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Byron的詩《When We TwoParted》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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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科技大學文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3)
主位和述位概念最早是布拉格學派創始人Mathesius在1939年提出。從功能和目的論的角度出發,他提出形式切分(Formal Division)及實義切分(Actual Division)。形式切分主要著眼于句法結構,研究句子語法上的主語、謂語等;而實義切分主要著眼于語言交際功能,研究句子的表達出發點和表達核心。Mathesius認為,一個句子可以分為三個部分,其中主位(Theme)是信息的出發點,述位(Rheme)是圍繞主位展開的內容,連位(Transition)即為連接主位和述位的過渡成分。之后,連位逐漸被看作是述位的一個組成部分。此后到了20世紀60年代,Firbus將其思想發展為功能句子觀FSP(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從主述位角度對句子進行組織。
Halliday在1970年總結調整了之前的論述,提出系統功能語法下的三大元功能:概念、人際和語篇功能。其中,語篇功能主要涉及三個系統:主位結構(Thematic Structure)、信息結構(Information Structure)和銜接(Cohesion)。主位結構由主位和述位組成。按照他的觀點,主位結構是從說話人的角度出發,而信息結構則是從聽話人的角度出發。小句之內,一般主位結構(主/述位)和信息結構(新/舊)存在對應關系;而小句之外,銜接系統使得語篇意思連貫。當然,主位對應已知信息,述位對應新信息也不是絕對的。Halliday指出,人們有時候也會違背一般模式,讓主位傳達新信息,從而句子便有了諸如強調之類的特殊意義。還有其他語言學家提出主題(Topic)和述題 (Comment)。美國語言類型學家Li&Thompson在1975年提出,主語是語法結構,主題是語用概念。他們指出英語是注重主語的語言,漢語是注重主題的語言,從中可以看出英漢語小句中擔當主位的成分存在差異。不過Halliday認為,主題是特殊主位,是主位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之后,Halliday又充實了他的主位理論。主位按其結構的復雜程度,分為單項主位(Simple Theme)、多重主位(Multiple Theme)和小句主位(Clausal Theme)。從元功能看,主位屬于語篇功能,但由若干個主位組成的多重主位又可進一步區分,可能含有概念意義、人際意義和語篇意義的成分。這時,英語多重主位內部的結構呈現為語篇成分>人際成分>概念成分的排序。至于小句主位,內部還可以再分主述位結構。
本文認為,句子的主位和主題雖然在不少時候有著對應關系(主題與主位一致或包含在主位中),但在一些情況下二者是不吻合的,這點可以從英漢翻譯中出現的主述位變化里看出。二者不能混為一談,不能單純地認為它們之間存在包含和被包含關系。本文主要選取Byron的詩作《When We Two Parted》中部分小句的四個譯文(查良錚、楊德豫、卞之琳和陳錫麟的譯文)為語料,從系統功能語法下語篇功能中的主位結構入手,對原作和譯本間及漢語譯本之間的主述位處理情況做對比分析。通過探討無標記主位和有標記主位的原文與譯文之間主位和主題的異同,從而證實句子的主位和主題這兩個范疇之間有一定相關性,但并無蘊含關系。
主述位是一個既形式化又功能性的范疇。功能性很明顯就在于主位是小句信息的起點,述位則是對主位的闡述和發展;形式化就在于主位總是位于句首,述位緊隨其后。因此,Brown&Yule又將主位定義為小句最左側的部分。
中西方思維方式存在差異,中國是典型的螺旋式思維,西方則是直線式。思維認知方式反映到語言表達習慣上,就形成了英漢表達各自的特點:前者重形合后者重意合,因而出現在小句句首的成分并不總是一致。英語和漢語的句子分別是主語突出型和主題突出型的句法結構:英語多為主謂式層層邏輯推進;漢語則多先出現主題后出現評論(即述題)。除了表示命令等的祈使句以外,英語句子的主語一般不能省,如“It′s raining”中的主語即為形式主語;而漢語的主語可省略,如“下雨了”就省略了主語“天”。
通常情況下,英語中出現在句首的多為主語,也就是小句的無標記主位,但這時主語并不總是主題,如上文所說的“It′s raining”;而在有標記主位中,主位有可能是主題,如“Time is what she need”,也有可能不是主題,如“In secret we met”。而漢語中出現在句首的則多是主題,如“論文寫了嗎”,此處的有標記主位并非句子主語。
相對于具有區別性特殊語義的有標記主位來說,小句通常以無標記主位作為信息的起點。漢語主位以主題居多,而對于英語來說,無標記主位都是主語。而英語句子的主語不一定等同于句子的主題,因而在進行英譯漢時,有的譯者會保留原文小句主位,有的則會選擇用句子主題取代英語原文中主語來擔當主位。
英語中最常見的無標記主位就是單項無標記主位,此時主位是獨立的整體。如下例1中Byron詩《When We TwoParted》節選部分的下劃線①處。此外,②處則是典型的由“語篇成分+概念成分”構成的多重主位,表示語篇意義和概念意義。查良錚、楊德豫、卞之琳和陳錫麟的翻譯分別如下(橫線部分為主位):
例1:…①Thy vows are all broken,②And light is thy fame:….
