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順民
傳播與共同體的關系并不是一個新鮮話題,但一直為功能主義導向的主流傳播學所遮蔽。在新傳播技術革命背景下,尤其是移動媒體(如依賴手機媒介的“兩微一端”)的出現,傳統的城市機構媒介主導的社會傳播系統開始破碎、斷裂。在全球化、碎片化、個體化的時代,我們能否在有差異中交流而共同生活,成了時代課題。共同體的重構成了近年來學界的重要議題。學術界的焦點集中在互聯網等新媒體構筑的虛擬網絡空間對心理意識層面達成共識的基礎上的共同體的解構和重構。如,“在當代‘脫域’為主要特征的當代共同體中”,探討“傳播的發生和作用機制如何產生心理集群并維持心理集群的穩定”。[1]再比如,“網絡空間所固有的虛擬性、交互性、廣泛性和超時空性使得網民在新媒體空間的書寫互動面臨著眾聲喧嘩和話語強占的困境”,從而認為“當前新媒體的共同體是一種‘幻像’”。[2]這種研究的取向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至少遮蔽了兩種面向:第一,對共同體的理解集中在達成共識基礎上的社會心理視角,而對在城市場域中作為關系網絡層面的共同體關照的缺失。第二,網絡空間因新傳播技術實現了實體空間和虛擬空間的連接、融合。過于強調網絡空間的虛擬性,割裂了實體和虛擬的連接關系,遮蔽了實體空間的傳播元素。
本文立足城市場域,試圖打破現代性視域中“脫域”的停留在意識層面“想象的共同體”的視野,從數字媒體技術帶來的流動的關系網絡(實現了實體空間和虛擬空間的交織、拼貼和融合)視角重新理解共同體,以此來探討移動網絡時代傳播與共同體重構的實然和應然邏輯。
在鮑曼看來,共同體就是在不確定的世界尋找安全,它涉及到一種感覺:它是一個“溫馨”的地方,一個溫暖而又舒適的場所。在共同體中,我們能夠互相依靠對方。[3]鮑曼梳理了社會學家斐迪南·滕尼斯和羅伯特·雷德菲爾德關于共同體的學說指出,理想的共同體基于一種“自然而然”、“不言而喻”的共同理解,無法人為制造出來。而理想共同體的實現基于三個條件:獨特性、小、自給自足。這三位一體特性的保持就能使共同體“內部”與“外部”筑起一道堅固的保護墻,這樣,共同體的關系就是穩固的。但隨著現代工業社會的到來,機械運輸方式的出現破壞了共同體的理想狀態,而信息傳輸技術的出現更是給予理想的共同體以致命的打擊,其自我與外界的界線再也無法劃定和維持,現代社會的共同體只能是“人為制造出來”的。[4]大眾傳播媒介在現代共同體的創造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安德森看來,民族國家就是一種“特殊的文化的人造物”,這是一種與歷史文化變遷相關,根植于人類深層意識的心理的建構。區分共同體不是以真/假,而是以它們被想象的方式。民族可被看做一個想象的共同體。在想象和建構民族共同體過程中,媒介、傳播的角色和作用不可或缺。大眾印刷媒介(主要指報紙和書刊)把不同時空的人連接起來(讀報作為一種儀式),公眾動用這些資源想象民族共同體。同時,他指出,民族本質上是一種現代的想象形式——它源于人類意識在步入現代性過程中的一次深刻變化。[5]也就是說,作為共同體的民族不僅存在于傳播之中,而且是通過傳播得以存在。安德森富有洞見地指出了報紙等大眾媒介在現代的民族共同體形成過程中想象和建構的角色和作用。但他沒有看到“民族主義和現代性觀念本身是誕生在城市的新觀念”[6],因而,在他的視野中對作為中觀層面的現代都市共同體的觀照是缺失的。
而在鮑曼看來,在這個迅速全球化的世界中,多數人居住的城市成了“持久的、流動的、異質人群龐大而密集的”地方,現代人需要一個用相互的、共同的關心編織起來的共同體。[7]
研究共同體的早期社會學家滕尼斯認為,隨著現代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進程,人際關系被交換關系全面滲透。人類社會由“共同社會”走向“利益社會”。其結果是城市人以和平的方式相互共處地生活和居住在一起,但是基本上不是結合在一起,而是基本上分離的。[8]騰尼斯把社會描述成原子化的次級關系,遭受了現代性的社會解組,社會解體和文化分離,從傳統共同體角度建構了一種對都市社會的否定看法。所以,他論述到,“城市發展到大城市時,共同體的生活方式日益枯萎,甚至日益消亡?!盵9]在騰尼斯的視野中,傳統共同體強調的是高度規范的整合與秩序,而大都市與共同體是分離的。而在麥基佛的視野中的“共同體”不同于滕尼斯的“共同社會”, 他區分了“共同體”(community)、“聯合體”(association)。“流動的人群聚集于城市,為了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共同努力聯結成新的地域共同體?!盵10]可見,麥氏認為因共同生活而形成的地域共同體在現代城市中并沒有消亡而是繼續存在和發展,但他沒有指出這種地域共同體如何及通過什么方式聯結起來。
