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公益眾籌法律規制研究

鄧海卓

前言

網絡眾籌的概念首先起源于美國，現行的網絡公益眾籌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個人通過自媒體發起的自主求捐，一種是通過平臺，以平臺為中介或直接由平臺為主體發起的捐贈。我國自2011年開始正式引入網絡公益眾籌項目后，經過幾年的發展已經就網絡公益眾籌的基本問題進行了規制，但網絡公益眾籌的主體的多元性以及責任的難以定性和程序的非規范性都成為我國目前網絡公益眾籌發展需要面臨的問題。以傳統慈善捐助為主流的思維模式，還停留在簡單的直接交互層面，網絡技術的復雜性、信息的真實責任承擔、以及資金的實施預后等相關程序還沒有明確的規制，如何在分析網絡公益眾籌的特點下，融合慈善和網絡金融的特點，制定完善專門的法律法規和實施條例，規范網絡公益眾籌的程序行為和主體責任就是今后網絡公益眾籌需要探究的問題。

一、網絡公益眾籌概述

（一）網絡公益眾籌概論

網絡公益眾籌就是以公益為目的的眾籌行為，主要是公益機構或者個人通過專門的網絡公益平臺發起并收集公眾籌款用以公益項目的行為。目前業界參考眾籌的目標、回報方式以及公益對象等因素，將網絡公益眾籌平臺界定為垂直類和綜合類兩種類型。垂直類平臺主要是指專業性平臺，平臺權威專業，定位精準，能吸引投資人，但受眾面較小。而我國目前的公益眾籌主要通過自媒體平臺比如微信、微博或者其他網絡機構等綜合平臺為依托，已經逐漸開始取代傳統公益形式，成為主流的慈善籌資行為。不僅實現了“互聯網+金融+公益”的完美結合，創新了WEb2.0互聯網發展的新形態，同時也加深了金融事務和公益事業的發展廣度，具有公益普惠和金融平等的價值。

（二）網絡公益眾籌的特征

首要的特征就是全面覆蓋的快速傳播。通過自媒體等平臺，以極短的時間達到極大的覆蓋率和傳播率就是首要的網絡公益眾籌特征。其次，網絡公益眾籌也十分便捷，門檻較低的網絡眾籌方式讓發起人在一定范圍內呈現多樣化的趨勢，除了可以以企業、基金會的名義發布之外，個人僅需通過轉發朋友圈等自媒體或者通過專門平臺注冊就可以實現項目眾籌。再次，公益眾籌的社會圈層性也十分明顯，雖說，網絡公益眾籌主要是依靠網絡的傳播，但是，通過自媒體等渠道的分享的圈層仍然主要是以自身的社會圈層為主，可以說網絡公益眾籌的傳播圈層和影響范圍就是個人社會人際關系圈層的直接反映。最后，網絡公益眾籌還具有合同性，公益眾籌本質上是贈與合同的履行過程。作為一種無償的網絡捐贈，其實就是雙方之間建立的無償贈與合同，是一個贈與人（即投資者）把自己的財產無償地贈與給受贈人（即發布者），受贈人同意接受的合同。

二、網絡公益眾籌發展的根源探究

（一）技術優勢

我國傳統的慈善形式一直是以基金會或者成員會等組織來實現的，申請慈善救助的程序以及相關的資金籌集與撥付程序都十分的復雜。而網絡公益眾籌的發展完全依托于網絡的運行，它不再受傳統物理空間的限制，能迅速將互聯網公益籌資從虛擬的數據傳播轉變為現實行為，給公眾以參與的實感，同時打破了傳統的政府把控慈善的局面，激發了公民的公共精神，培養了公民參與意識。最后，支付寶等網絡便捷支付的形式也讓網絡公益眾籌不需要繁瑣的現金捐贈，也不存在現金捐贈限額的限制，甚至可以通過步行等低碳生活的方式代替捐贈。網絡技術的改革不僅給了公益眾籌更廣闊的平臺，也實現了多種形式，不限金額的全覆蓋捐助模式，拓寬了傳統的捐助定義。

