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嘉冰 旅俄華僑
□Sosnovskaya N. 莫斯科師范大學
20世紀60年代,繼梅什科夫為西伯利亞版畫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之后,又出現了一位風格顯著,技藝超群的人物,他的作品極大地豐富了西伯利亞版畫的表現空間,使人們對該地區的版畫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同時,也使西伯利亞版畫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的認可,并贏得了更大的聲譽。他為西伯利亞版畫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貢獻。他就是西伯利亞版畫領域的開拓者薩利尼科夫?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以下簡稱薩利尼科夫)。
1924年12月6日,薩利尼科夫出生于俄羅斯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一個叫阿赫塔爾斯克的濱海小鎮。從小他就養成了熱愛自然的天性,對繪畫非常癡迷,常常利用業余時間自學繪畫。憑借驚人的天賦,在他未滿16歲的時候,就考入了基輔美術專科學校。在校期間,薩利尼科夫刻苦學習,希望為以后的創作之路打下堅實的基礎。誰知天不遂人愿,他入校學習不到一年——1941年,戰爭爆發了,他毅然投筆從戎,于1942年報名參軍,很快來到了前線,一直持續戰斗到戰爭結束的1945年才光榮退役。
為了響應國家的號召,同時也為了更好地尋求自我發展之路,退役之后他來到了位于西伯利亞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并且終身留在了這塊土地上。他很快就融入了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藝術創作團隊,在老一輩藝術家的教導下,重拾畫具,全身心投入了創作當中。
可以說薩利尼科夫在藝術領域里的崛起是勢不可擋的,在20世紀50年代前期,在老一輩藝術家面前,他還是一名謙遜的學生;但是到了1955年,當他的作品第一次參加邊疆區第12屆美術展時,就以其成熟的技藝和非凡的藝術價值引起了人們的交口稱贊。漸漸地“薩利尼科夫”這個名字頻繁出現在邊疆的各個展覽中。20世紀50年代,他主要以水彩,水粉和素描開啟了自己的藝術之旅。那個時期,很多藝術家都鐘情于麻膠版畫的創作,無論是黑白還是套色麻膠版畫,都特別流行,涌現出了一大批優秀的麻膠版畫藝術家。所以,想在這個時期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其難度可想而知,但他依然決定了自己未來所要從事的藝術形式—麻膠版畫。
薩利尼科夫的藝術創作在20世紀60年代的西伯利亞地區可以說是一個特殊的現象。在麻膠版畫領域,他有著不同尋常的成長經歷。他的創作上承梅什科夫下啟阿法納西耶夫等人,為西伯利亞地區版畫走向世界并得到高度認可做出了重要貢獻。
薩利尼科夫熱衷表現的對象正是被西伯利亞大開發時代特殊的浪漫主義喚醒的西伯利亞建筑工地上的年輕人和開墾北部荒原的年輕人,正是葉尼塞河畔城市里的年輕人和開辟原始森林道路的年輕人群體——這一切都是他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的。準確地說,也是他自己的寫照,因而,是他由衷地去謳歌的。
他在自己的作品中,舍繁就簡,拋開了具體的情節性而致力于作品的概括性,舍棄了構圖的瑣碎末節而趨向于精準地表現作品的主題。對時代的敏銳感知,對自身的嚴格要求以及超凡的整合能力使他的作品在每次展覽上,都以其獨具的特色刷新著人們的感官享受。早在1961年,他的麻膠版畫作品一經問世,就被選送參加了聯邦的展覽;而在1962年,又被選送參加了兩次全國性的大型展覽,1963年他因其突出的成績而成為蘇聯美術家協會會員,這是對畫家巨大創作能力的見證和肯定。
