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本安全觀語境下開展罪犯修心教育的路徑探索

馬柏偉（浙江省司法廳廳長）

治本安全觀順應了監獄改革發展的新形勢新任務新要求，是做好新時期監獄工作的重要遵循。浙江認真貫徹落實張軍部長重要指示精神，圍繞向社會輸出合格“產品”的目標，在監獄管理工作中開展修心教育，努力把罪犯教育改造成為人格健康、適應社會的守法公民，探索貫徹落實治本安全觀、打造合格“產品”的新路徑。

一、開展修心教育的理論與實踐基礎

修心，即凈化心靈、修養心性，它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有著深厚的根基。在罪犯改造中開展修心教育，主要基于貫徹落實治本安全觀，將罪犯教育改造成為人格健康、適應社會的守法公民的思考。刑滿釋放人員走上社會后，重新犯罪問題是困擾世界各國的一個突出社會問題。從浙江省看，雖然沒有針對刑釋人員重新犯罪的全省性統計數據，但監獄在押罪犯“二進宮”人數長期居高不下。客觀地講，導致刑釋人員重新犯罪的原因是復雜的、多方面的，既有監獄教育改造質量不高的原因，也有罪犯惡習太深、頑固不化的因素，還有社會幫教和就業安置不夠有效、家庭和社會不予接納等諸多現實問題。在這些因素中，罪犯在監獄服刑期間所接受的改造程度，即罪犯改造質量，對罪犯刑釋回歸社會后在可能遇到的逆境中經受住考驗，不再走上重新違法犯罪的道路，常常起到重要作用。因此，監獄工作者一定要深刻認識到，刑釋人員重新違法犯罪率與罪犯改造質量是密不可分的，努力提高罪犯改造質量是監獄工作不可推卸的責任。開展修心教育，就是為了讓刑滿釋放人員走上社會時，擁有自強的精神、自立的能力、自律的意識，能夠更好地融入社會生活。

從監獄工作方針產生、發展和變化的過程，可以得出，盡管對方針有過不同的概括和不同的表述， 但教育改造是監獄工作永恒不變的宗旨，是監獄的本質職能和首要追求。然而，在過去的十幾年里，安全逐漸成為檢驗監獄工作成效的最重要標尺。當然安全工作對于監獄來說確實是至關重要的，也容不得有絲毫差錯。但是教育改造工作與安全工作完全不矛盾，監獄整體的安全是由各個罪犯個體的安全所決定的。在嚴密的防范條件下，監獄所展現的是“表象”的穩定、暫時的安全，而在罪犯個體身心健康條件下所實現的穩定，是可持續的穩定，“本質”的安全。開展修心教育，就是要從底線安全觀轉變為治本安全觀，將以往安全穩定的工作目標轉變為當前的工作起點，把安全穩定這條“生命線”變成“起跑線”。從“矛盾的管控”轉化為“矛盾的排除”，通過有效的教育改造工作，從本質上消除影響監獄安全穩定的問題，實現真正的內在安全。

近年來，浙江省監獄系統堅定不移推進“平安監獄”“法治監獄”“智慧監獄”三位一體建設，監獄管理工作領域“四梁八柱”的主體框架基本搭建完成，監獄管理水平顯著提升。但“梁與柱”的建設一直在路上，如何豐富“平安監獄”“法治監獄”“智慧監獄”三位一體建設內涵，將監獄管理水平的提升轉變為罪犯教育改造的實際效果，是我們要研究解決的新課題。開展修心教育，將罪犯改造成為人格健康、適應社會的守法公民，既是踐行治本安全觀、實現“平安監獄”建設目標的內在要求，也是提升“平安監獄”建設水平的具體實踐。將罪犯改造成守法公民是修心教育的根本目標，也是監獄的法定職責；要實現這個目標，必然要求全省監獄和廣大監獄民警首先要帶頭做尊法學法守法用法的模范，不斷提升法治素養和依法履職能力，這客觀上也促進了“法治監獄”建設。整合思想教育、文化教育、技術教育、監區文化、心理矯治、社會幫教等相對碎片化的資源，豐富修心教育手段，開展服刑人員喜聞樂見的修心教育活動，離不開罪犯教育專網、監內電視臺、網絡學院、視頻點播系統、評估系統等“智慧監獄”建設成果的廣泛運用。總而言之，開展修心教育與推進“平安監獄”“法治監獄”“智慧監獄”三位一體建設是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

