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渼陂文學作品研究

⊙韓 琛［西北大學文學院， 西安 710127 ］

宋代渼陂文學作品主要集中在北宋，北宋的渼陂文學主要以描摹渼陂秀麗景觀為主，這些詩作大都用詞清麗，主題思想也主要是表現文人的閑情雅致，筆者根據宋代渼陂文學的主題思想將宋代渼陂文學概括為寫景和詠史兩大類型。自北宋南移，渼陂所處的京兆府已經劃歸女真人建立的金統治，蒙古人繼而入主中原，在此期間，以馬鈺為代表的道家全真派有幾首與渼陂相關的文學作品，因為宗教信仰的原因，元代的渼陂文學流露出較為濃厚的道教思想。

一、玄淼空濛與渼陂逸氣

宋代渼陂文學作品的最大特點是用玄淼空濛的筆法對渼陂幽景進行描摹，這種描摹的感情基調是偏冷的。至于宋代渼陂文學何以具有這樣的特點，筆者認為，這一方面與渼陂附近濃郁的佛老氛圍有關，而重要的原因或是宋代渼陂文人的內心本身就是恬靜的；詩為心語，只有內心的狀態是恬淡寂靜的，才能創作出這樣空濛玄淼的詩歌。有關這一類風格取向的詩歌主要集中在李 的《渼陂二首》當中。

此詩首句描繪詩人放眼觀看渼陂之后的直觀感受。在遼闊的湖面上，隨著春天的到來，冰雪融化，水位上升，相對于冬天的孤寂，春天的渼陂則給人溫馨輕柔的感覺，平靜的湖面也掀起一絲絲輕微的波瀾。此句描寫目之所見，渼陂秀美的景色在一篇濃郁覆蓋中向著遠方伸展開去，從而將渼陂茂林修竹、蓊郁蒼翠的特征表現出來。第三句寫詩人放眼四顧，萬頃湖面一片碧綠，四野林木蒼翠茂盛，在對渼陂的靜觀中，詩人產生了寄情山水的興致。由于詩人思想上突然產生了一種“坐”下來欣賞渼陂景觀的想法，所以才有了第四句中點睛之筆——“畫舸”。

李騊創作的《渼陂》其二主要描寫詩人在太陽落山時，尋訪瓜牛臺路上剎那間的觀感：

望極空蒙清滿懷，更尋遺跡步高臺。日斜林杪增光去，風靜山尖倒影來。②

此詩首句描寫詩人放眼遠方天空情絲涌動的情景。詩人極目遠望，而此時的所見則是給人以玄妙感受的煙云、雨霧，作者不禁情思涌動，情意滿懷。此句寫尋訪瓜牛臺，承上句內容，因詩人被周邊的景物打動，故而作者想要登臺尋訪更為玄淼的景觀。第三句則是詩人登臺之后的所見，詩人已經完全沉醉在這夕陽西下的絕美世界當中：太陽在斜照林梢，林梢突然增加光亮，繼而慢慢下沉，林梢的光度在經歷了瞬間光亮之后逐漸暗淡下去。第四句描寫山間倒影，由于風靜，所以必然浪平，山間的倒影在渼水中慢慢呈現出來。全詩風格清麗空濛，詩人仿佛為我們編織了一個如夢幻般的世界，在這個寂靜唯美的世界中，作者醉了，想必讀者也同樣為之動容。

二、田園風情與漾陂懷古

宋代渼陂文學除了具有玄淼空濛與渼陂逸氣的特點之外，還有一類詩歌則主要表現渼陂清新秀麗的景色。這類詩歌的節奏輕快，具有濃郁的山水田園風情，這一類詩歌主要集中在李麃的《漾陂》等詩歌當中。李麃的《漾陂》是詩人游覽渼陂之后寫下的一首詩歌，純以景勝，非常值得玩味：

晴山如黛水如藍，波凈天澄翠滿潭。身在玉壺圖畫里，心隨飛鳥過終南。③

此詩首句交代了詩歌創作的天氣以及渼陂、紫閣山總的特點。此時天氣晴朗，惠風和暢，作者看見遠方的紫閣山峰“如黛”而渼陂水面則是一片碧藍；次句具體描繪渼陂水域的特點，在朗朗晴天之下，翠碧的湖面幽靜動人，詩句將藍天、碧水相融，給人營造出一種開闊爽朗的詩歌氛圍；第三句則是作者對渼陂的一種形象描繪，作者仿佛感覺自己就是山水畫中的一個人物，這又從側面反映出渼陂風景之純美動人；最后一句是詩人的抒情部分，通過此次渼陂的游覽，詩人早已被這如世外桃源一樣的絕美勝地所打動，不由得萌生歸隱此地的想法。全詩風格流暢，通過白描的手法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動人畫面，具有山水田園般的生活氣息。