薩利尼科夫于藝術實踐上第一次重要的成功來自麻膠版畫系列《汗泰卡水電站》中的一部分作品(《這里將建起汗泰水電站》(1964年)、《鋪路》(1964年))等。系列中的每幅作品都以別樣的視野,對當時傳統勞動題材作了全新的詮釋。對人們在嚴酷的大自然面前所展現出來的勇氣和力量,他表現出強烈的驚嘆和真摯的熱愛。這個時候,雖然他還沒有展示出他在以后作品里那種大尺度的宏偉,但也正是透過這些作品,他那驚人的天賦——把詩意和形象的內在飽滿性完美地融為一體的過人能力初露端倪。
這一系列作品得到如潮的好評之后,他受到了極大的鼓舞,隨后,他接連不斷地創作了一個又一個籠罩著強烈浪漫主義光環的勞動者形象。當他更進一步了解河運工人、安裝工人、水電站建設者、地質工作者的時候,他覺得在一幅作品里無法全面地表達出他們的勞動之美,這樣,就又出現了很多其他系列作品。對于每個表現對象他都為其尋找到了新的造型方法,這就使得他那些描述同時代人的作品更加光彩奪目。這些作品中的每幅都成了融思想的完整性、造型方案的獨創性、題材的新穎性、對構圖和色彩的深入探索為一體的典范,例如《圍著圓桌》(1966年)、《穿過原始森林》(1966年)、《伐木工人》(1966年)以及《斯利茲涅沃木材流送工作人員》(1966年)。他的優秀套色版畫作品之一《圍著圓桌》(1966年),當這幅作品在展覽上第一次被展出時,就被公認為西伯利亞版畫史上最優秀的作品。作品構圖簡潔大膽,色彩明快。畫面展現出在茫茫原始森林中,工人們頂著嚴寒架設高壓電纜的場景。作者截取了一個特殊場景:在工作間隙,工人們把巨大的電纜線軸翻倒過來當作桌子,圍繞“桌子”吃飯,畫面采取了圓形構圖的方式,使整個畫面更加完整,更好地突出了主題。畫面只有寥寥數人,也沒有刻意去描繪勞動的場面,卻從側面把勞動條件的艱苦,工人的熱情,團結奮斗的氣氛烘托出來了,生動刻畫了樂觀積極、關心時事、不畏嚴寒的當代年輕人形象,也間接地反映了時代的精神。因此,作品一經問世,就引起了整個社會的共鳴,產生了極大的轟動。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創作于1966年的套色麻膠版畫《西伯利亞的田野》,該作品在1968年羅馬國際版畫展中,榮獲聯合國教科文組頒發的銅獎,為西伯利亞,也為薩利尼科夫本人贏得了國際聲譽。作品簡潔明了:整個畫面是無邊無際的,伸向遠方的赭石色田野,地平線盡頭聳立著頭頂披戴積雪的綿延群山。極具特色的構圖方案,穩定的色彩組成,這一切創作出了內涵深厚、極具說服力的西伯利亞的概括的形象。其綜合性,生動性,強烈而宏大的空間感,獨一無二的韻律讓人們更加能體會到作品展示出來的廣袤無垠,雄偉壯麗。
還要補充的是,對于每幅作品,他都進行過多次的探索,經常放棄了大量事先準備好的構思,去嘗試不同的解決方案,始終堅持以作品主題的純粹性和突出性為主要原則。他還經常重返同一課題,對過去常常在展覽上出現過的方案(使用過的構圖或者題材),不斷地重新去嘗試,以追求更好的表現力。《圍繞圓桌》《西伯利亞的田野》就屬此類。
20世紀60年代初,他開始從事麻膠版畫的創作時,采用兩種形式并進的方法-黑白的和套色的,而且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但進入20世紀70年代,他的創作完全轉移到套色麻膠版畫上來了,對色彩的運用更加嫻熟,在強手如林的蘇聯版畫家中脫穎而出,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個人風格,達到了與同時代其他版畫大師比肩的藝術高度,也確立了其自身在西伯利亞藝術史中的位置。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葉尼塞河的河運工人》系列作品,其主要描繪的是在西伯利亞那條長年奔涌的河流上水手和漁夫們的繁重勞動,人在風景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河流的形象與人物的形象相互映襯,互為表里。代表性作品有《葉尼塞河之春》《漁汛之前》《葉尼塞河的汛期》《大豐收》等,這些作品銜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幅徐徐展開的,生動而真實的河運工人生活工作的畫卷,如同一組勞動者的贊歌,充分展示出了作者的情感和思想。
