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欣慰
現在想來,自己都不敢相信,我這個數學“弱智”竟然在小學做過三年的數學課代表,這件事我實在不敢告訴別人。之后,數學就漸漸成了我少女時代最大的噩夢,直到高巾遇到了老王。
第一次見老王,他高高瘦瘦,皮膚黑黑的,笑起來露出滿嘴的牙齒,眼角擠滿了皺紋,腰間還別著一個擴音器,唯有細細的腰著實讓全班女生羨慕不已。然而面對這個之前教重點班的數學老師,我卻總提不起精神。不是他教得不好,相反,他太優秀,也認為自己的學生都應該很優秀。因此,他講的解題步驟是跨越式的,一道需要10個步驟解出來的題,他往往只需要5個步驟,一節課的時間他能講m兩節課的內容。奇怪的是有些人似乎能跟上他的節奏,教室里常常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接腔聲。
老王好說話,一些男生總喜歡在課上和他調侃幾句,課堂氣氛還算活躍。面對師生和樂的場面,我也曾試著努力,但還是失敗了。我低著頭在草稿紙上不斷地面圈圈,一圈圈纏繞著,像監獄高墻上的鐵絲網一樣,看不到盡頭。午后暖暖的風吹過來,熏得人昏昏欲睡。我托著腦袋,盯著映在黑板上緩慢移動的光線,看著它們由粗變細,直到消失,這便是我在數學課上的結局。
可沒想到,老王居然盯上了我。課前課后,他有事沒事地總找我聊天兒。時間久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看到他就覺得特別親切,大老遠地我就朝他揮手,他也總會點頭示意——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慢慢地,我開始認真聽他的課。上課鈴一響,我就趕快拿出數學書和筆記本,跟著他的節奏,把解題過程一步一步地記下來。在我看來,他講課速度很快又不生動,很多時候只能用“枯燥”二字來形容——怪不得兩道題之后就有不少學生趴在了桌子上。可老王也真能忍,面對一顆顆低垂的腦袋,他仍然筆直地站在講臺上,還時不時地調高擴音器的音量,執著而認真地講著,并提醒學生做筆記。他上課還有一個特點,會在下課前留出幾分鐘,讓同學們再把筆記整理一遍。我想他是真的理解學生,數學這個科目本來就難,用筆記提升學習效率,讓學生適當調整休息,確實是個好方法。
有一次我向他請教一個題目,他反反復復講了好幾遍:“這個x和y得這樣……”但我仍然理解不了。他看了看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有些不服氣:“如果可以選,我絕不會選數學這門燒腦的科目!”原以為他會安慰我,讓我再努力一點兒,結果他卻說:“數學不缺你這樣的人。”我被他噎個半死,他卻渾然不覺,繼續給我講那道重復了好幾遍的題目。課堂上,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叫我回答問題,即使他的數學并不缺我“這樣的人”,他依然沒有放棄我。事實上,班里的數學尖子生屈指可數,大部分人都和我的狀態差不多,一心想學好數學,課堂上哪怕再困也盡力堅持,可數學實在太難了,大家都在死磕。老王也是,即使面對著三分之一的同學都要睡著的課堂,依舊堅持上課,講到重點便敲敲黑板提醒學生。慢慢地我明白了,我們在課堂上奮力掙扎,我們竭盡全力地死磕數學這堵墻,只因為在我們前頭有一位帶頭死磕的老王。
我常常在琢磨老王的那句話,似乎是在激勵我,數學再差也要努力。這個世上不缺好的人,也不缺差的人,缺的是肯努力的人——他希望我成為那個肯努力的人。其實我們可以跟很多事情死磕到底,包括那些自己不擅長的事,因為這些從來都是我們自己說了算的。
佳作點評
寫老師,通常會拘泥于敘事抒情,通篇洋溢著一腔熱愛與感動。當然,并不是說這種表達不好,而是在這種敘事抒情中,教師的形象有了被固化的傾向。而本文的作者牢牢抓住了教師的特性,理性而客觀地展現了數學老師老王面對教學困境,用自己的堅持言傳身教,以死磕精神帶領學生在數學之路上孜孜不倦地奮斗的畫面。特別是作者從老王身上悟出的——其實我們可以跟很多事情死磕到底,包括那些自己不擅長的事,因為這些從來都是我們自己說了算的——充分展現了她的成長,并見證了老王教育的成功!
(朱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