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禮明
(三明學院外國語學院,福建 三明 365004)
法國當代哲學家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1926-1984)看待歷史進程和模式構建的觀點與如何從歷史的角度看待權力的運行和管控緊密相關,他認為現代社會是借助嚴密的機械化體制運行方式來掌控權力。現代社會的權力運行制度實際上是接替了西方歷史上16世紀歐洲君主專制制度下主宰人生死的司法專制制度。此外,??陆栌昧丝脊艑W和尼采譜系學的雙重方法去探究17世紀以來歐洲的歷史進程,發現了是何種力量有效地管控了現代人的肉體,促使肉體管理的機械化和制度化,并且最終將肉體變成可以操作的機器?在何種體制下,人的肉體會變得溫順,并且脫離了原本的自然本性和種族屬性。??掳l現,種族特有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普遍地存在于人的正常意識之下,它受控于規訓權力的話語影響。這類新話語借助精神病院、醫院、監獄、學校和工廠等機構和體制找到現代社會的表達方式。由此,福柯的監獄式社會歷史發展觀呈現出悲觀的一面。文學家勞倫斯和哲學家??略趯I領域上的研究手段和方法雖然不同,但是兩者在對待歷史發展的看法與觀點形成機制上卻可以相互印證?;诖?,借用福柯規訓權力話語鑒賞勞倫斯文學歷史觀是有益的嘗試。
在??驴磥?,現代社會彌漫著秩序和權力,它們掌控著人的生活,權力操縱人的肉體。??抡J為,1650年左右的“古典時期”是歐洲歷史的轉折點,彼時的父權制下君主對人民掌握著生殺大權,后來逐漸演變成不同的權力運作。這種新式權力是松散的、非個人的、可持續的,它是對有秩序行為的監督、記錄和創造。新型權力的重點在于把人的肉體視為持續秩序的載體。這個過程依照兩個軸心運行。肉體的解剖政治強調規訓的經濟和政治的一體化,基于此的規訓重在規順肉體;人口的生物政治是基于生物學意義上對人口實施的控制,主要是收集人類的繁衍、出生率和死亡率、健康狀況、生命周期和長短幾個方面的數據,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促使這些因素發生改變。[1](P139)
福柯認為,規訓權力的政治技術是通過壓制肉體欲望和控制人口的出生、養育和話語策略的使用來實現。這里的話語策略與知識意志相關,它是把知識的傳播和壓制作為工具。知識意志充當無序生產的工具和支撐力量。德國哲學家尼采倡導權力意志,是狄奧尼索斯式的外在精神力量,也是自然而然產生的沖動;福柯的知識意志是內在的狄奧尼索斯式精神力量,依靠政治和社會話語來實現。但是,福柯發現知識意志可以是積極的或有效的力量,前提是它在科學理性和因果關系的作用下實現工具化和功能化。借助話語的工具化模式知識意志實現對肉體的壓抑、控制和操縱。這種狀況的出現與19世紀末期歐洲出現的對人口的生命管控和規制產生的關注度的上升緊密相關。在生物力量時代的初始階段,在社會的各個領域都出現了規訓權力的機械化現象。很顯然,在軍隊、工廠、學校和監獄這樣的社會規訓機構中,規訓權力被廣泛地實施和運用,其合理性出于工作中規章制度的需要,或者是出于對教育興趣的管控?;谝陨戏治?,??抡J為生物權力是肉體解剖政治和人口生物政治的混合。