查譯:……①你把盟誓都背棄,②名聲也輕浮浪蕩;……
楊譯:……①你的誓言全破碎了,②你的行為如此輕浮:……
陳譯:……①山盟今安在?②汝名何輕賤!……
采用SPSS 20.0統計學軟件對數據進行處理,計數資料采用x2檢驗,計量資料采用t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3] 。
卞譯:……①你拋了所有的信誓,②聲名也斷送:……
例1中,第一個小句的四種譯文均使用無標記主位的小句來對應原文。①處的主位“Thyvows”與小句主題是一致的。楊譯和原文一致,保留了原文中的主語作為主位。而查譯雖然使用“把”字句把主位由原文的名詞短語變為動賓結構,但也保留了原文的主位。陳譯和卞譯則都將原文主位處的部分主語成分作為主題安放在譯文主位處。不過二者也存在一定區別,陳譯將“你的”這一物主代詞省略保留主題核心成分“山盟”,這對譯文整體的工整來看是合理的,而且從上下文來,讀者可以理解“山盟”的所屬,故無需重復。而卞譯的譯文并非典型的漢語主題在前模式,這里把原文主語中的物主代詞“你”作為譯文主語,主題核心“信譽”卻放在了譯文的賓語位置,由原文的主位核心成分變為了譯文的述位成分。由此處可見,主題并不總擔任主位成分,因而將主題認為是特殊主位的觀點是不恰當的。
對第二個小句的翻譯,四種譯文仍使用無標記主位。查譯和卞譯的處理類似,楊譯和陳譯的處理類似。原文②處的主位雖然是主語,但該小句的主題是表語部分的“thyfame”,在原文中作述位。因而四個譯本都在翻譯時調整了句序,將原文的述位和主位調轉過來。不過查譯和卞譯省略了表語的物主代詞保留了主題核心部分“名聲/聲名”,但是根據前后句的并列結構,不難發現此處完整的主位即主題是“你的名聲/聲名”,由于和①處的主位并列對稱,語義上有著連貫性,因而不必重復“你的”。
四個譯文中,除了卞譯的第一個小句外,①和②后面的述位均是對前方主位(即主題)進一步評論說明。即使沒有出現諸如原文“and”這樣明顯的詞匯銜接,語義依然連貫。而原文主位則是語法上的主語,雖然出現了“and”來連接句子,但是如果按照原文來翻譯,依然不符合漢語主題突出的表達習慣,因而譯文會這樣處理第二個小句。如果認為主題是特殊主位的話,就等同于原文第二個小句的述位屬于主位,顯然這是錯誤的。因此,再次證明主題不屬于主位。
綜上,在翻譯無標記主位的小句時,譯者仍會使用無標記主位,而且大多傾向于將主題按漢語表達習慣突出置于句首。當原文主位為主題時,譯文主位可能與原文主位一致,或者選擇主題核心成分作主位;但當原文主位不為主題時,譯者會通過調換原文語序將作述位成分的主題易位變為譯文小句的主位,將原文主位安排到譯文述位。此外,無論在英語還是漢語中,主題也會擔任述位成分,因而不能將其歸為特殊主位。
除了上節所述比較常見的無標記主位外,當說話人希望突出話語中主語之外的成分(如環境成分等等)或為了方便安排信息焦點時,他會調整句子的正常主謂語序,從而出現有標記主位。但是在翻譯這樣的英語原文時,漢語譯者常常會對原文主述位進行易位調整,選擇用無標記主位(往往也是句子主題),使得譯文語義更連貫更符合漢語表達習慣。
值得注意的是,Firbus在FSP理論中提出交際力(Communicative Dynamism),用來表示句子各部分傳達的信息量。他將影響句子成分交際力的因素歸納為三個主要方面:語法結構(如詞序)、語義結構(如強調)和情境(如上下文)。一般來說,句子中后面的成分交際力要大些,第一個成分交際力最小,隨后逐漸增加,直到交際力最大的部分,Firbus稱其為交際力基本分布(Basic Distribution)。筆者認為,這里指的是正常語序下的情況,已知信息先出現,交際力最小。有標記主位小句對正常語序進行了調整,因而句首的非主語主位并非是交際力最小的成分。在有標記主位小句中,應當優先考慮的是語義結構和情境因素的作用。結合本文所選語料,下文將從語義結構出發將有標記主位看作信息焦點,即是詩人強調的語義成分。
有標記主位不再是主語,而被句子中的其他語法成分所代替,因而與表達相同概念意義的無標記主位小句相比,有標記主位小句具有特別的語篇意義,較之正常語序的句子表現力更強。如下例2,詩《When We Two Parted》中的另一處,正常語序應該是“That hour truly foretold Sorrowtothis”。原文將作情態附加語的副詞放在句首,取代主語擔任主位,吸引了讀者的注意,不再是對當初預言的簡單陳述,而是加重強調了當初遇見的正確性,強烈地將過去的預見與現狀對比聯系起來體現,增強了主觀感慨的表達效果。四個版本的翻譯分別如下:
查譯:......③呵,那一刻正預兆了我今日的悲痛。
楊譯:......③確實呵,那個時辰預告了今日的悲傷!