二、以治本安全觀為指導推進修心教育

（一）修心教育的指導思想

黨中央、國務院歷來高度重視監獄工作。習近平總書記等中央領導同志多次對監獄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強調要進一步強化監獄內部管理，嚴格執行各項規章制度。張軍部長指出，改造罪犯不僅確保監獄內的安全，出了監獄也要安全，不再危害社會，減少重新犯罪，這是黨和政府賦予司法行政機關、監獄神圣職責。這些重要指示，為監獄教育改造工作指明了方向，提供了遵循。

《監獄法》第3條規定：“監獄對罪犯實行懲罰和改造相結合、教育和勞動相結合的原則，將罪犯改造成為守法公民。”司法部《監獄教育改造工作規定》第3條規定：“監獄教育改造工作的任務，是通過各種有效的途徑和方法，教育罪犯認罪悔罪，自覺接受改造，增強法律意識和道德素養，掌握一定的文化知識和勞動技能，將其改造成為守法公民。”北京大學法學院陳興良教授認為，罪犯教育的目標，不是使罪犯成為一個好人，也不是使罪犯成為一個有文化知識的人，而是要消除罪犯的人身危險性，減少再犯罪可能性。開展修心教育，也決不是為了把罪犯教育成“圣人”，而是為了破除罪犯“犯罪人格”和“監禁人格”，把罪犯改造成為人格健康、適應社會的守法公民。

基于上述要求和目標定位，修心教育是為塑造罪犯健康人格而實施的教育改造工作。從廣義上講，犯罪教育改造的過程就是修心的過程，修心教育涵蓋了監管改造、勞動改造、教育改造等所有的改造工作。從狹義上講，主要指專門針對罪犯人格的各類改造工作。開展修心教育的指導思想是：堅持以治本安全觀為指導，以向社會輸出合格“產品”為目標，以社會主義法治精神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將創新修心教育方式方法與傳統行之有效的教育改造方式方法相結合，積極破除罪犯“犯罪人格”和“監禁人格”，努力把罪犯改造成為人格健康、適應社會的守法公民。

（二）修心教育的實施路徑

一是法治教育——以法治正心。人格是在社會生活中形成的，正常的人格依賴于正常的交往關系，因此重塑人格的第一步就是建立正常的交往關系，從根本上講就是對自身與他人權利的充分認識和尊重。要把社會主義法治精神融入到罪犯教育改造工作中，幫助罪犯樹立規則意識，不斷強化罪犯對法律的敬畏。要進一步強化悔罪服法教育，通過入監懺悔宣誓、給被害人的一封信、罪犯現身說法、小組民主生活會等形式，讓罪犯深挖犯罪根源，深刻認識犯罪危害，真心知罪悔過、認罪悔改，自覺接受懲罰與改造。要進一步強化刑罰體驗教育，通過罪犯約束思過、戴鐐懲戒、禁閉反省等體驗，讓罪犯牢記“違法犯罪當懲罰，違規違紀當警戒”，切實感受到規則的莊嚴。要進一步強化行為養成教育，通過開展行為規范學習、監規紀律整頓、遵紀守規教育、行為養成督查等活動以及形式多樣的警示教育、懲戒教育，讓監規紀律和行為養成要求入心入腦，使遵紀守規成為罪犯的自覺追求和行為習慣。要進一步強化法律知識教育，開展課堂化、常態化的法制教育，通過政策解讀、法制講堂、以案釋法、法律援助、法律情景劇等方式讓罪犯深入淺出地理解法律法規，促使他們學法、知法、懂法。