20世紀英國著名的文學家勞倫斯(D.H. Lawrence,1885-1930)視歷史為毀滅與創造兼顧的循環往復的過程。對他而言,現代社會所構建的組織和秩序嚴重削弱了人性的本能,抑制了肉體里的酒神狄奧尼索斯力量?;诖?,人類身體與生俱來的自然沖動和生命節奏被破壞,肉體被機械化并成為資本家創造價值的生產力,工業社會中的勞動力據此成為受人管控和規范化體制的一部分。與德國哲學家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1900)觀點相同,勞倫斯駁斥西方社會幾百年來基督教居于中心地位的觀點,顛覆基督教文化樹立起來的理想化思想。勞倫斯認為,這種理想化思想是機械化的,“這是機械中的上帝:微不足道、一成不變、機械呆板,它驅使人們的精神自動化?!盵2](P211)長此以往,遭受壓抑的無意識驅動力就會腐朽和毀滅,被抑制的能量最終會形成毀滅性的威力。
在文明化的西方社會,勞倫斯把當今社會中人的存在方式劃分為自動化模式、微不足道范式和生活的機械化方式。這些存在方式與人口快速增長、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緊密關聯,與此同時伴隨著階級分化出現的是現代技術的推廣運用、大規模的生產和迅速擴大的工人階級。勞倫斯明銳地發現社會變遷、技術進步和工業文明所引發的現代社會普遍存在的矛盾和問題。作家相信,工業化不僅削弱了現存的價值觀和社會關系,也摧毀了普遍認同的社會價值觀和個人的存在意義。1928年勞倫斯在給友人查爾斯·威爾遜(Charles Wilson)信中就曾經批評了某些社會精英對大多數人們所創造的物質財富的占有,他揭露了如下社會現象:“工業制度下堆積起來的垃圾有什么好,人類無法生存下去。我們需要一場革命,不是以金錢或工作的名義,而是出于生命的考慮……人們需要摧毀金錢和這該死的占有欲望。”[3](P99)勞倫斯在小說 《戀愛中的女人》(1920)里曾經嚴厲批評了煤礦資本家對煤礦工人的剝削,以及同情礦工的非人化待遇。書中如此描述礦工們的境況:在礦山里礦工身份極其低下,他們肉體被礦主奴役,最終他們本身淪落為煤礦資本家謀求利潤的工具。小說中就有礦主杰拉爾德為了提高效益無視礦工的悲慘命運和貧困生活處境的描述。勞倫斯甚至認為他們還不如19世紀維多利亞時代(1837-1901)的工人階級那么幸運。勞倫斯在小說中如此評價道:“礦工們淪為機械工具,他們不得不拼命勞作,工作環境十分惡劣。但是他們卻順從地接受這種命運的安排……他們甚至心滿意足地接受一切命運的操縱。在礦工的眼里杰拉爾德儼然成了地位最高的牧師,他代表著他們心中信奉的宗教,他們心甘情愿地接受命運的左右?!盵4](P230-231)
有鑒于此,勞倫斯感覺在這個高度組織化和規則化的社會里人的肉體本能和創造性自我都被現代社會窒息和抑制了,處在極度危險之中。
勞倫斯還發現毀滅性戰爭的爆發存在深層次的原因,諸如殖民地爭奪、貿易沖突和政治影響都是導致戰爭爆發的潛在因素。最重要的是歐洲當代人的內心深處都有無意識狀態下的戰爭動機。因此,勞倫斯看待未來的觀點是悲觀的。但是長遠來看,勞倫斯強調毀滅和創造互相依賴,毀滅最終會導致再生。從這個角度看,勞倫斯的歷史觀又是樂觀的。他認為戰爭是文化重生的前提。這種觀點在勞倫斯的后期小說創作中明顯存在,長篇小說《羽蛇》中白人寡婦凱特遠離歐洲戰場只身前往美洲大陸的印第安文化世界,她的主要目的正是尋覓歐洲文化遭到重創后重生的可能性。不僅如此,勞倫斯歷史觀中的樂觀主義借助小說《戀愛中的女人》中的伯金和《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的梅勒斯來傳達出來。盡管伯金和梅勒斯的樂觀精神不是那么穩定,還有稍許猶豫不決,但是總體趨勢是朝向生命的樂觀向上去發展的;小說《彩虹》結尾處的厄秀拉遙遠地看到天空的彩虹,不正是作家內心深處的些許期待和展望:她期待社會的轉變和變革??偟膩砜矗瑒趥愃箽v史觀演變趨勢是從戰爭中產生悲觀情緒,進而帶入小說創作的整個過程,然后他對戰后的歐洲心懷期許,希望看到嶄新的歐洲大地上出現一輪美麗的彩虹。
