新素質教育”強調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全面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

在培養目標上，首先，要求實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公民層面的四個踐行要求—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其次，要求培養能支撐終身發展、適應時代要求的四個關鍵能力—認知能力、合作能力、創新能力、職業能力；最后，要求發展能豐盈人生、奠基未來的綜合素養—閱讀素養、運動素養、語言素養、藝術素養、生活素養和全球素養。

在實施路徑上，特別強調構建中小幼一體化、校內外相融合的大德育體系，強調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融入校園文化、課堂教學、學校管理、社會實踐及家庭教育全過程；強調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全方位融入思想道德教育、文化知識教育、藝術體育教育、社會實踐教育各環節；強調健全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機制，加強個人品德、家庭美德、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和思想政治教育；強調配強德育隊伍，厘清德育目標，明確德育主題，建設德育課程，整合德育資源，規劃德育活動，加強德育管理，創新德育評價，提高學校德育實效；強調做好心理健康教育；強調開展中小學生涯教育；強調推進家校合力育人；強調抓住課堂教學主渠道落實德育目標。

：您剛才提到，實施素質教育，保障體系很關鍵。對于“新素質教育”的保障體系，您能否結合羅湖的情況展開談談？

王水發：保障體系主要有四個方面：資源保障、隊伍保障、體制機制的保障、家庭教育的保障。

一是資源保障。要實施“新素質教育”，沒有優質均衡的資源配置是不行的。首先要有學上，然后才有可能上好學。因此，學位的保障，學校的辦學條件，學校的信息化應用環境，都是資源保障的重要方面。實際上，學校環境就是一門課程，學校的辦學條件也是一門課程。優質均衡的教育資源是實施“新素質教育”的基礎性保障。

二是隊伍建設。有什么樣的校長就有什么樣的學校，有什么樣的班主任就有什么樣的班級，有什么樣的老師就有什么樣的課堂。要實現課堂的德育價值，要履行教師的德育責任，要培養學科的核心素養，發展學生的關鍵能力，教師是關鍵。教師自己的師德水平怎么樣，專業能力如何，都至關重要。因此，我們非常重視隊伍建設，特別重視提高班主任的專業化水平。我們認為，提高羅湖每一個班主任的專業化水平是我們辦好每一所學校、成就每一位師生、惠及每一個家庭、輻射每一片社區以及促進教育公平、提高教育質量、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途徑。在羅湖的班主任隊伍建設方面，我們決心很大，這需要有大投入和硬措施。隊伍建設是實施“新素質教育”的關鍵性保障。

三是體制機制的保障。包括辦學的體制、管理的機制、評價的機制、督導的機制、內部治理結構等等。

比如說，從辦學體制和辦學模式來說，去年以來，羅湖組建了六個中小學教育集團。我們坐在一起研究、討論，羅湖區能夠牽頭帶動其他學校共同發展、共同走向卓越的，到底有哪些學校？哪些校長有這種影響力，有這樣的使命和擔當？通過共同討論，最后拎出來兩所中學、四所小學。然后再討論，羅湖區哪些中小學，由于歷史的或現實的原因，目前還比較薄弱，我們拎出來近二十所學校。最后根據他們的辦學理念、學校特色、校長的成長背景，我們幫助他們與那六所學校進行對接，同時尊重雙方的意愿，組建六大集團。通過集團化辦學，名校長和名校就可以帶動新校長和新校或相對較弱的學校，一起實施“新素質教育”。通過名校在理念上、課程上、制度上、管理團隊上、文化上的輻射引領，其他學校能夠快速發展。

再比如，學校內部治理結構的變革。現在中小學普遍存在一種情況，就是學校內部的管理部門越來越多。哪一方面重要，就增加哪一個部門。原來沒有安全處，安全太重要了，就增加一個安全處。科研很重要，科研處一定要有。傳統的教務處不能少，德育處不能少，后勤處不能少，辦公室也不能少。還有，信息技術重要，要增加信息技術處或者信息技術中心……部門太多，部門的職能交叉，影響管理的效能。我們把學校所有關于教師的管理職能都整合到課程發展中心，所有與學生相關的工作職能都整合到學生指導中心，其他涉及到行政、后勤、安全、對外交流、宣傳等服務職能的都整合到行政服務中心。三個中心，職責明確，彼此沒有任何交叉。與此同時，我們再增加一個督查督導中心，對上述三個中心的工作情況進行內部督查、督導。形成“3+1”模式，這個“1”就是督查督導中心。它一方面對接上面的督導部門；一方面對學校所有的教育教學及其管理工作，對其他三個中心的工作，對學校的中心工作、重點工作，對學校的校長會議紀要、校長的理念與意圖落實情況等，進行督查督導。因此，對這個中心應當賦予一定的權威，由一位校級領導兼任這個中心主任。這樣一來，通過課程發展中心，促進教師的專業發展；通過學生指導中心，促進學生的健康成長；通過督查督導中心，促進“新素質教育”的理念、目標、育人模式等得到真正落實。體制機制改革是實施“新素質教育”的條件性保障。

