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綜合學界對“名山”的數種理解,大家普遍將討論重心放在了司馬遷對《史記》去向交代的“藏之名山”的解釋上,忽略了對楊惲手中的書稿到底是“藏本”還是“傳本”的一些考量。如果楊惲本都無法確定是哪個本子,那學界的諸多推論都很難成立。本文嘗試從楊惲本《史記》分析,為研究《史記》的“藏本”和“傳本”去向提供一個新的思路。
關鍵詞:《史記》;藏本;傳本;京師;楊惲
司馬遷歷經磨難完成《史記》,并在《太史公自序》和《報任安書》中透露了兩本手稿的安置情況。根據《自序》“藏之名山,副在京師”和《報任安書》“傳之其人,通邑大都”二句,可推斷“在京師”者既稱“副”本,“名山”者應是正本。《漢書·司馬遷傳》中有記載:“遷既死后,其書稍出。宣帝時遷外孫平通侯楊惲祖述其書,遂宣布焉”。可以確定的是司馬遷的書稿中肯定有一份經其女、其婿保存再傳外孫楊惲,并經楊惲之手公布。后人對《太史公書》“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俟后世圣人君子”和《報任安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這兩句重要信息的解讀,偏向于將“副”“傳”“京師”“其人”這幾個要素捆綁理解。
很多名家對《史記》去向的解釋各有不同,多數疑問都指向了“藏之名山”此句的理解上,其中又尤為重視“名山”二字。很多學者都贊同或默認“該本既已傳至楊惲 , 又由他公諸于世 ,可謂 ‘傳之其人通邑大都, 但分明是 ‘副在京師本 ”[1]。但我們不能因“副在京師 ,俟后世圣人君子”兩句銜接就割裂了前面對“藏之名山”的交代。《史記·太史公自序》的原話是:“凡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為太史公書……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俟后世圣人君子。”主語是《史記》,通俗還原此句就是“《史記》當中有一藏本放名山,有一副本放京城,它們等待后世的圣人君子將其發揚光大”,因此“藏之名山,副在京師 ,俟后世圣人君子”應合在一起理解,“俟后世圣人君子”應該是“藏之名山”和“副在京師”的共同目的。司成遷是等待有“后世圣人君子”發掘其著述的價值,即使《史記》最終的結果確實是借其外孫之口廣而告之。但古人的自謙精神是不至于自己預測或提前夸自己的后人為圣人君子的,基于此,我們還是無法確定楊惲流傳的本子到底是名山之藏本還是京師之副本,那《史記》的去向我們就要重新分析。
情況一:楊惲本是“名山”藏本。
若此論為真,學界對“名山”的解釋中有兩種說法具備可能性:私藏或者是“華山”。
提出“私藏、家藏”觀點的代表人物陳直認為:“所謂名山,即是藏于家。太史公卒后,正本當傳到楊敞家中,副本當在天碌閣或石渠閣”[2]。正本由最親信的家人來傳承尚可理解,但如此鴻篇巨制的副本顯然也不是京師隨意一處就能妥善安放的。司馬遷受刑前身為史官有修史之責,那時就已經開始了書稿的創作,受刑之后卸任史官一職,就更不敢私修史書。《報任安書》中司馬遷坦然告訴任安他的著述行為和創作目的可知這必定是經過了皇帝允許而修訂的史書。史書完成之后,必上交國家存檔記錄無疑。假設除了楊惲處的《史記》副本外另一本只有可能去向官家書庫,但未經改朝換代,未經戰亂,為何這一部放于國家書庫的副本未能流傳于世。據載楊惲對《史記》的處理方式是“所謂宣布者,蓋上之于朝,又傳寫以公于世也”,也就是說朝廷本身并沒有保存到書稿。坊間傳說是漢武帝怒而焚毀。事實是如何?那京師的副本又在哪呢?這個謎團還有待解答。
對于“華山”一解,流傳較多的說法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史記》是依據司馬遷原稿即后來的“正本”送到“華山腳下”的這一份印出來的”[3]。楊惲的“名山”藏本源于其父楊敞,其父楊敞系華山腳下華陰人氏,故稱“藏之名山”。照此說法,藏本給了司馬遷的外孫楊敞,那傳本所謂的“傳之其人”又給了何人?藏本和傳體不可能同時出現在楊敞的手中,他的手中只會有一本。另外,將“名山”與距“華山”尚有一段距離的華陰強行聯系也難以服眾。
情況二:楊惲本是“京師”副本。
持此觀點的研究者表示“‘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可移作‘副在京師句之注腳”[4]。這種理解具有一定合理性,那么就要考慮“名山”正本不知所蹤的原因。郭璞、司馬貞都認為“名山”是古帝王藏策之府,所以“正本藏之書府”。張大可認為:“《史記》為官書,藏之名山,即儲之廟堂”;‘藏之名山,實為藏于官家書府之雅稱”[5]。按照這些觀點所說,名山用典,指代中央政府的書府,那么作為行政機關保存的書在當時未經戰火為何會不知所蹤,最后還需事隔兩代由后人楊惲來宣布。這仍然陷入了上述情況一涉及的迷惑:上交的書稿,它去哪了?更何況在司馬遷之前,并沒有把“名山”一詞直接解釋為中央書庫之先例,《穆天子傳》“群玉之山”亦非彼“名山”,把它理解為這個典故也甚為牽強。
正本若在中央書府,說明也在京師,司馬遷不至于正、副兩本全都存于京師,否則司馬遷無此必要數次刻意強調其中一本在京師。中央書府類的官家藏書場所保存文獻典籍理應相當周密,可歷史事實卻是官家書府中并無《史記》留痕。這樣一來,既無法解答正本的去向,也無法明確佐證楊惲本就是“京師”副本。
綜合上述情況一和情況二分析,筆者認為:我們現在看到的《史記》始于楊惲無疑,但今后在研究《史記》的去向時不僅要對頗有爭議的“藏之名山”另求解釋,更需要理清楊惲手中的書稿到底是《史記》傳本還是藏本?《史記》在司馬遷離世二十余年后問世,這二十年間,除楊惲手中的手稿外,另一本書稿經歷了什么,居然會在歷史中消匿無蹤,也有待更多學者探尋考證。
【參考文獻】
[1]易平.《太史公書》“藏之名山”新解[N].光明日報,2004-02-17.
[2]陳直.漢晉人對《史記》的傳播及評論[A].中國史學史論集第1集[C].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234.
[3]段國超.使《史記》得以公開面世的楊惲[J].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08(01):6-7.
[4]易平,易寧.《史記》早期文獻中的一個根本問題——《太史公書》“藏之名山,副在京師”考[J].南昌大學學報人社版,2005(01):85-91.
[5]張大可.司馬遷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401.
作者簡介:曾娟娟(1990.02-),吉安職業技術學院公共基礎課教學部語文教師。專業:中國古典文獻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