誠然,從歷史的角度分析現代工業的發展中世人獲得的不僅有物質的享受,當然也有精神的喪失和某種意識的悄然逝去。在物質生活上,工業革命確實曾經給人類帶來了巨大財富,先進機器的制造使得人類有機會去主宰自然,但是與此同時,技術的進步也給現代人帶來了毀滅性的副作用:機器工具壓抑了人的肉體力比多,抑制了人的正常欲望,肉體本能遭到了扭曲,人由此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機器。在散文《勞倫斯與意大利》中作者對此有如下評述:“他們成為了非人,無法自助,他們成了社會機器的附屬物。這種極端機械化的社會導致現代人失去自我,變得冷漠無情,機器摧毀了他們。機器是他們的上帝,主宰著他們的命運?!盵5](P45)在此背景下現代人的肉體成為了機器,它被控制、被操縱、被塑造,而且如同機器般被役使。勞倫斯據此猛烈抨擊現代資本主義的精神和意識,它害怕人的自然本能和肉體直覺,反對人的豐富想象力,而自然本能、肉體直覺和豐富想象力這些組合卻是生命活力的真實代表。作為關注社會的作家,勞倫斯痛恨人的本能、欲望、沖動和直覺在現代社會中遭到弱化或完全喪失。小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1928)如此描寫道:女主人公康妮坐著汽車艱難地爬上山坡,在特瓦蕭那狹長骯臟的街區里穿過。路上的泥土摻雜著煤灰,一切黑乎乎。勞倫斯接著悲痛地評論:“這地方似乎一切看上去都讓凄涼與晦暗浸透了。這情景將自然美徹底泯滅,把生命的快樂徹底消滅,連鳥兒都有的外表美的本能在這里都消失殆盡,人類直覺功能的死亡在這里真是觸目驚心?!盵6](P156)勞倫斯的散文《勞倫斯畫集序言》(1925)對資本主義意識的流變做了理性的分析。他認為,從伊麗莎白時代開始人類意識發生了巨大的裂變,精神與意識急劇地脫離了肉體的“本能-直覺”意識。[7](P234)不僅如此,在勞倫斯看來,“恐懼-厭惡因素進入了人的性和生殖活動的想象力世界,造成了人類意識的殘缺不全,部分地導致了清教主義的興起?!备猩跽撸翱謶?厭惡因素打擊了我們對肉體交流的感情,并幾乎扼殺了這一感情。我們彼此之間不再是骨肉親人,而是變成了觀念上的存在,變成了存在于觀念中的動物?!盵7](P239)
小說《兒子與情人》(1913)是勞倫斯里程碑式的作品。作品中莫瑞爾家族中年輕的保羅走出校門立刻感受到自己是“工業文明的獄卒”。在與母親一起去諾丁漢面試辦事員工作過程中,他始終深刻感受到命運的不公正。小說如此評論:“他依然成為了工業社會的囚犯”。[8](P114)小說多次提到的“工業社會的囚犯”意在表明,勞倫斯尖銳地批評機械工業革命對年輕保羅的傷害。被老板約旦先生錄用后,保羅投入到這個他從未涉足的大工業世界。保羅立刻感覺到一個有藝術理想的年輕人的悲涼處境:他終日往返于工廠與居所之間,做著百無聊賴的日常工作,工作時間漫長而無奈。勞倫斯評價道:他可以忍受工作的枯燥和乏味,但是他無法接受的是工業環境帶給他的疲于奔命的生活負擔。散文《意大利的黃昏》不僅是勞倫斯的第一部域外游記,也是其最知名的一部游記作品,它見證了作家與意大利的初次邂逅。文中作者義憤填膺,痛斥工業時代解體人性本能,毀滅人的欲望,他發出如下預言式觀點:人類世界將變得丑惡無比,工業文明帶給自然的是恐怖的、荒涼的嚴酷后果,處在工業化進程中的人類將被逐漸解體,這將會令人十分痛心疾首。[9](P154)小說《戀愛中的女人》同樣見證了工業革命的威力:它摧毀肉體生命的自然節奏,礦工的自然沖動和欲望遭到無情地抑制。礦主杰拉爾德竭力把自己的意愿強加給礦工,盡力使用最新手段讓工人變成機器為他提高效率和增加產能。礦工們的自然沖動和深層次肉體欲望遭到抑制,由此他們被機械化,成為了可供礦主利用的機器,發揮出最大的效益。勞倫斯的歷史觀無疑在表明,現代社會已經把人的肉體變成可供資本家利用的機器和生產工具,這嚴重摧毀了現代人的肉體和精神,現代社會的歷史是毀滅和再生并存的。
