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
這是一個關于全球化的寓言,一個由廢棄的巨輪構成的城市。一個利維坦的殘骸。
“在此之前,一艘艘巨輪是漂流在公海上的代工工廠,是世界經濟的完美解決方案。它利用勞動時間和運輸時間疊加來提高勞動生產率。這意味著它作為公司主體,不需要受到主權國家的監管,不需要在固定的土地上擁有物業,不必繳納稅費和承擔人員的勞動保障。它在中國裝載勞動力和部件之后駛向美國,利用航行的時間裝配產品,在回程時則運載新鮮空氣返回中國。”
作為個人背景跨建筑、經濟、影視、哲學、教育等多文化領域的設計師,王子耕的作品總是充滿魔幻現實感,隱喻嘲諷著社會怪誕的一面。盡管其作品多偏向于學術研究性,而非職業實踐性,但卻有著超越一般的建筑和城市問題的視野,帶著一種難得的深度和批判性。
他的這艘巨輪烏托邦,用以象征全球化時期的經濟解決方案和生存方式。它是一座移動的代工廠,也是一座無法離開的海上監獄。在巨輪上的五個球形氣倉,組織起了工人的生產和生活。招待所、藥房、五金店、診所……所有人們日常所需的鏈條和設置,上面全都具備,沒有人有借口逃離。
利用勞動時間和運輸時間的疊加,這種巨輪大大提高了勞動生產率。自由市場通過價格機制,將質的差異簡化為量的差異,如同集裝箱革命一般推動著標準化進程,在包括城市空間內的各種維度的展開。
但是,這個在全球化背景下不能自我供給,需要依靠巨型基礎設施進行生存權交易的理想世界,最終失效了。就如同利維坦,這種記載于《舊約圣經》中的一種半人半神的怪獸,曾被英國作家霍布斯用來比喻強勢的國家,最好的宿命依然是被關進籠子里。
詹姆斯·斯科特在《國家的視角》中,曾把20世紀烏托邦式的大型社會工程帶來的災難,歸因于社會精英階級宗教般的極端現代主義信仰。這一信念隨著工業革命以來的科技成就,逐漸成為官僚知識分子(包括建筑師)的典型意識形態。其合法性來自對于科學技術合法性的無條件信任,對于將科技進步應用于人類活動各領域堅定而固執的樂觀。
在王子耕看來,這個作品以船作為全球化的空間隱喻,描述了一個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地方生態。這個生態即是對自身異化的現實和新自由主義信仰的投射。深圳就是這種投射最大的奇跡。它自身提供了一種與歷史決裂的,簡單明確的社會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