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時了
——評大型舞劇《粉墨春秋》

顏家碧

（廣西藝術學院音樂學院，廣西 南寧 530022）

二零一八年五月八日，南寧劇場迎來了大型舞劇《粉墨春秋》的新一輪巡演，這部原創古典舞劇由邢時苗導演，山西藝術職業學院華晉舞劇團的舞者們共同演繹，這是舞與戲的結合，是情與美的展示。

臺上輕歌曼舞，臺下人海沸騰。表演者們略施粉黛粉墨登場，演繹著人生的悲歡離合，臺下觀眾們凝神聚會，品味著戲里戲外的喜怒哀樂。

《粉墨春秋》是一部把戲曲、舞蹈、音樂、故事融合在一起的作品，無論是演員或是觀眾，都是主角，在戲里戲外，為自己做著愉悅或傷感的抒懷，人生就像這部舞劇一般，在一場戲中開始，又在另一場戲中落幕。在悄然流逝的時光里，《粉墨春秋》以其獨特的姿態，向世人展示著清末民初的梨園風采。該劇共分五幕，以清末民初為歷史背景，以梨園戲班的幾經沉浮為線索，以戲班中三個師兄弟的人生經歷為主要內容，將師徒父子情，兄弟手足情，男女愛情，江湖恩怨，人生百態，展露無遺。粉墨春秋，無論戲里戲外，舞出百味人生。

斷腸聲里憶平生

中西融匯，濃墨重彩，不失情懷——音樂好。方鳴先生在音樂創作中，使用了民族音樂的元素和西方古典音樂的手法，并加上當代流行音樂的風格，三者相結合形成了整部舞劇的配樂。民族音樂的元素是貫穿于整部作品中的戲曲因素，無論是在第二、三幕中的《拜山》與《殺四門》，亦或是在第三幕中氣勢磅礴的《髯口》，都為戲曲中的武場樂隊伴奏，在交響樂隊的伴襯下，中國樂器鼓、板、大鑼、小鑼鏗鏘有力的運用，將音樂推向高潮。在西方古典音樂手法的使用上，方鳴先生采用宏大的交響樂隊的編制來為舞劇配樂，使得音樂可大可小，可強可弱，對比明顯，在人物性格和矛盾沖突的表達上，較之管弦樂隊或是民族樂隊，能更好的展開情節與渲染氣氛。例如在第一幕中用交響樂隊的齊奏展示梨園中眾弟子翻滾、跳躍、打斗的練戲場景，氣勢宏偉；也有用大提琴中、高音區的獨奏代表活潑可人的燕兒的形象；又或是第四幕中，在悲愁的弦樂聲中，眾徒弟拜別師傅，一跪拜，一回頭，一擁抱，樂聲氤氳，氣霧蒙蒙，宛若眾人心中的淚水彌散在了空氣中，那是悲涼的不舍。樂器的音色被賦予了角色的性格，音樂隨著不同的人物出場不斷變換，它時而平和樸素，時而鋒芒銳利，音樂在變，舞蹈在換，燈光在移，若以舞臺為畫卷，《粉墨春秋》即在其中慢慢洇開。當代流行音樂的風格即可歸結為創新二字，第五幕中，音樂以“固定樂思”的方式不斷地發展變換，時而舒緩，時而活潑，時而輝煌，以一個音樂材料為主，即表現出三師弟失意落魄的武戲生涯，也表現了三師弟猛然開竅的猴戲學習，更能表現出三師弟成為一代猴王的英姿颯爽，音樂在速度的快慢，音值的長短、調性的明亮等音樂要素中不斷變換，推動著劇情的前進。方鳴先生將帶著泥土與流水芬芳的蒲劇與清新脫俗的歌唱性旋律相結合，在這部蘊含戲曲元素的音樂作品中，形象生動的用音樂刻畫出了不同社會地位的人物，由此，在聽覺上給予觀眾對人物性格的直觀了解。如此精美的配樂，帶給觀眾的是渾然天成的視聽盛宴。

舞勢隨風散復收

行云流水，高潮迭起——舞蹈美。古典舞即是如此，無論是千姿百態的舞蹈動作，還是平靜如水的人物靜止形態，在演員們的一舉手一抬足之間，韻味十足，千回百轉。它可以是第一幕中戲臺長條護欄上的“高蹺舞”，六位演員腳穿“三寸金蓮”掩面依次登臺，靈巧的步伐，柔美的身段，以及慢慢顯露的男兒身，都無疑帶來視覺震撼。它可以是第二幕中行云流水般的“水袖舞”與“綠珠紅袖舞”，小憐一身翠綠色旦角裝扮出場，腳穿“蹺鞋”站在圈椅扶手處，或蹦跳或旋轉，展現著各式各樣傳統的高難度動作，如射燕、臥魚、朝天蹬……那舞姿翩若驚鴻，宛若游龍，楊濤這個大男生成功的表現了封建社會女性“三寸金蓮”的輕盈步態。它也可以是第二幕中展現社會中人生百態的群舞，小攤販者們相互作揖，熱鬧繁華；姨太太們妝發華麗，攀比嫉妒；公子們氣宇軒昂，謙讓禮賢；公公一抬手一彎腰，形神兼備；軍閥及黑衣人陰沉險惡，暗顯權貴。在這一幕中亮點頻出，應接不暇。值得一提的是第三幕中氣勢磅礴的髯口舞，大師兄的一段髯口，充滿了蓋派的英武，演員戴甩發，掛髯口，系鸞帶，著厚底靴，以及一系列的武打動作和舞蹈造型，展示出人物驕頑負隅而又驚惶恐懼的復雜心理，其中“絕活”迭現，傾倒全場。舞劇中全方位的展示了獨舞、雙人舞、三人舞、群舞這四種舞蹈形式，既有敘事表意之作用，又有展現高超舞技之功能。

