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叔湘說:“教育的性質類似于農業,而絕對不像工業。”葉圣陶補充說:“辦教育的確跟種莊稼相仿……所謂辦教育,最主要的就是給受教育者提供充分的合適的條件。”吳康寧說:“教育畢竟不是農業。學生和農作物有著本質的不同,教師和農民也有根本的區別,教師和學生的關系不同于農民和農作物的關系,教育效果的影響因素與農業收成的影響因素具有不同的復雜性。”
我說,上面三位先生說的都對。他們的論述構成了對教育更全面更科學的理解。
語言總是有局限性的。都說語言是思維的外殼,可我們常常感到“語言”這件“思維的衣服”往往捉襟見肘。
因為我們的每一句話都有著特定的針對性和目的性,所以不可能面面俱到。在教育越來越工業化、越來越功利化的時代,呂叔湘和葉圣陶提醒人們“教育是農業而不是工業”一點錯都沒有,并不能因此得出他們沒有把學生當人而當成了農作物的結論。但是,當有老師片面地理解教育,以為教育真的就是“靜待花開”那么簡單省事,吳教授的提醒就顯得尤為必要。所以,不同時空針對不同問題而提出的觀點,看似對立,其實是互補。
我還想到對教師的其他一些比喻:“蠟燭”“春蠶”“園丁”“導演”“導游”“擺渡人”……如果說這些比喻曾經是一種“時尚”,那么現在否定這些比喻則成為另一種“時髦”。太多的文章宣稱“教師不是蠟燭,不是春蠶……教師就是教師”,貌似很有“思想性”。但我們忘記了比喻這種修辭手法的特點,就是“取其一點,不及其余”。也就是說,任何比喻僅僅是在“某一點”上才能顯示其合理性,如果你要無限放大這個比喻的含義,必然很荒唐。
說教師是“蠟燭”“春蠶”,僅僅是說明教師職業具有奉獻的性質,宛如蠟燭和春蠶。這錯了嗎?沒有錯。否認了教師工作的奉獻,就否認了教育這個職業。但如果你非要理解成教師只能如蠟燭和春蠶一樣最后慢慢耗盡自己的生命,那當然很荒唐。但這不是比喻的荒唐,而是你不懂比喻造成的荒唐。
“姑娘好像花兒一樣。”我還沒聽到誰質疑歌曲《我的祖國》中這句歌詞。如果有人憤然質疑:姑娘怎么能是“花兒”呢?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高貴尊嚴、豐富思想、美好情感、獨立意志和自由人格,怎么能像花兒一樣被動地任人欣賞呢?這簡直是對美麗姑娘的侮辱。面對這樣的“雄辯”,我們說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