作家勞倫斯在小說《虹》(1915)中有意無意地回應了??乱幱枡嗔υ捳Z實質。小說中女主人公厄秀拉和其他全校師生在圓形監獄式的學校里工作,他們在肉體和精神層面遭受著校長哈比的規訓和懲戒,學校因此成為社會規訓機構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學校里規訓話語和功能體現在校長哈比強加給師生的行為規范和標準上,全體師生由此變成了現代社會中標準化和機械化的載體。厄秀拉將這種標準戲稱為“系統化了的法律制度”。[10](P356)
具體而言,勞倫斯用生動的文學語言形象地描述了校長哈比如何借助觀察、命令和懲罰手段實現對學校師生主體的權力控制。比如校長在厄秀拉上課的課堂上對她教學過程實行監督,對她的教學活動進行定期審查,甚至觀察她在課堂上究竟做了什么。[11](P350)在此狀況下,厄秀拉與其他老師一樣變成校長權力監管的一部分,而且完全受制于校長全天候的監督和規訓之下。全體師生在圓形監獄般的學校里儼然成了囚犯,規順于生物權力的監控。學校里的孩子們被塑造成表情冷淡和不敢言語的肉體機器,在厄秀拉的課堂上男生們甚至出現如果不被允許就不能開口說話的狀況。厄秀拉成為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學校的結局很明顯,全體師生都成為校長哈比黑暗權力系統的犧牲品和任人宰割的溫順羔羊。正如小說所言:當她剛到布林斯里街小學時,她感到的是辦公室的呆板和冗長的寂靜,學生上課的教室簡直是一間囚室,對這個新世界她不是充滿驚喜,而是恐懼這個新生活。她甚至感嘆這是個監獄式的學校。[12](P337)
厄秀拉對她所任教小學的幻滅和厭惡感與她對大學的尖銳批評態度關聯密切。她眼里的大學不再神圣,仿佛是“微不足道的、烏七八糟的工廠實驗室”,或者是“一間破舊的廠房”,抑或是獨立的學術殿堂,仿佛要“把人們帶入神秘的境地”。[13](P404)不僅如此,厄秀拉堅信大學里的所有人都存在獲取物質利益的動機,他們不能創造任何生產力,還堂而皇之地假借宗教般的圣潔情感去追求知識。厄秀拉的上述觀點與哲學家??碌膱A形監獄式的社會機構規訓權力話語觀念十分吻合。福柯認為,社會機構中的學校、工廠、車間、軍隊和醫院都是規訓權力話語的集中場所,這些機構的目的都是規訓社會上桀驁不馴的人,把他們變成隨意宰割的溫順羔羊。在《規訓與懲戒》(Discipline and Punish,1991)中,??抡J為現代社會中人的肉體存在解剖政治。他不僅發現了歷史上的規訓和人的肉體藝術誕生之間的關聯,還進一步意識到現代人的肉體完全淪為權力機器的犧牲品,遭到權力機器的拆除破解、重新組裝和開發利用,最終目的是讓肉體馴服并成為可以用來賺錢的工具。[14](P137-138)??逻€創造性地引用了英國哲學家邊沁(Jeremy Bentham,1748-1832)發明的術語“全景敝視主義”來形象地描述現代人的肉體被馴順背后所需要的一套權術、維持權力運行的范式,以及一整套的工具、技術、流程、應用層次和目標。再者,??隆兑幱柵c懲戒》的中心意象是凝視,一種生物權力的眼睛。囚犯的肉體屈服于全程監管之下,受控于隨處可見的監視眼神。這種全景敝視主義本身就是能產生權力同質效應的機器。??乱詾?,之所以會出現人口的生物權力政治局面與18世紀下半期歐洲人口的快速增長緊密相關。人口的快速增長需要不斷的進行規范和監控,同時需要社會的干預和規范化的措施,此外規訓機構的強化也很必要。以上這一切迫使人口整體上被馴服、被監管和受控制,最終被打造成創造利潤的生產力。很顯然,福柯的權力論歷史觀強調的是現代社會中所有規訓機構對現代人肉體的監管和監督,由此現代人成為規順的機器和任人宰割的羔羊,最終被社會規訓機構工具化和機械化,成為創造價值和利潤的勞動力和生產力。
