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彭金芝
20世紀以來,伴隨著工業化的全面推進,生態環境問題日益嚴重,人們開始重新審視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在反思生態環境問題的浪潮中,北美的生態馬克思主義是其中的重要一支,其典型的代表人物是詹姆斯·奧康納。詹姆斯·奧康納,原加利福尼亞大學桑塔克魯茲分校經濟學系主任,《資本主義、自然、社會主義》雜志的創始人,1998年出版的《自然的理由: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研究》一書是他關于生態馬克思主義思想的集大成之作。
奧康納立足于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針對歷史唯物主義“只給自然系統保留了極少的理論空間”的“事實”,突出歷史唯物主義與自然的關系維度,將在馬克思、恩格斯等馬克思主義理論家那里“潛在的生態學社會主義的視域”突現出來,建構生態學馬克思主義,以此來彌補馬克思主義“生態學的理論空場”。針對當下日益嚴重的生態環境問題,奧康納基于“自然、勞動、文化”的三位一體,探尋生態環境問題的資本主義根源,提出資本主義存在著雙重內在矛盾——“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矛盾”和“生產條件與生產力(包括生產關系)矛盾”,即資本主義存在著經濟和生態雙重危機。他在對資本主義的分析和批判中,訴諸生態/環境運動實踐來尋求“一種替代性的方案”——生態學社會主義的可能性。

書名:《自然的理由: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研究》作者:(美)奧康納 著,唐正東,臧佩洪 譯出版社: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時間:2003年11月
第一部分“歷史與自然”。奧康納闡明了人類歷史與自然界歷史的辯證關系,主張在“自然、勞動與文化”三位一體的基礎上對唯物史觀和環境/生態史的研究進行有效修正。這部分包括1-5章。第1章“文化、自然與歷史唯物主義觀念”,奧康納指出,“歷史唯物主義事實上只給自然系統保留了極少的理論空間”,從而使得自然界“在該理論中卻越來越被遺忘或者被置于邊緣的地位”,歷史唯物主義理論需要將自己的內涵向外擴展到物質自然界之中去,向內延伸到人類的生物學維度以及社會化的人類的再生產,因此,他主張對馬克思主義理論進行生態學改革,來彌補馬克思主義的“生態學的理論空場”。隨后的4章“什么是環境史以及環境史何以存在”“審視蒙特利灣的生態史及文化景觀的三種方法”“弗爾河流域建筑物的特點以及對自然界的建構情況:一個手稿”和“兩個城市的故事:芝加哥和洛杉磯”主要進行的是生態/環境史方面的討論,強調“環境史是資本主義時代所有歷史書寫模式的一個頂峰”,是“存在于資本主義時代所有的歷史書寫中的一根看不見的鏈條”。
第二部分“資本主義與自然”。通過馬克思的資本理論以及波蘭尼的社會理論的視角,考察了資本主義的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之間的關系以及資本主義通過危機而進行的積累以及技術、能源、空間發展等方面的問題,對資本在利用自然界的過程中把自然界既當作水龍頭又當作污水池的問題進行了分析,闡明了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對包括環境在內的生產條件的破壞。
第6至9章,作者在生態危機的視角下考察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生產關系與自然界之間的諸中介環節及其緊張關系,在生態馬克思主義的視域下對資本主義制度進行了批評。第7章“生產的條件與條件的生產”,奧康納分析到,馬克思關于生產的條件有三:“生產的個人條件”“社會生產的公共的、一般性的條件”“外在的物質條件”或“自然條件”,認為這些生產條件的現實生產與不同類型的國家和市民社會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系,指出資本主義國家對環境問題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進而主張在“市民社會的民主化控制下”的未來國家中來重建自然界、重建人類與自然界之間的關系。第8章“資本主義的第二重矛盾”,奧康納指出,資本主義社會中除了馬克思主義所說的“經濟危機”之外,還存在著“生態危機”。第9章“資本主義積累與經濟和生態的危機”,奧康納指出,資本主義內在雙重危機是相互依賴的,資本主義的積累和危機會導致生態問題,而生態問題反過來會導致經濟問題。“自然界是資本的出發點,但往往不是其歸宿點。自然界對經濟來說既是一個水龍頭,又是一個污水池,不過,這個水龍頭的水是有可能被放干的,這個污水池也是有可能被塞滿的。自然界作為一個水龍頭或多或少地被資本化了;而作為污水池的自然界則或多或少地被非資本化了。水龍頭成了私有財產;污水池成了公共之物。”