淡妝濃抹總相宜

推陳出新，環環相扣——舞美妙。以劇中第二幕和第三幕人物形象的塑造為例。第二幕中，二師兄和三姨太幽會的雙人舞，編排巧妙，運用舞臺的轉換，一排戲服架，一把椅子，一張床，三個道具有層次的運用，展示著不同空間的情節發展，二人之間的兒女情長，跟隨著變換紛呈的舞姿跌宕起伏，二者之間的舞步如影隨形，飽含情誼，時而激動萬分，時而柔情似水，唯美的畫面，渾然天成。同在第二幕中的故事，發生在舞臺前后的轉換，輔以燈光和音樂的配合，場景隨之變換，臺前是燕兒與黑豆調皮逗趣的雙人舞，后臺是二師兄與三姨太情意濃濃的雙人舞。這樣的安排，使得劇情發展具有連貫性，運用空間感，營造良好的劇情發展，體現出臺前幕后都是戲。在第三幕中，運用多個移動墻的不停移動和變換，展現出奔跑的二師兄，和在追逐二師兄的黑衣人，以及想要通告二師兄的大師兄，但悲劇仍然發生，大師兄挺身為二師兄擋掉了黑衣人的子彈，離開人世，二師兄被軍閥抓走，鐵鏈纏身，三姨太被關在牢中，暗無天日。運用移動墻這一物品的運動，將劇情不斷推進，矛盾不斷加深，不斷變換的音樂，渲染著緊張的氣氛，展現出人物內心的緊張心情。由此說來，舞美設計是別出心裁的。

夢里云歸何處尋

夢入梨園，情真意切——編劇巧。舞劇中的“戲中戲”模式可謂是戲里戲外，各有乾坤，劇中獨具匠心的在舞臺上搭建戲臺和戲樓內部的建筑，在劇中與劇情、舞蹈相互交融，與舞臺上的戲外人生交相輝映，營造出空間感、歷史感，有象征生活百味之巧妙。關于劇本，其初衷是以京劇武生演員蓋叫天和青年舞蹈家黃豆豆為原型，二人之間的關聯，即是天資不高，但后天通過勤奮刻苦，成為各自領域中的佼佼者，劇里劇外都在弘揚努力堅持的精神。中國音樂美學思想也可在此劇中窺見一二，無論是音樂、或是舞蹈，都是追求“天人合一”的思想，其人物關系、道具擺放、音樂創作、舞蹈編排等都要求平衡，這部舞劇也不僅僅是一場演出，它是人與人、人與天互相感應、溝通的方式，同時它也是順應時代審美趨勢的。因此，形式美和內容美也在舞劇《粉墨春秋》中獲得高度統一。

一往情深深幾許

喜怒哀樂，貼近生活——情意濃。真情是用命相交的梨園師兄弟，深情是父子般相處的師傅與徒弟，愛情是黑豆和燕兒、是二師兄和三姨太，這些情感，來的真切，讓空氣中流動的都是絲絲情韻。公子、公公、商販以及黑衣人之間的關系，讓人看盡世間百態，軍閥強搶民女，逼死師傅的情節，讓人為之動容，為之感慨。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關于舞劇《粉墨春秋》的故事，它生長在民間，流傳在民間，也璀璨在民間，而如今，韶光不再，它又以怎樣的情懷停留在人們的心中，又以怎樣的姿態佇立在中華大地之上？傳統文化的保存和發展，是一直值得人們深思的一個問題，歷史已逝，而其留下的瑰寶，卻仍然需要得到保護，并向一代又一代的人們訴說曾經的華麗故事。因為感動，因為震撼，因為喜愛，時隔兩年，筆者再次觀看了演出，無論是感動亦或是其中的魅力，在第二次觀看時，始終是只增未減。在這其中，極美的音樂是指引觀眾觀賞舞劇的重要幫手，它始終推動著劇情的發展，每個音符，在舞蹈演員們的舞動中，不斷的流淌出來，是那樣的和諧與清麗，引人入勝，使人遐想。筆者以為，一部成功的作品，除了帶給人視覺和聽覺的盛宴之外，留給觀眾的是無限的思索，觀劇之后，舞臺上的點點滴滴仍然停留在腦海中繼續沸騰，故事從舞臺上的燈光中瀉下，擦亮人們朦朧的記憶。

戲里戲外，粉墨春秋，一喜一悲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一顰一笑一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