??碌囊幱枡嗔φ撛凇兑幱柵c懲罰》(1975)里得到很好的詮釋。它揭示出現代社會中所有規訓機構對現代人肉體的監管和管控,在如此監控下的現代人被機械化和工具化,由此成為社會機構中規順的機器和任人宰割的羔羊,最終遭受社會機構的奴役和驅使,成為社會秩序和權力話語中創造價值和經濟利潤的勞動者和生產力。勞倫斯堅定地認為在工業革命中現代個體被機械化,成為了資本家的生產工具和大機器中轉動的齒輪。由此,勞倫斯的文學歷史觀略顯悲觀。然而,在更大范圍內,勞倫斯的歷史觀是樂觀的。他認為歷史是不斷循環往復的,是死亡和再生的交替,萬物的腐朽催生新的生命,舊事物的解體必然引發新秩序的誕生。這些歷史觀的轉變和切換都在勞倫斯的小說創作中得到具體體現和展示。
[1]Michel Foucault.The History of Sexuality:An Introduction.Trans.Robert Hurley.London:Penguin Books,1990.
[2]D.H.Lawrence,Fantasia of the Unconscious and Psychoanalysis and the Unconscious.London:Penguin Books,1971.
[3]D.H.Lawrence.The Letters of D.H.Lawrence,vol.VII,Eds.Keith Sagar and James T.Boult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
[4]D.H.Lawrence.Women in Love.Eds.Farmer,Vasey and Worthe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
[5]D.H.Lawrence.D.H.Lawrence and Italy.London:Penguin Books,1985.
[6](英)勞倫斯著,黑馬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
[7](英)勞倫斯著,黑馬譯.性與美[A].勞倫斯散文選[C].上海:知識出版社,1986.
[8]D.H.Lawrence.Sons and Lovers.Eds.Helen Baron and Carl Bar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
[9]D.H.Lawrence.D.H.Lawrence and Italy.London:Penguin Books,1985.
[10]D.H.Lawrence.The Rainbow.Eds.Mark kinkead-Weeke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9.
[11]D.H.Lawrence.The Rainbow.Eds.Mark kinkead-Weeke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9.
[12](英)勞倫斯著.黑馬譯.虹[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
[13]D.H.Lawrence.The Rainbow.Eds.Mark kinkead-Weeke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9.
[14]Michel Foucault.Discipline and Punish:The Birth of Priosn.Trans.Alan Sheridan.Harmondsworth:Penguin Books,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