騰尼斯敏銳地看到了大都會社會是一個差異的世界,是不同個人利益對權力和合法性展開的空間,從而大都會或許就是一種沖突。但他沒看到這種沖突也具有融合作用。在這一點上,社會學家齊美爾的看法迥異于滕尼斯。齊美爾將“共同體”定義為“群團聯系網絡”,也就是人際關系密切的“開放式的網絡”,這個“開放式網絡”是以異質性和彼此依賴為基礎。而在齊美爾看來,社會沖突也具有潛在的融合作用。[11]可見,齊美爾描述的沖突非整合式的共同體(群體聯系網絡)顛覆了傳統社會學關于社會及其整合式社區的觀念。
社會學中的一個關鍵概念是“社會”,其參照對象無一例外地都是共同體,孔德、涂爾干等社會學傳統把社會看作是放大了的共同體,其基礎是民族國家,強調的是規范的整合和共同的文化價值。全球化的進程沖破了這一思想,全球社會是不同文化的碰撞和復雜相處。[12]全球化進程,使得人們的認同無法被整合進或限制在他們所居住的民族國家的文化當中。全球化進程造成的一個后果是地方文化的崛起。[13]在涉及地方時,不要預設一個整合式的共同體。在此基礎上,費瑟斯通立足于有著多元信仰的“異質性價值密集”占核心地位的復雜大都市社會當中提出了一種與傳統內涵不同類型的共同體,“這是一種集體團結的新形式,類似于康德的“審美共同體”,既沒有義務也沒有擔當,放棄了責任、苦行、統一和目的。”[14]費瑟斯通基于后現代的立場看到了全球化進程導致不同于傳統共同體(主要指民族國家)的多元異質的都市共同體的出現,但他沒有特別指出導致這樣一種文化類型的共同體出現的前提條件——媒介網絡的作用。以研究網絡社會著稱的曼紐爾·卡斯特指出,“網絡社會是一種全球化社會,媒介網絡支撐的公共空間不僅是網絡化和數字化的,而且還是移動的。數字媒介使得不同地區和文化處于一個全天候的交流網絡中,多元文化主義在我們的世界中是一種規則而非例外?!盵15]也就是說,新媒體(數字媒介)支撐的交流網絡使得全球化時代多元異質都市共同體成為可能。立足城市場景,在傳播研究的歷史長河中,傳播與共同體至少出現了兩種觀念。
20世紀20年代,芝加哥學派產生的歷史背景與社會情境,正是美國由傳統有機社區向大都市原子化社會轉型的重要時刻。在這樣一個歷史情境下,他們關注社會、文化的整合。帕克認為:“城市,它是一種心理狀態,是各種禮俗和傳統構成的整體,是這些禮俗中所包含,并隨傳統而流傳的那些統一思想和感情所構成的整體?!盵16]也就是說,帕克是基于生命有機體的預設在人類生態學整合的視野下開展城市研究。隨著交通和通訊技術的發展,以及人口的涌入,城市人口規模日益增大,面對面的人際交往關系被次要關系取代,城市處于離散狀態。難么,如何重建社會秩序?寄希望于作為粘合劑的媒介(報紙)傳遞信息。他指出:“報紙是城市范圍內通訊傳遞的重要手段。公眾輿論正是以報紙所提供的信息為基礎的。報紙提供的第一個功能,便是以前村莊里的街談巷議所起的功能?!盵17]同是芝加哥學派的沃斯富有遠見地看到了異質性是都市的重要特征,這既是城市的希望也是麻煩所在:“基本的人際關系被次要的關系所取代,宗族紐帶弱化,家庭的社會重要性下降,鄰里老死不相往來,社會團結的傳統基礎日漸衰弱”[18]如何解決城市生活失序的問題,媒介的角色何在?他提出:“在擁有更多個體的共同體內,人們彼此不了解,無法聚集在一起,因此有必要通過媒體的間接作用相互交流”。[19]換句話說,在沃斯的視野中,需要通過媒體的信息交流作用來整合處于離散狀態的城市??傊?,在芝加哥學派看來,城市作為共同體(生命有機體)必須整合,媒介(報紙)通過信息傳遞,整合處于原子化的城市社會,報紙、媒介作為一種工具手段起一種整合功能。