（二）傳統慈善救助的限制

我國傳統的慈善事業主要是通過政府主導的模式，以建立基金會或者其他專業平臺為主要表現形式，直接依照行政機構實行向政府負責的單位制管理，門檻有限制，程序復雜，并且，很多公民對慈善機構運行不信任。而網絡眾籌雖然是通過專門的平臺實施的，但主要還是依靠公民的個人傳播，況且，公民在發起公益眾籌的同時，平臺擔負起的資格信息審查，信息披露，資金籌集與使用透明等特色讓參與者在進行捐贈時可以實時監控，也讓求助者可以省去傳統的中間程序，避免傳統慈善機構的管理模糊。

（三）網絡經濟的推動和政府的支持

隨著互聯網經濟的推動，經濟發展的形式已經開始脫離傳統的局限，互聯網的經濟運營與傳統慈善之間的復雜程序，門檻過高的矛盾已經難以調和，改變傳統的慈善籌集模式已經是必然的。同時，傳統的慈善資金來源大多都是由政府財政來負擔，我國政府財政負擔重，不能完全滿足個人救助的目標，我國目前的個人救助大都集中在醫療、教育等方面，其中大部分人群屬于中低收入人群，我國農村醫療保險水平低，社會保障力度弱的現狀以及地區經濟扶持的不對等，都是造成這種現狀的原因，我國目前的發展國情，難以避免這種現象的發生，而政府財政的負擔力量較弱又難以負擔完全的救助，也難以在短時間內完善我國的社會保障體系，互聯網公益眾籌無疑就是一個打開傳統慈善停滯的缺口，在減輕了政府負擔的同時，又減少了以政府為主導的傳統慈善體系，發揮了個人救助的積極性，同時也緩解了社會保障的矛盾。

三、網絡公益眾籌的法律規制問題

（一）網絡平臺責任規制不明確

很多求助者通過注冊平臺進行籌資，但平臺在何種情況下應該承擔什么責任，目前還沒有明確的規定。首先是在平臺資質和功能運營的規制問題上，2016年民政部制定了《關于制定首批慈善組織互聯網募捐信息平臺的公告》，但這個規定僅規定了慈善募捐平臺的合法資格，并沒有針對其他社會募捐平臺有所規定，也沒有明確解決平臺的合法地位和資格限定之間的矛盾，而《公開募捐平臺服務管理辦法》第十條也明確規定不限制有困難的個人通過媒體發布信息來尋求救助的行為。并且，很多求助者可以在平臺上任意更改求助信息和求助金額。最后，很多網絡眾籌平臺都是綜合性的，缺乏針對公益眾籌的專門規則，善款籌集的途徑，期限以及款項存放的平臺和款項結余的一系列規定目前沒有統一明確的平臺規定。

其次是平臺責任的承擔問題。部分學者認為，網絡眾籌平臺作為一個中介機構，鑒于合同的相對性，網絡平臺僅作為委托中介機構，并不存在直接的違約責任。部分學者認為，網絡眾籌平臺由于眾籌的特殊性以及運營原理，在保證信息真實等方面，在捐助者受到損害時應承擔侵權責任。《慈善法》雖然規定了通過虛構、誘導等形式募捐的或者假借慈善的名義騙取捐贈的由公安機關依法查處，構成犯罪的依法承擔刑事責任。但是，僅規定了直接責任人也就是直接實施者之間的責任，那么借助平臺進行捐助的中介平臺是要承擔一定的責任，承擔什么責任還沒有明確。