四是家庭教育的保障。長期以來，在教育的問題上，學校和家庭往往觀念沖突得厲害。另外，我們過去常常說，教育是學校教育、家庭教育、社會教育三位一體、相互作用，共同促進學生成長的事業。但事實上，長期以來，學校教育不堪重負，家庭教育嚴重缺失，社會教育非常無序，在這樣一種教育生態當中，要實施素質教育，舉步維艱。因此，我們認為，要實施“新素質教育”，學校和教育行政部門，要切實擔負起過去人們認為不是責任的責任，學校教育要帶動家庭教育的改革，還要引導社會教育。我們不能簡單認為，家庭教育是家長的事情，社會教育是社會的事情，學校教育才是我們的本分。這種割裂的思維不利于素質教育的發展。因此我們提出來，家庭教育的保障必須要跟上。怎么辦？就從家長教育開始。家庭教育改革是實施“新素質教育”的必要性保障。

：我們在羅湖走訪了一些學校，發現這里的家長教育做得很系統，而且不局限在學校舉辦家長學校，開展家長教育的隊伍規模也很大。您能否再介紹一下羅湖在這方面的做法？

王水發：我們對開展家長教育、推進家庭教育改革進行了系統設計，簡單地說是“12345”。

1個網絡。這項工作僅教育一家來做，難以做好。教育局要聯合民政局、衛計局、婦聯、工會、財政局、發改局、街道及社會機構、科研院所，構建一個網絡，一起來做這個事情。

2個渠道。家長教育有兩個渠道：一個是所有的學校和幼兒園都要辦好自己的家長學校，另一個是社區教育中心。家長學校對在讀學生的家長進行教育，社區教育中心對隔代家長以及還沒有做家長的“準家長”進行教育。

3個家長群體。一個是“準家長”群體，其中有三種情況：一是還沒有結婚的，對他們進行婚前教育，我們有課程要求、學分要求、考核要求，達到了要求，即頒發合格證書，他們可以領結婚證。二是結婚以后還沒生孩子，要接受育前教育，有課程、學分及其考核要求，達到了學分要求，頒發合格證書，他們可以領取準生證，所以要民政部門和衛計部門支持。三是孩子生下來，還沒有上學，對這些年輕的父母進行“學前”教育，也是有課程、學分和考核的要求，考核合格即頒發合格證書，就可以領取學位證。這三種情況的教育叫作“準家長”教育。當然，“準家長”教育與結婚證、準生證、學位證的關聯，只是剛性要求、柔性執行。從進入幼兒園開始就是學生家長了，進入家長學校接受相關教育，這是第二個群體。第三個群體是隔代家長。現在很多家庭都是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幫忙帶孩子，陪伴他們學習。隔代家長對孩子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因此我們對隔代家長再進行教育。

4項重點工作，即重點做好課程建設、信息化管理平臺建設、制度建設和社區教育文化建設等四項工作。

5支隊伍。一是項目研究隊伍。二是顧問專家隊伍。我們擬聘請權威的專家團隊來對我們的家長教育工作進行系統指導。三是家庭教育指導師隊伍。我們準備培養幾百個家庭教育指導師。羅湖八十多所家長學校，由誰來任教？學校的校長和教師是一股重要力量，同時，經過培訓、持證上崗的家庭教育指導師是一支主要的力量。四是家庭教育志愿者隊伍。現在這支隊伍已經有不小的規模，這些家庭教育志愿者很熱心，也有切身的體會，針對不同類型的家長，有不同的志愿者去與他們對話、交流、分享，效果很好。五是年級長和班主任隊伍。家庭教育要與學校教育形成合力，家長要與年級長和班主任溝通對接。

我們通過這樣一個“12345”來真正改變家長教育、改革家庭教育。沒有這些保障，是沒有辦法實施好“新素質教育”的。

：下一步，羅湖在教育綜合改革，特別是德育工作方面還有哪些打算？

王水發：我們將圍繞“立德樹人”，進一步深化育人模式改革，在德育方面，將實現全員育人、全面育人、全程育人、全域育人。具體來說，我們在構建“一體化”大德育體系的同時，將進一步建設和諧的師生關系，加強學校課程建設，全面落實“課堂革命”，扎實推進大閱讀、大藝術、大體育、大創客等“四大行動”，大力開展作業創新，深化學生評價改革，加強國際理解教育與文化交流，做好午餐、午休“課程化”和課后延時服務“全覆蓋”，規范校外培訓行為，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

責任編輯︱何 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