不同于芝加哥城市學派關注都市文化如何整合的問題,并把報紙媒介理解為都市文化的整合功能。1960-1970年代,從早期工業社會進入了成熟工業社會,面對新的社會現實,新都市社會學家在全球化的視野中關注大都市文化的重要性以及多重文化世界里都市經驗的多樣性。在新都市社會學家看來,社會、文化整合不再那么重要,更加關注沖突與協商。作為都市研究領域最重要的思想家亨利·列斐伏爾“將空間的重組看成是戰后資本主義發展以及全球化進程中的一個核心問題?!彼磳Π芽臻g僅僅看作是社會關系演變的靜止容器的傳統城市社會理論,他認為“空間是資本主義條件下社會關系的重要一環,空間是在歷史發展中產生的,并隨歷史的演變而重新結構和轉化?!盵20]受亨利·列斐伏爾關于空間理論的啟發,索亞指出,空間生產既是社會關系和行為的媒介也是其結果。[21]正因為如此,地理學者哈維在《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中從多個維度探討了城市空間生產如何再造新的社會關系和形塑新的共同體。[22]從他們對空間的表述來看,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空間不是先驗和空洞的,而是社會、歷史、文化的產物;同時,空間會生產新的社會關系。城市文化學者沙朗·佐京認為“人類生活不是簡單地運作于城市之中和城市之上,而是很大程度上從城市發源,從城市生活復雜的特殊性和激發點上發源。”在這個意義上,她提出了“誰的文化?誰的城市?”。她認為文化同樣是控制城市空間的一種有力手段。[23]同時,在她看來,文化是各種不同社會群體在城市的公共空間中爭取生活方式再現的一種動態過程。她在《裸城》一書中檢視了都市中的“奇特空間”(具有獨特歷史和傳統的鄰里)及“共同空間”(如公園和社區農園等供大眾使用的空間),指出“公共文化乃是在不同族群的對話過程中持續不斷地生產”[24],從而形成真正由市民所共享的公共文化。也就是說,在流動、充滿沖突的異質性都市中,要形成市民所共享的共同文化,實體的都市空間中的對話、溝通、交流異常重要。
“交往是引起現代化的關鍵因素。正是交往的壓力帶來了傳統社會的土崩瓦解?!盵25]交往、對話、溝通,是城市生活方式的本質和精髓。著名城市學者簡·雅各布斯在她富有啟發性的著作《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中提出:“城市的最本質的特性在于尋求人與人之間的親密和諧。城市必須有喧鬧聲和街市,必須有那些發生在拱廊街道上的有規律的商業交往。只有通過時常發生在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才能形成真正的城市生活?!盵26]在這個意義上,城市社會學家劉易斯·芒福德提出了對城市本質的看法:“城市是個地理聯結(geographic plexus),經濟組織、制度過程、社會行動的劇場,以及集體的美學象征。城市孕育藝術,本身也是藝術;城市創造劇場,本身就是劇場?!盵27]用“地理聯結”的說法,在人文地理學者Steve pile看來,就是“城市由許多網絡組成,流通、交換和互動則在這些網絡里發生。”[28]人文地理學者朵琳·瑪西進一步指出:“廣泛社會關系網的交錯(單純的交會),不足以造就一個城市,需要積極活潑的互動。”[29]這些城市學者都看到了交往、溝通、對話對造就一個城市的極其重要性。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傳播學者謝靜指出城市的根本特性:“從網絡的觀點視之,城市從本質上是一種復雜網絡。”[30]而傳播就是編織網絡、建構關系的基本過程。[31]
城市是當前人類最重要的一種生活方式及社會關系。曼紐爾·卡斯特把城市看作是由空間過程和文化形式構成。在卡斯特看來,21世紀前期都市面臨的挑戰是“不再有一個支配性的文化,而是不同文化與認同如何分享一個城市的問題?!盵32]在全球化、城市化、網絡化時代,“文化共同體的建構并不是任意的,而是以歷史、地理、語言和環境等原材料為基礎。它是構筑起來的,然而圍繞被歷史和地理所決定的反應和規劃而物質性地構筑起來。”[33]可見,對共同體的的理解不能僅從意識和生命體驗的層面理解,還應加入空間、地理的物質性維度。人們要在處于全球網絡節點的城市世界中生存下去,在有差異的但卻相互交流的地方社會中共同生活,那就要求“城市在一種新的技術范式中必須變成超級溝通的城市,通過各種各樣的交流渠道(符號的、虛擬的、物質的),既能進行局部交流也能進行全球交流,然后在這些渠道之間架起橋梁?!币簿褪钦f,在曼紐爾·卡斯特的視野中,城市要成為一個在多維意義上作為溝通體系能充分交流的媒介,以此來重建城市公共生活,傳播在都市社會中起基礎性的作用。