二是道德教育——以道德潤心。從大量調查材料來看，缺乏道德素養是罪犯刑滿釋放后重新犯罪的一個重要原因。實施修心教育，把罪犯改造成為守法公民，離不開一定的倫理道德基礎。要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統領，深入開展道德教育，切實發揮道德在對罪犯的抑惡揚善、內心的感化引導方面的作用。要深入開展愛國主義教育，激發罪犯的愛國熱情，使其樹立正確的改造觀念，從思想上珍惜當下來之不易的國家強大、社會穩定、人民幸福的大好局面。要深入開展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教育，用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批判罪犯頭腦中存在的消極、錯誤的觀念，引導他們形成健康的人格，使守法行為變得更為自覺。要深入開展傳統道德教育，中國傳統倫理道德思想博大精深，“剛健有為”“自強不息”的進取精神，“見利思義”“先義后利”的價值取向，“仁愛孝悌”“謙和好禮”的人倫原則，“誠實守信”“見義勇為”的做人美德等，都應成為新形勢下中國特色罪犯道德教育的重要內容。同時，在罪犯道德教育中，要避免過于理想化的問題，用過高的道德標準去教育要求罪犯，就會脫離罪犯思想實際，不容易被罪犯接受，不僅起不到應有的作用，落不到實處，反而會流于形式，甚至使罪犯產生逆反心理。

三是心理教育——以矯治塑心。對罪犯不良心理、心態、心性進行針對性的矯正，也是修心教育的重要內容。要全面建立罪犯心理健康檔案，通過心理測試與診斷，對所有入監的罪犯均進行心理評估，了解其心理特點、心理障礙、心理缺陷，使所有罪犯擁有一份自己的心理檔案。定期組織開展評估，了解罪犯心理與惡習的消除程度，守法心理與良好行為習慣的建立程度，從而總結矯治經驗，改進矯治計劃、矯治方案與矯治技術。要深入實施罪犯心理健康教育，積極開展心理健康講座、團體心理輔導、修習心理保健操，普及心理健康知識，讓罪犯認識到心理健康對自身的重要性，學會控制情緒、調整心態的方法，幫助他們更好的與他人相處，與社會相融。要切實加強罪犯心理矯治，通過對罪犯的心理測試與診斷，在心理健康教育的基礎上，根據罪犯心理障礙程度的不同，對罪犯分別采用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對心理問題嚴重的，組織心理咨詢師進行跟蹤心理干預，降低其情緒風險，提高心理矯治質量和效果。

四是情感教育——以情感暖心。情感既是人對客觀事物的一種主觀態度，同時又是一種內心體驗。如果罪犯沒有積極追求改造的情感，就不可能追求改造目標，強化本質改造。因此，對罪犯的教育改造，必須重視對他們的情感干預和情感培養。要注重民警關心，深化“三進三多”活動，幫助服刑人員培養良好的情感品質，以積極健康的心態參與改造、投入生活、回歸社會。要注重家庭關愛，利用春節、端午、中秋等傳統節日，運用親情電話、親情會見、入監幫教等手段，暢通服刑人員與家庭的情感交流渠道，充分發揮親情的激勵和感召作用，幫助服刑人員驅散心理陰霾、培養健康心態、樹立改造信心。要注重社會關懷，積極構建社會支持系統，吸收專家學者、道德模范、社會志愿者、群眾性組織、企業等社會力量，廣泛開展專題演講、結對幫教、困難救助等活動，提高教育改造實效。

（三）修心教育的基本原則

一要堅持繼承與創新相結合。創新開展修心教育，不是排斥傳統教育改造方法另搞一套，相反要從個別教育、集體點評、心理咨詢、監區文化、親情幫教、國學教育、認罪悔罪教育等傳統有效方法中吸取營養，不斷拓展內涵、豐富形式、創新方法。同時，要加大信息技術在教育改造工作中的運用，使教育改造工作在一定程度上脫離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最大限度地激發服刑人員的興趣，提高修心教育實效。

二要堅持“大水漫灌”與“精準滴灌”相結合。要深入開展調查研究，準確把握服刑人員的共性，根據服刑人員相近的智力水平、認識能力、學習興趣及知識積累，研究制定統一教育舉措，開展集體修心教育活動，讓更多的服刑人員參與進來，做到“一個都不能少”；也要精準識別服刑人員的個性，根據服刑人員的出身經歷、文化程度、道德水準、性格特征、內在需求、違法犯罪的背景與動機、主觀惡性程度、刑期長短等差異，因人施教，逐步做到“一人一策”，切實提高修心教育的針對性和實效性。