陳譯:......③日后傷心事,此刻已預言。
卞譯:......③當時真是像預言今天的悲痛。
原文小句中的主語“that hour”是小句的主題,但被置于情態附加語“Truly”之后成為述位成分。以上四個譯文中,只有楊譯譯文將“確實”提前放在了句首,與原文的有標記主位吻合,為了加強感慨語氣還加了“呵”,從而引發讀者共鳴。雖然陳譯也采用了有標記主位,但對原文的變動更大,譯文將原文中作述位的賓語易位為主位,而原文的主語則后置依然作為述位成分。實際上,此處譯文將前后句順序換一下使用正常無標記主位也是完全可以的,只是考慮到譯文偶數行末壓的“an”韻才調整了句序。查譯和卞譯均選擇了無標記主位,將原文主題從原文述位處前置易作主位,同時還原正常語序將“正”/“真”調整為述位成分,符合漢語主題突出的表達習慣更為通順連貫。不過,查譯為了還原原文有標記主位的強調意味,在譯文主位首位添加了語篇成分“呵”凸顯強烈的感嘆,與概念成分“那一刻”構成多重主位,以期達到與原文相似的表達效果。
再看下面《When We TwoParted》中的另兩處有標記主位小句,這里正常的語序是“Thycheek grewpale and cold,thykiss(grew)colder”。原文將屬性成分提前作為主位使用,從視覺和觸覺給讀者帶來更為直觀的感受。四版翻譯分別如下:
例 3:…④Pale grewthy cheek and cold,⑤Colder thy kiss,…
查譯:……④你的臉冰涼、發白,⑤你的吻更似冷冰,……
楊譯:……④你的臉發白發冷,⑤你的吻更是冰涼;……
卞譯:……④蒼白,冰冷,你的臉,⑤更冷的是嘴唇;……
陳譯:……④冷頰向愕然,⑤一吻寒更添;……
這兩小句的主語“thy cheek”和“thy kiss”均為主題,但均做述位成分。查譯和楊譯均通過調整語序將有標記主位小句翻譯成無標記主位小句,主位變為主題“你的臉”和“你的吻”。而卞譯則按照原文的主述位結構進行翻譯,保留了有標記主位。陳譯雖然在④處將原句的整個述位作為譯文的主位,但與查譯和楊譯的處理是一致的,在翻譯時均將原文中的有標記主位④和⑤移到了述位,換用主題作為無標記主位。
綜上,在翻譯有標記主位的小句時,譯者都更傾向于將有標記主位譯為無標記主位,通過易位將原文位于述位的主題調整為主位,原文主位調整為述位成分,從而符合漢語表達習慣。
從讀者的認知理解來看,含有有標記主位的句子不是常規語序,認知復雜性大于無標記主位的句子,因而有標記主位小句和無標記主位小句給讀者帶來的心理感受是有區別的。保留原文有標記主位的譯文,比其他譯本更接近原詩的意境,可以更加忠實地還原原詩韻味,使譯文讀者在客觀上能獲得近似于原語讀者的閱讀體驗,因而有的譯者還是會盡量使譯文的主位結構與原文相符。不過考慮到譯文讀者對過于異化的表達方式的接受度,有的譯者在翻譯時會用突出主題的無標記主位來翻譯有標記主位的英語原文,但是為了彌補譯為無標記主位所缺失的原文表達效果,這些譯者會采用添加主位成分等其他的折衷方式。
本文對比了主語突出型的英語和主題突出型的漢語句法表達結構,并選取Byron的詩《When We Two Parted》中詩句為語料,從系統功能語法下語篇功能的主位結構入手,結合四個版本的譯文,分析了譯文對原文小句無標記主位和有標記主位的處理。英譯漢時,無論是對于無標記主位還是有標記主位,漢語都傾向于在譯文中使用無標記主位;即使當句子主題在原文中作述位成分時,譯者大多也會在譯文中將主題易位到主位上,從而符合漢語表達習慣;對于譯為無標記主位的有標記主位結構,有些譯者會增補主位成分從而彌補伴隨有標記主位流失的原文特殊語篇意義;主題并不一定會在句子中擔任主位成分,也會充當述位成分,并非是特殊的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