（二）缺乏法律監督體系

很多公益眾籌平臺并不是完全的公益性質，大都涉及包括金融、環保、醫療等多方面綜合性質，缺乏規范的行業標準。并且，大多數在資金流轉過程中是直接自我監管的，沒有其他機構的代管，也沒有相關機構的第三方監督，同時充當資金的籌集和支配機構，對資金的籌集和支配存在過大的自我裁量權。同時，通過平臺進行自我籌集、信息發布的個人也在資金申報資料和資金使用和后續盈余支配方面存在保有極大的自由，這不僅容易造成源頭上的求助者的虛假詐騙等現象的發生，還會因為平臺管理缺失，出現平臺失誤甚至成為變相斂財工具的事件。有學者認為，根據片面共犯理論，雖然平臺與集資行為人沒有事先聯絡，但在集資過程中，網貸平臺明知行為人在實施犯罪行為，而暗中幫助或提供便利，即使行為人不知情，平臺也構成片面共犯。

（三）缺乏專門性法律和實施條例

目前我國主要適用網絡公益眾籌的法律以《慈善法》為主，規定了慈善募捐的范圍限制，僅將以平臺為基礎的慈善性質的募捐納入監管范圍，大部分通過個人自媒體平臺傳播的個體求捐的形式仍舊存在規制空白。雖然《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網絡交易管理辦法》、《公開募捐平臺服務管理辦法》中有制定規制平臺的相關法律責任，但是，以股權眾籌以及針對互聯網金融的《關于促進互聯網金融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等法律法規為適用基礎的平臺規制，具體如何細化責任，如何實現具體運營程序，在真正的實踐中還沒有明確。

四、網絡公益眾籌法律問題規制

（一）明確公益眾籌求助者、平臺之間的責任

首先要明確限制求助者，中介平臺的范圍，目前適用的《慈善法》等法律僅規定了慈善性質的捐款發起，針對個人的眾籌僅規定了在個人的某種情況下允許個人通過自媒體等網絡平臺自行籌款，這就要求慈善法等現有法律在規制了慈善性質的捐款后，相應的增加針對社會捐助的限制，明確規定在個人以及平臺作為中介或者平臺作為組織者實施眾籌時的范圍限制。其次還要明確求助者和平臺在正當籌資中所負擔的責任以及在虛假詐捐中的責任。僅規定個人以及平臺在虛假詐捐和誘導捐款方面存在的責任并不能完全規制公益眾籌的運營，公益眾籌求助者在發起眾籌時該具備何種條件，提供何種信息，以及在確保信息真實和籌金等方面都需要規制。相應的公益眾籌平臺該如何確保平臺信息的真實性，平臺項目的實際審核，項目資金的實際使用和資金籌集盈余的實際規制都是十分有必要的。

（二）規范公益眾籌平臺的行業標準和運營模式

首先要規范公益眾籌平臺的行業標準，明確行業的準入標準。2016年我國公布了首批合規的網絡募捐平臺，這種逐個批準公布的形式雖然可以更加準確的進行規制但是沒有統一明確的標準難以及時應對今后新出現的網絡平臺，難以及時應對發展中的變化。其次在網絡公益眾籌平臺的運營模式上，具體從篩選審核求助者，確保信息安全，規范資金的籌集和使用程序以及結余資金的后續使用方面都需要明確規范的運營模式，保障每一個程序都合法規范。由于網絡平臺基本以公司為主要依存主體，可以考慮將網絡公益眾籌平臺納入金融監管的范圍，參考互聯網金融的管理規定，通過公司成立的方式建立的公益眾籌平臺，也可以依照公司化運行模式，以工商注冊、網絡備案為必備條件，實現工商、稅務和慈善的多元標準監管。同時也可以吸收信用等級評判標準，以平臺信用為主要核心評判對象，規范平臺的信用等級。

