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吾爾民間故事《一雙金鞋》故事類型與母題分析

·（喀什大學人文學院2016級研究生844000）

世界范圍內《灰姑娘》的傳播非常廣泛，對灰姑娘故事的研究也頗多。在我國以《葉限》為主要參照的灰姑娘故事的單另研究和國內多民族的灰姑娘故事間比較研究也比較全面。下面我主要從文本出發分析維吾爾文異文中的灰姑娘故事。

一、《一雙金鞋》故事類型與母題分析

《一雙金鞋》的主人公名叫艾健爾，她和繼母與繼母的女兒生活在一起。我之所以認為該故事是灰姑娘故事類型的異文，是因為它具備學界普遍認為的五個主要母題：后母的虐待，難題考驗，神奇力量的幫助，特殊方式的身份驗證，與王子結婚；后母的虐待：艾健爾的后母向來偏心，溺愛親生女兒帕蒂曼，不管艾健爾的吃住行。從七歲開始讓她出去撿柴放羊，經常辱罵、毆打她。這個故事的難題考驗：就在她被重活、鞭打壓得心力交瘁，有一天線沒織完怕晚上被繼母打罵而放聲哭泣時，突然起風卷走了她的“織線器”，她追著織線器，走到了一個洞穴里，洞穴里的房子里有一個奶奶。當艾健爾問起自己的織線器時老奶奶讓她先別急，然后一個一個提出來三個要求。第一個是給老奶奶做湯面，面粗的要她腰那么粗，細的要她胳膊那么細。第二個是洗好碗筷，把臟水倒到煙囪里；掃完家里，把垃圾倒在屋頂天窗里；第三個是頭皮特別癢，給她把頭發拔掉。艾健爾很懂事的做了一碗好吃又細的湯面，把臟水、垃圾倒在該倒的地方，給老奶奶洗頭梳頭編發。老奶奶高興的讓艾健爾從大鹽缸里拿走她的織線器。艾健爾對鹽缸里的金銀首飾視而不見，取出了自己的織線器。而她頭上長出了金頭發。老奶奶給了艾健爾兩根自己的白發，讓她遇到困難時把頭發燒了。故事眾多神奇力量的幫助：艾健爾拿出老奶奶給的兩根白發燒了起來。老奶奶來后讓艾健爾洗漱，從變出來的門內拿出裝有新衣金鞋的包袱，讓她穿上。給她戴上珠寶打扮她。讓她去婚禮開心的玩。自己動用鴿子，狗，雞幫艾健爾完成了繼母布置的任務。艾健爾從婚禮返回家時不小心把一個金鞋落在了小河邊。屆時王子剛好路過小河，看到發光體后過去發現是一個金鞋子，于是決定尋找鞋子的主人和她結婚。身份驗證：當宮女們來艾健爾家時驗出艾健爾就是金鞋的主人。于是艾健爾與王子結了婚。

到此為止這個故事除了細節上的差異以外，與基本形式的灰姑娘型故事一致。但是艾健爾并沒有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結婚不出一個星期，繼母就騙艾健爾到家過夜，與親女兒合謀謀殺了她，拔下艾健爾的金發貼到自己女兒頭上，頂替艾健爾去宮里。王子沒有發現新娘被冒充，繼續過著他們的生活。當艾健爾被殺時眼里流出的血通過幾次化身終于復活成她。她要求王子要是想復合就要收集市民訴說自己的經歷。故事的結尾以繼母母女兩，宮內的人們被艾健爾的眼淚形成的河水沖走，王子死死抱住艾健爾的腿腳，面對民眾痛哭流涕，表示懺悔而告終。早期從事民間故事研究的學者劉曉春在其論文《多民族文化的結晶——中國灰姑娘故事研究》中分析中國灰姑娘型故事時把西北文化區域的灰姑娘型故事分為仙人相助式和其他形式。他指出“這一類型故事的特異母題是：有法術的老太婆要求女主人做三件事，女主人一一完成，得到了老太婆的神奇幫助。此后的情節則是與丁乃通類型433D型蛇郎故事復合。”其實《一雙金鞋》這個故事也像是劉曉春筆下的南方文化區域型中的發展型一樣，有與丁氏類型433D復合的情節：Ⅱ謀殺女主角；Ⅲ女主角變鳥；Ⅳ女主角變植物；Ⅴ其他化身；Ⅵ夫妻團員。所以說《一雙金鞋》是維吾爾民間故事當中的灰姑娘型故事異文，但是是發展型的異文。

