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平
摘要:從事學術研究的人可被分為“螞蟻”與“蜘蛛”兩種類型。根據學者的主要學術觀點的提出來分析該學者主要是“螞蟻”還是“蜘蛛”,對于準確理解該學者的學術思想、合理評判該學者的學術成果,應該會有幫助。本文對亞當·斯密和凱恩斯的主要學術觀點進行了分析,認為亞當·斯密應該是“螞蟻”,凱恩斯應該是“蜘蛛”。
關鍵詞:亞當·斯密;凱恩斯;“學者類型”
從事學術研究的人可被分為“螞蟻”與“蜘蛛”兩種類型,學術研究里的“螞蟻”是指“使用歸納法提出或論證自己主要學術觀點的學者”,“蜘蛛”則是指“使用演繹法提出或論證自己主要學術觀點的學者”;人類在目前應該是還沒有找到“完美”的經濟學研究方法,經濟學里的“螞蟻”與“蜘蛛”都可能以各自的方式增進人類對經濟問題的認知。而根據學者的主要學術觀點的提出來分析該學者主要是“螞蟻”還是“蜘蛛”,對于準確理解該學者的學術思想、合理評判該學者的學術成果,應該會有幫助。亞當-斯密(Adam Smith)和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是經濟學里的兩位比較特殊的人物,亞當-斯密被認為是經濟學的創始人,凱恩斯被認為是宏觀經濟學的創始人。本文嘗試分析亞當·斯密和凱恩斯各自應該主要是“螞蟻”還是“蜘蛛”。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美國學者加爾布雷斯(JohnKennethGalbraith)認為凱恩斯的《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的模糊性是其能贏得皈依者的重要原因,其實被認為是世界級經濟學大師的著述一般都比較難懂,可能正是因為“行文晦澀,云山霧罩,讓讀者感覺其思想高深莫測,頓生膜拜之心”,遂成大師也;亞當·斯密和凱恩斯應該都是“世界級的經濟學大師”,他們的主要經濟學著述也都具有“晦澀難懂”的特點。其次是他們都涉獵廣泛、成果豐碩,原創性的學術觀點較多,他們可能會在自己的這一學術觀點的提出上表現得像“螞蟻”,在另一學術觀點的提出上表現得像“蜘蛛”;而筆者自身的學識水平,尚未達到能夠全面準確地了解、評判他們的所有學術成果的程度,所以本文只是以他們各自所提出的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來評判其應該主要是“螞蟻”還是“蜘蛛”。第三是對何為他們各自所提出的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可能也會有不同的見解,在此筆者就只能根據自己的認知,來列出他們各自所提出的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在這方面如有不當,還請讀者諒解并賜教。
一、亞當·斯密應該是“螞蟻”
亞當·斯密的最具代表性的經濟學學術觀點,筆者認為應該是其在《國富論》中所寫的“由于每一個人都會盡其所能運用其資本發展國內的產業,……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常常能促進社會的利益,比有意這樣去做更加有效”。
如果按照現在的學術標準來看,《國富論》應該不能算是一本嚴謹、規范、條理清晰的學術著作,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本文字噦嗦、內容混亂的教材。其中既無“文獻綜述”內容,也未凸顯出自己的“創新觀點”,更未能緊密地圍繞著自己的創新觀點來進行論證,對所寫出的一些事例或數據如“在動物世界里,每一個體當到成年時都是全然獨立的,不需要其他動物的幫助”(P7)、“在中國廣州,半盎司白銀所能支配的勞動量或生活用品的數量比倫敦的1盎司白銀還要更多一些”(P16)等也未注明出處,有“憑空想象”或“以訛傳訛”之嫌。《國富論》中的很多內容是“夾敘夾議”,僅靠幾個簡單例子就下結論,有的甚至是“有結論無論證”,類似一種輕松隨意的散文寫法。當然考慮到亞當·斯密所處的時代,不能用現在的學術標準或規范來要求《國富論》,也不能以這些現象來否定《國富論》在經濟學里的地位。但《國富論》的這些缺陷,對分析亞當·斯密對其學術觀點的論證也確實帶來了麻煩。例如在《國富論》中,在以上所說的亞當·斯密的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的前后,并無對該觀點的論證,因此該觀點在《國富論》中似乎是“從天而降”、“突如其來”的,這樣來看亞當·斯密在這一觀點上的表現似乎像“蜘蛛”。