第10到13章,作者從不平衡和聯合發展入手探討了資本主義在空間維度的表征,尤其是在石油這一特殊商品的政治和戰爭維度。第14章資本主義能否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奧康納認為,無論是從可持續發展的哪個基本視角來看,資本主義的可持續發展都是不可能的。資本主義是一種經濟發展的自我擴張系統,目的是無限增長,而自然界卻無法進行自我擴張。資本的自我擴張和自然界自身的有限性之間的總體矛盾使得生態危機的“資本主義解決方案”是遙不可及的。
第三部分“社會主義與自然”。這部分致力于分析和評估“新社會運動”特別是環境/生態運動的激進傾向。奧康納尤其關注那些對世界經濟危機產生過重要影響的矛盾,以及那些有可能造成激進的政治可能性、“激進的綠色主義”政治可能性的社會運動。這部分包括15-21章。
第15章“社會主義與生態學”重點探討了傳統社會主義思想與現代生態思維、勞工運動、環保運動之間的區別和可能的聯系。奧康納指出,社會主義的生產主義與生態學的合理性并不存在必然矛盾,它們恰恰是互補的,抗拒當代資本主義的現實政治斗爭正在促使生態運動和傳統勞動運動的結合,資本主義的矛盾本身已經為一種生態社會主義趨勢創造了條件。
16到19章在闡述了美國綠色政治運動中的政治激進因素,考察了在加州地區建立的、按照勞動階級的思路組織起來的綠色/勞工/社群聯盟,奧康納強調真正的綠色激進主義必須是一種既以“地方”又以“全球”為基礎的理論和實踐,新社會運動尤其是生態運動應該為國家的民主化而斗爭。因此,生態運動政治戰略的核心在于把這些斗爭升華為一種追求民主國家的斗爭。
第20與21章,奧康納指出,全球化經濟并沒有改變資本的自我擴張的本性和反生態性。全球化經濟的替代方案只能是一種生態學社會主義的:“使交換價值從屬于使用價值,使抽象勞動從屬于具體勞動,這也就是說,按照需要(包括工人的自我發展的需要)而不是利潤來組織生產。”
奧康納通過重構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來建構一種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理論。對于馬克思主義的分析,奧康納一方面充分肯定了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批判的科學性和對社會發展的預見性,“當今世界經濟的主要輪廓幾乎都可以從馬克思的經典文本所凸顯出來的理論視域中被解讀出來”;另一方面,奧康納也明確指出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缺陷。“經典歷史唯物主義凸顯了自然界的人化問題,卻沒有強調人類歷史的自然化方式以及自然界的自我轉型問題”。奧康納要致力于探尋一種能將文化和自然的主題與傳統馬克思主義的勞動或物質生產的范疇融合在一起的方法論模式,即生態學的馬克思主義歷史觀。奧康納在重新界定“自然”的基礎上,指出了資本主義存在內在的雙重矛盾,不可能實現可持續發展。生態馬克思主義理論最終指向在實踐中如何把激進的新社會運動特別是生態/環境運動納入到共同創建一種生態社會主義的軌道。
馬克思所生活的19世紀正是資本主義機器大生產興起的階段,馬克思對于當時社會的分析更多的關注了資本主義制度下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維度。20世紀中后期,資本邏輯的全球化蔓延,消費社會的來臨,環境問題的凸顯,使得奧康納從生態學的角度對馬克思主義的豐富和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對于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思考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