除了故事類型以外，我們還可以對《一雙金鞋》進行母題研究。除了灰姑娘類型510A所具備的主要母題以外，該故事還包含其他豐富的民間故事母題。與斯蒂·湯普森在其《世界民間故事分類學》當中所說的《黑白新娘》故事開題一樣，《一雙金鞋》開場也是采用友好與不友好的母題。（母題Q2）。艾健爾善良。繼母的女兒自私。這一母題不僅在開場有交代，還貫穿于故事眾多情節中。《一雙金鞋》有斯蒂·湯普森的重復化身母題（E670）。艾健爾眼睛留下來的血通過幾次化身最后變成艾健爾。湯氏非常事件母題城市沉入海里（F944）與故事最后的淚河吞沒繼母母女倆和宮里的人們相似。考驗母題（H）中的H1511·2燒食考驗母題在本故事中為老奶奶要求艾健爾和帕蒂曼做湯面。除了與丁氏433D故事類型復合以外，《一雙金鞋》中還有湯氏《黑白新娘》故事類型（類型403，《世界民間故事分類學》560頁）復合的情節，即頂替新娘。斯蒂·湯普森說過，頂替新娘故事“最常見的特點是在對丈夫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女兒或繼女由其母支持占據妻子位置，而放逐那位丈夫的原配”1

在閱讀其他維吾爾民間故事后，另一篇與《一雙金鞋》有相似之處的故事讓人思考兩者是否有關聯。《奇妙的箱子》簡述的是一個后母虐待善良，勤快的繼女，偏愛自己懶惰任性的女兒，逼迫丈夫把繼女扔到森林里的故事。被拋的女孩到晚上走到一個獨居的老奶奶家并住在那里悉心照顧老奶奶，在她想家時老奶奶給她一個神奇的箱子送她回家。繼母看到女孩帶來的神奇的箱子讓丈夫把自己的女兒也扔到森林里，任性、懶惰的繼女不受老奶奶的愛戴，最終帶回家的是一個裝著怪物的箱子，繼母和繼女兩人死在怪物手下。《一雙金鞋》的開頭與《奇妙的箱子》有以下相似的情節：1.也有惡毒的后母與討厭繼女，后母虐待女主角。2.善良的女主在森林或野外遇到獨居的老奶奶為她做事。3.老奶奶給女主角“獎勵”4.繼母嫉妒對女主角，送自己的女兒去老奶奶家。5.繼女對老奶奶不好。6.老奶奶“懲罰”繼女。兩個故事的不同點是《一雙金鞋》里女主角是被風引誘到奶奶家里，老奶奶主動、有目的的提出三個要求考驗她。而在《奇妙的箱子》里女主看到光亮后自己走到老奶奶家，老奶奶也沒有提出要求，女主只是在居住過程中自覺表現她的善良的一面的，不是特意的考驗。在男主外，女主內的封建社會里，當家有女兒初長成時社會對她是不是合格的人民心目中的普通人家的好女孩的標準主要看女孩是不是尊老愛幼、禮貌、勤奮、是不是對家務活熟練等等。可見《一雙金鞋》和《奇妙的箱子》反映了當時的社會價值觀。

二、女性主義文學批評下的《一雙金鞋》

如果說《灰姑娘》故事類型一直被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者所“不屑”，那《一雙金鞋》更是把封建社會中婦女所遭受到的遭遇刻畫的更徹底。讓讀者為女主疼惜，引起讀者的同情心。我認為《一雙金鞋》的后半部分有以下幾方面體現出了符合女權主義文學批評的特點。1.女性自己的覺醒。在被殘酷殺害并被奪去家庭以后，艾健爾終于憤怒并把憤怒變成生存下去的信念，為自己的最后一點希望堅持。在復活以后艾健爾一改以往完全服從的形象，對王子提出了要求，把自己的經歷講述給人民，懲罰了謀殺她的人。2.女性之間的互助。在艾健爾的身體被埋，變成不同的異體之后，宮里的宮女們幫她不斷提示王子、為她默默保護艾健爾的異體。3.婚后渾噩的王子形象。王子在結婚不久，辛辛苦苦找來的妻子被替換沒有發現，被宮女提示多次也無用，就這樣過了一年之多。我認為這在某種意義上削弱了父權制社會里道德標準規定者的權威性。身為王子，未來的統治者，對身邊事物變化漠不關心、任由惡事發生，按于表面的平安，被唯利是圖的人懵逼雙眼、耍在手掌心。

注釋：

1．《世界民間故事分類學》斯蒂·湯普森著（美），鄭海、鄭凡等譯，上海文藝出版社，1991年2月，14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