21世紀的社會生活日益成為生活在新媒體技術日趨流動即時并滲入城市空間的生活。媒體和城市不再分離,而是一種嵌合的關系。新型傳播技術對社會文化生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當代文化同一性相應地較少由基于單一國家版圖的地理邊界的‘想象的共同體’所定義,而是越來越多地被假定為由相互交疊的衛星軌跡和數字網絡流所勾勒的馬賽克模式。”[34]如果承認媒介是人之生存的場域,在一個媒體變得可移動、無所不在和私人化的時代,技術與人融合了。由于數字媒介和網絡化傳播的出現,現在的人類生活在信息的、影像的、移動的全球交流網絡中,社會生活進一步走向“物理空間”和“網絡空間”的連接和整合,研究全球復雜性的著名學者約翰·厄里指出:“‘人’(persons)是作為各種各樣可居的、移動的機器的各節點而存在。”[35]新型傳播(交往)模式的出現引發了人之主體的變化,馬克·波斯特指出,新技術(電子媒介)是一種不同于印刷傳播的新的信息方式,“電子傳播階段,持續的不穩定性使自我去中心化、分散化和多元化”。[36]當代法國哲學家利奧塔基于后現代的視野指出了信息社會中新型自我的出現:“自我處在更為復雜、多變交流關系網絡的節點上?!盵37]一言以蔽之,不同于笛卡爾以降現代性范式預設先于技術的理性主體,后現代視域中新傳播技術的出現締造了新型的主體,新型主體具有多重性,這個多重主體不是同一空間分時段的不同角色扮演,而是在多重空間里的自然生長。在微時代,社會化媒體尤其是微信等技術的興盛使得單一個體對自身“多重人格”的建構,獲得了更大的可能性。有學者敏銳地指出基于移動網絡的微信用移動連接了固著,建構了“節點主體”,[38]。節點的意義不是固著和本質化的,而是在的動態關系網絡中呈現不同的狀態。
移動網絡時代,大眾媒介主導的社會傳播系統開始破碎、斷裂。當前,城市媒介的數字化實踐(如傳統主流媒體的新媒體轉型)正在編織新的傳播網絡,而城市正是這種實踐的主要場域。在這種背景下,傳播主體出現了“多元化”和“多面性”的變化。其多元化表現在黨政機構、企事業單位、民間組織、公民團體、個人成為傳播主體,而多面性在于一個實體機構或一個自然人在多重網絡中有多重主體身份。傳播主體的并置狀態導致了去中心化、去結構化,各網絡中的節點只有強弱之分。因而,過去傳統機構媒體在社會傳播系統中的“獨唱”因網絡新媒體的出現形成了“多聲部合奏”的景觀。在這樣的情境下,大眾媒介機構需要轉向社會傳播網絡中的強勢節點,連接是其核心,城市媒體需要融入城市傳播網絡,以此來重建城市的公共生活。
從西方傳播與共同體的理論脈路來看,城市是芝加哥學派思考媒介(報紙)之意義的歷史場景和現實框架,指出了傳播、媒介作為整合城市共同體(有機體)的角色和作用。而新都市社會學理論家看到了全球化時代傳播重構了都市以及傳播、媒介(包括實體和虛擬)在異質多元的都市中起基礎性作用。在這樣的認識基點上,傳播對城市的影響有多個面向的文化意義:除了信息傳遞,可以擴展理解為儀式感的實現,意義的共享、共同體(關系網絡)的建構,使城市真正成為市民基于文化認同的多元異質的都市共同體。這也是當前方興未艾的城市傳播研究的理論價值所在。從中國城市化實踐邏輯來看,改革開放以來,在大規模高速城鎮化浪潮中,伴隨電子和移動數字媒介的高度卷入和滲透,當前中國的城市化進入了后半程城鎮化建設時期,也就是由增量、局部走向系統工程的建設,“新型城鎮化”成為了時代命題,而新型城鎮化就是建立一種新的城市文明生活方式,而“城市文明的基礎是交流和共享(即是以沖突式的共享)”[39]。而交流和共享不只是信息傳遞的快速和便捷(如ICT驅動的智慧城市),還是構筑在歷史、地理、媒介等物質基礎上“意義”的生成和分享。新傳播技術(如社會化媒體)的出現使意義的生產方式發生了重大變化,意義不再是凝結在文本中,作為理性主體(笛卡爾之主體)的人把它拎出來,而是經由媒介實踐多元“節點主體”共生關系的凸顯和體驗。 傳播(交往)對一個人的價值是與共相地群體跟多地交匯和連接。在此基礎上,城市文化的傳承與創新需要實現歷史與現實、實體與虛擬的充分交融,城市地方共同體的生產與重構,依賴嵌入日常生活空間的媒介編織意義網絡,以此實現在移動網絡的時代我們能否在有差異中交流而共同生活,這關系到傳播與人類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