三、道家思想與元代渼陂文學

趙宋南移，金元時代的渼陂此刻已經劃歸少數民族統治，而關于金元時期的渼陂文學作品并不多見，詩歌中提到渼陂的有：金代詩人元好問《送武誠之往渼陂》；金代道人王重陽《題友人池塘》；元代道人馬鈺 《玩丹砂·過渼陂道友索詞》《遇鄠郊渼陂空翠堂作詩贈耀州梁姑》；元代詩人陳基《次韻笠澤漁隱二首》④。在這些詩歌當中，元好問《送武誠之往渼陂》是送友人前往渼的一首酬唱詩，詩歌內容主要表達對友人的關切，而與渼陂文學思想相關的內容沒有表達；王重陽《題友人池塘》詩中雖然提到渼陂，但這是將友人的池塘比作渼陂，故詩歌內容亦與渼陂無太大關聯；陳基《次韻笠澤漁隱二首》詩歌中亦提到“渼陂”二字，然這里提到的渼陂只是作為此詩的一個典故使用，詩歌主旨內容亦與渼陂無太大關聯。根據筆者的分析，真正意義上的金元渼陂文學只有元代道人馬鈺《玩丹砂·過渼陂道友索詞》《遇鄠郊渼陂空翠堂作詩贈耀州梁姑》這兩首文學作品。

馬鈺《玩丹砂·過渼陂道友索詞》是一首散曲，亦是渼陂文學中唯一一首散曲作品，在渼陂文學史上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

若非云游到渼陂。爭知此處隱瑤池。人人怪我不留題。壁上珠璣碑上玉，交光燦爛有余輝。何須馬鈺再吟詩。⑤

首句是寫作者來到渼陂游玩，親至之后才發現渼陂真的就像傳說中的“隱瑤池”一樣。其中“隱瑤池”一詞是道家常用的詞匯，作者在這里無意識地流露出一絲道家隱逸情懷。第三句至第六句是說自己和友人觀光渼陂之后，友人好奇自己為何不在渼陂墻壁上留下自己的詩篇，作者說“壁上珠璣碑上玉，交光燦爛有余輝”，所以不必自己再來留下詩篇，這種自謙自然的做法其實也是道家純任自然的一種表現。

四、結語

宋元渼陂文人在較為寬松的政治環境下創作出一種帶有閑散而富有道家氣息的文學作品，這一主題思想可謂貫穿宋元渼陂文學思想的始終。宋元渼陂文學思想在繼承唐人的基礎之上，亦具有自己的獨特思想，例如宋元渼陂文學較之唐代渼陂文學具有一種玄淼空濛的神秘氣息。除此之外，表現飄逸灑脫的魏晉風度亦是宋代渼陂文學思想的又一大特點。元代渼陂文學是渼陂文學思想史上具有特殊意義的一個發展階段，其最大特點在于直接將佛老經典語錄錄入詩歌之中，體現出濃濃的宗教意味。

宋元渼陂文學作品主要反映出較為濃厚的佛老隱逸思想，這一思想從唐代渼陂文學作品中即初露端倪，例如杜甫在《渼陂西南臺》，韋應物在《西郊燕集》，晚唐高駢在《寄鄠杜李遂良處士》中都或多或少反映出這一思想特征，宋元渼陂文學作品進一步深化了唐代渼陂文學作品中蘊含的佛老隱逸思想，如李騊《渼陂》，李麃《漾陂》以及北宋哲學家張載《和薛仲國博漾陂》都通過借景抒情的表現手法體現出這一思想特征，元代馬鈺《玩丹砂·過渼陂道友索詞》則直接以佛老語匯入詩，可謂表現渼陂佛老隱逸思想的極致。明清文人在宋代渼陂文學作品的基礎上，亦有表現這一思想特征的文學作品，如明代前七子之一康海《陂頭》，清代地方文人喬振翼《春日王子仙招飲同步渼陂》都從不同層面表現出這一思想特征。

至于渼陂文學中何以會產生這一思想，筆者認為一方面與歷代渼陂文人大都是失意落魄的文人有關，仕途上的不順往往讓他們產生歸隱的念頭；另一個方面可能與渼陂秀麗的景觀有關，渼陂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讓失意的文人內心得到一絲安撫，他們潛意識里的佛老隱逸思想被激活。可以說前者為這一思想的產生提供了條件，而后者則對前者的產生具有一定促進作用。

①②③⑤⑥ 焦萬利：《歷代詩人詠戶縣》，中華詩詞出版社2009年版，第87頁，第87頁，第88頁，第88頁。

④〔元〕顧瑛：《草堂雅集》，《清文淵閣〈四庫全書〉補配清文津閣四庫全書本·卷一》，中華書局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