（三）制定專門的法律條款和實施條例

針對網絡公益眾籌等互聯網慈善行為的專門立法的主要內容不僅要規制網絡公益眾籌運營模式和責任承擔，還應當首先明確網絡慈善的范圍，法律的適用范圍和目的等，其次還要包括公益眾籌的具體程序規定和主體的責任承擔，以及相關的實施和監督單位。最后，還應該包含法律的域外適用部分，互聯網的最主要的特性就是無邊界性，還有網絡公益眾籌的低門檻，便捷性等特點，都無法將網絡公益眾籌限制在一個小部分地區，主體的多元性，范圍的空間延展也是難以避免的。當然，在制定了專門的法律法規之后，具體落實到實施才是最實際的，這就要求各地區制定地區間具體實施條例，將專門的統一法律落到實施，在制定具體的實施條例的同時也應該允許地方政權恰當考慮本地經濟特色予以范圍內的自由裁量權，允許在限定范圍內的具體實施條例的地方特色化以及靈活性。

（四）建立體系化法律監督體系

體系化的法律監督體系主要包括平臺內部運營的監督體系和平臺外部的監督體系兩部分。平臺內部的運營程序主要包括對求助者的刪選和監管，對項目情況的監管和保障、對資金籌集和支配的途徑的監管以及對捐助者權益的合法保證，實現各流程信息互通的同時又加強平臺的中介作用，在平臺履行籌資支付等中介功能的同時實現對求助者以捐助者身份代替直接監管。當然還要建立體系化的外部監督體系，鑒于互聯網公益眾籌的網絡技術特殊性與慈善性的結合，建立多元化、體系化的監督體系才是今后的發展趨勢，不排斥適用網絡金融的監管路徑，保證工商、稅務等多元化監管體系，還可以結合傳統慈善的監督方式，建立專門的網絡公益眾籌的主要監督機構體系，建立完善的法律制度體系，使得平臺的運行有外部把控，同時又及時溝通管控平臺內部運營。當然，也可以建立從預防開始的鏈條式監管，以信用為管控的主要評價標準，進行全方位的考量。

（五）捐贈者的權益保障和資金的監管問題

在項目起始時就要與項目發起人、出資方建立法律協議，明確三方的權利義務，以“善意管理人”的角色處理善款；另外明確其披露義務，對項目籌集資金及項目資金使用進行相應的公示。還要及時做好風險教育和傳播的工作，做好后續的效益評估，保證捐助者在限定的范圍和時間內改變或撤銷自身的捐助，保證捐助者在權益受到損害時的維權道路，同時針對每次捐助行為簽訂完善的捐贈合同或相關協議，保證可以通過協議條款達到協調糾紛，保證權益的目的。個體自我維權，有時候才是最主要的維權途徑，同時，又要求平臺作為中介結構的基本責任，在平臺的基本服務或條款的范圍內保證捐贈者的部分權益。而在平臺的資金監管和籌集方面，可以引用三方平臺托管的模式，通過實報實銷等形式階段性的撥付款項，當然還要保證資金盈余的后續處理，同時做好項目結束的效益評估。

五、結論

網絡公益眾籌直接滿足公民的需要，同時又緩解了政府的財政壓力和管理壓力，在網絡技術和網絡金融的支撐下，網絡公益眾籌已然成為協調社會矛盾，補全社會保障的重要方法。我國網絡公益眾籌引入時間比較晚，雖然發展比較迅速，但在法規完善以及程序規制等方面還是有所欠缺，缺乏專門的適用法律，以傳統的慈善法和互聯網金融等規制法律為主要適用法律明顯是難以全面專業的規制到位的，其次，互聯網的技術復雜性在網絡捐贈的信息真實保證以及籌資途徑監管和資金統籌和使用方面都存在極大的不確定隱患，網絡集資詐騙的現象屢有發生。怎么規制互聯網公益眾籌，從中央到地方怎么建立完善的專門法律體系和完善的監督管理機構體系，怎么明確的規定網絡公益眾籌的規范化程序以及預后的評估和相應的責任承擔，還需要我們在長遠的互聯網經濟的發展過程中慢慢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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