但考慮到當時英國學術界的“經驗主義”傳統,以及《國富論》中列出了多個事例,甚至將1202年至1750年溫莎的小麥價格情況都列了出來(P110-118),更為重要的是在《國富論》里有“我們得到自己的食物并不是由于屠夫、釀酒師和面包師的恩惠,而是由于他們自利的打算。我們不是向他們乞求仁慈,而是訴諸他們的自利之心”、“我們所需要的幫助大部分是通過契約、交換和買賣而相互取得的”(P7),這些話似乎顯示亞當·斯密是通過對“屠夫、釀酒師和面包師”的行為的觀察而提出上述其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的。所以筆者認為,在提出其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上,亞當·斯密應該是“螞蟻”。
因為亞當·斯密可能只是通過對其當時所能看到的“屠夫、釀酒師和面包師”的行為的觀察所提出的其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因此該學術觀點的“以偏概全”的缺陷也就一目了然了。試想如果亞當·斯密當時能夠觀察到一些現實世界中確實存在的“游手好閑”、“好吃懶做”的人,他可能就不會得出“每一個人都會盡其所能運用其資本發展國內的產業,并努力經營這一產業以創造最大產值”;如果亞當·斯密當時能夠觀察到某一地區有過多的農戶種植了過多的小麥導致小麥嚴重供過于求價格大跌那些農戶損失慘重,即他能夠知道有“合成推理的謬誤”現象的存在,他可能就不會得出“由于每一個人都會盡其所能運用其資本發展國內的產業,并努力經營這一產業以創造最大產值,每個人就盡其所能地增加了社會的年收入”;如果亞當·斯密當時能夠觀察到類似于近些年中國的這種“富人紛紛向海外移民”的情況,他可能就不會得出“他選擇投資支持國內產業而不是支持外國產業,考慮的只是他自己的資本的安全”;如果亞當·斯密當時能夠觀察到“經營毒品”、“拐賣人口”、以及食品中會含有“瘦肉精”、“地溝油”、“三聚氰胺”、“蘇丹紅”之類的現象,他可能就不會得出“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常常能促進社會的利益,比有意這樣去做更加有效”。亞當·斯密在學術上的這種“螞蟻”的方式即通過對“某些個別性的現象或事例”的分析所提出的學術觀點,并不能全面、準確地反映人類社會的真實狀況。
二、凱恩斯應該是“蜘蛛”
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凱恩斯理論”的內容,應該并不都是凱恩斯在其主要代表作《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一書中所表述的觀點,也包括凱恩斯在其它一些著述里所發表的觀點,以及其他人對凱恩斯的觀點所進行的“添磚加瓦”和“添油加醋”。但凱恩斯最具知名度和影響力的著作,應該還是《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因此凱恩斯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也應該從《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中尋找。《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被認為“是全部經濟學說史上最難讀懂的書之一”,但筆者認為從條理上看,《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比亞當·斯密的《國富論》要清晰得多。因為從時間上來看,凱恩斯應該算是亞當·斯密的學術晚輩,因此《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應該比《國富論》條理清晰,而且這也是人類學術表述進步的一種體現。