通過對這些作品的分析,還可以發現一個顯著的特征:通常他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都不是很多,他甚至在描繪大型建設工地和工廠的作品里,都不描繪很多人,而總是精心地、有選擇地提取出典型人物的典型形象,以少馭多,以簡馭繁,以此準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常常是將所表現的人、事、物融為一體。而且,在色彩的運用上也有相似之處,薩利尼科夫的作品通常設色鮮明,對比強烈,往往用寥寥幾種顏色就達到了層次分明而又活潑靈動的色彩表現,質樸清新中透著沉穩。
進入了20世紀80年代,他除了繼續以往的題材之外,也開始了對人生的多角度思考,創作了一些具有更深層次象征意義的作品。典型代表是《泉》:畫面延續了一貫的簡潔以突出特色,充滿樸拙的、濃厚的民間藝術色彩,與作者進入生命的最后階段所追求的返回到人的自然本性的思想感情相呼應,這在薩利尼科夫一生的創作中是個不可忽視的也是耐人尋味的轉變。令人感到惋惜的是,正在他創作的高峰時期,他的生命卻過早地結束了,給這種新的探索畫上了令人遺憾的休止符。
在不同的時期,他偶爾還采用石版畫、銅版畫技術進行創作。憑借高超的技術,他在從事石版畫創作時,盡力避免出現以前的創作痕跡,為解決新問題去努力尋求新的造型手段。在這一理念的指導下,他的石版畫作品也同樣顯得純熟而精致,動人心弦。但是他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套色麻膠版畫的創作上。
縱觀他一生的創作,可以看到,他所有的作品都是與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疆區有關的。20世紀六七十年代,那是一個熱火朝天的西伯利亞大開發的時代。所以,他作品的題材涉及的都是發生在這塊富饒地區上那些令人矚目的事件(汗泰水電站系列,薩揚—舒申斯克水電站系列等),每個系列,他都持續創作了很多年。同時,西伯利亞的極地風情和普通人的生活也令他贊嘆不已。對這類題材的表現一直貫穿著他的整個創作生涯,為他的藝術生涯增添了閃亮的一筆。可以看到,即使生活中最平常的景物和人在他的刀下也會變得充滿詩意,充滿崇高的內在精神。例如,他的套色版畫《花楸》(1966年)、《在溫暖的大地上》(1971年)、《獵人》(1978年)、《寒冷的一月》(1979年)等就是運用這種他自己最擅長的技法展示出自己的藝術思想的:賦予城鄉、人物以高度簡括的形象,以及城鄉、人物與美妙神奇的大自然那種緊密相連、牢不可破的關系。他充分發揮了他善于抒情的天分。
他是一位有著獨特世界觀的藝術家,他追求的是運用最簡單的場景達到最典型的概括。在整個創作生涯中,他嘗試著去了解生活的本質并且把它們轉化成驚人的藝術形象。在所有的作品中,他都堅定地追求作品的內在容量,努力創造出充滿內在張力的,極富內涵的形象,展示出藝術家那充滿激情的、積極的、實事求是的性格。
除了藝術創作之外,他還積極投身于各類與藝術相關的活動當中,先后擔任過各種職務:1975年至1980年擔任“社會主義的西伯利亞”區域展展覽委員會委員,邊疆區展覽委員會委員,邊疆區美協理事會理事;1981年擔任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美協管理委員會委員;1968年、1972年、1976年、1981年先后四次參加俄羅斯聯邦藝術家全國代表大會。
他一生的作品是對他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的真實而鼓舞人心的精神的精準攝取,他的藝術與他所生活和為之奉獻的時代互相呼應,總而言之,他的創作對西伯利亞乃至俄羅斯藝術的發展具有極大和極長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