當然從行文和措辭上看,《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依然晦澀難懂,對其最主要學術觀點的確定依然較為艱難。筆者認為《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的最主要的學術觀點,可能是其第六編第十八章“就業通論提要”中的“充分就業(或近乎充分就業)是一個稀有現象,即有之,亦為時不久”。因為《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共有六編,標題分別是“引論”、“定義”、“消費傾向”、“投資引誘”、“貨幣工資與物價”、“通論引起的幾篇短論”,這六編中最前面兩編可視為是“緒論”,最后面兩編可視為是“推論”,中間的兩編即“消費傾向”和“投資引誘”應該是該書最主要的觀點及其論證(如果有的話)的所在之處。所以可以認為《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的最主要內容,就是用“邊際消費傾向遞減”、“資本之邊際效率遞減”和“靈活偏好”來論證“充分就業(或近乎充分就業)是一個稀有現象,即有之,亦為時不久”。
《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所分析的經濟系統,是假設“現有勞動力之技巧與數量、現有資本設備之質與量、現有生產技術、競爭程度、消費者之嗜尚與習慣、各種各類勞力活動(包括監督組織等勞心活動)之負效用,以及社會結構”都是不變的,變化的是“消費傾向、資本之邊際效率以及利率”(P210);而這樣的經濟體系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存在的,這是凱恩斯為說明“消費傾向、資本之邊際效率以及利率”對“就業”的影響而虛構出的一種經濟體系,這種做法簡直就是“先放箭后畫靶”,從這一點來看凱恩斯就應該是“蜘蛛”。而且雖然在《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中,也有“以美國為例……”、“又以今日(1935)英國情形為例……”(P86)以及“根據以往事實……”(P214)之類的表述,但對“邊際消費傾向遞減”、“資本之邊際效率遞減”和“靈活偏好”這三個觀點,在《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中都未顯示究竟是如何得出來的;例如對于“邊際消費傾向遞減”,該書在表示“最好先引入邊際消費傾向這一個概念”(P96)之后,所談的主要是“投資乘數”,但卻突然就有了“邊際消費傾向并不是不論就業在什么水準,都是一個常數,大概當就業量增加時,邊際消費傾向有減少之趨勢,換句話說,真實所得增加時,社會愿意以之作消費之用之成數漸減”(P102);該書在給出“資本邊際效率”的定義(P115)后,立刻就給出了“在任何一時期內,設對某類資本之投資增加,則該類資本之邊際效率,因投資增加而減少”,對此也只有幾句簡短的說明(P116);對“靈活偏好”的說明雖然多了一些,包括“所得動機”、“業務動機”、“謹慎動機”、“投資動機”等(P169-170),但這些動機往往很難都能直接觀測出來,因此這些“動機”可能更主要是凱恩斯自己的猜測。所以從“邊際消費傾向遞減”、“資本之邊際效率遞減”、“靈活偏好”和“充分就業(或近乎充分就業)是一個稀有現象,即有之,亦為時不久”這些觀點的提出來看,凱恩斯似乎是在“由自身吐絲織網”,因此凱恩斯更應該是“蜘蛛”。
因為凱恩斯主要是根據自己的“主觀臆斷”而提出的“邊際消費傾向遞減”、“資本之邊際效率遞減”、“靈活偏好”等學術觀點,并由此來論證“充分就業(或近乎充分就業)是一個稀有現象,即有之,亦為時不久”,因此這些學術觀點的缺陷也就顯而易見了。“邊際消費傾向遞減”只是在消費者面對的商品種類保持不變的情況下所表現出的一種狀況,并不總是成立的,當消費者所面對的商品世界“豐富多彩、創新不斷”時,消費者的“邊際消費傾向”就有可能會是遞增的;而雖然對一種商品的持續投資遲早會出現“資本之邊際效率遞減”,但對多種商品進行投資即實行了“投資多元化”就有可能避免“資本之邊際效率遞減”,因此由對一種商品的投資的“資本之邊際效率遞減”并不能推導出整個社會必然會出現“投資不足”;另外像日本等國家所實行過的“存款零利率或負利率”現象的存在,也顯示“靈活偏好”也并不總是成立的。凱恩斯這些學術觀點的最大缺陷,是忽視了“商品創新”對社會消費和投資的促進作用。所以從本質上來看,凱恩斯的“邊際消費傾向遞減”、“資本之邊際效率遞減”、“靈活偏好”和“充分就業(或近乎充分就業)是一個稀有現象,即有之,亦為時不久”等學術觀點都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