三要堅持規定動作與自選動作相結合。要嚴格要求、嚴格落實、嚴格督查，不折不扣地執行廳局關于修心教育的統一部署，做到規定動作做到位、不走樣；同時，要結合本單位教育改造工作實際，精心設計載體，大膽探索創新，推出更多行之有效的修心教育新舉措新辦法，做到自選動作有特色、有實效。

四要堅持教育與評估相結合。效果評估是貫穿于整個教育過程的管理控制活動，通過對教育前、教育中、教育后等各個環節的檢查，及時發現教育中存在的問題，從而不斷改進教育計劃和方案，提升教育質量。要把先進的評估技術和修心教育的目標和特點有機結合起來，建立修心教育效果評估指標體系，探索切實可行的效果評估方法，規范服刑人員心理健康水平測試、在囚危險性評估和再犯危險性評估流程，確保修心教育工作落到實處、取得實效。

五要堅持以人為本與嚴格管理相結合。開展修心教育，要堅持以人為本，注重運用柔性教育手段，激發罪犯改造的內生動力，自覺矯治不良人格，形成良性人性。但是，也不能因此而忽視監獄所承擔的刑罰職責，要把修心教育建立在嚴格刑罰執行基礎上，防止管理上失之于寬、失之于軟。

六要堅持開展修心教育與推進監獄改革相結合。一方面，要把修心教育納入到監獄改革的總體布局，將其作為監獄改革的重要載體和抓手，寫進示范監獄建設試點方案，與其他改革舉措協同推進；另一方面，要堅持在治本安全觀指導下開展修心教育，經常性開展對標對表，確保修心教育的正確方向，切實做到開展修心教育與推進監獄改革相互促進、相得益彰。

三、加強修心教育的組織領導工作

（一）明晰工作責任，統籌組織實施

將修心教育擺上重要議事日程，建立“主要負責同志負總責，分管領導親自抓，部門領導具體抓”的工作機制，按照“工作項目化、項目清單化、清單責任化”的思路，明晰工作責任，壓實工作任務。省監獄管理局認真總結、提煉各監獄的好經驗好做法，研究制定統一的修心教育大綱和教材，明確教學內容、教學時間、教師配備、教學形式、教學驗收等教學要求，著力構建科學的修心教育教學體系。各監獄立足實際，認真做好修心教育的具體實施工作，制定實施方案和年度工作計劃，有步驟、分階段地推進實施，探索創新修心教育載體平臺和方式方法，建立健全修心教育長效機制。

（二）健全工作機制，完善工作保障

更加重視監獄民警隊伍專業化建設，完善分類培訓和崗位練兵長效機制，加大具有心理學、犯罪學、社會學、國學等教育背景專門人才的招錄力度，探索建立綜合管理類、刑罰執行類、專業技術類監獄民警分類管理制度，為修心教育提供有力人才保證。主動對接全省政法部門數字化協同工程，深入推進“智慧監獄”建設，建立罪犯綜合性基礎數據庫，提高修心教育科學化水平。健全完善監地協作和社會幫教機制，加強與相關黨委政府及職能部門的溝通聯系，整合和借助大專院校、群眾組織、志愿團體、公益企業等社會資源，為服刑人員修心教育工作提供更多的政策支持和智力支撐。

（三）立足實踐前沿，深化理論研究

聚焦刑事政策調整新趨勢和監獄改革發展新情況，不斷深化對修心教育工作全局性、戰略性、前瞻性的重要理論問題和實踐問題的研究。依托大專院校、科研機構的專家學者等社會資源，積極運用修心教育論壇、專題研討會等形式，不斷創新修心教育舉措，打造符合教育規律、具有浙江特色的修心教育品牌，為全國監獄系統踐行治本安全觀提供更多浙江方案、貢獻更多浙江智慧。

（四）凝聚社會力量，強化輿論宣傳

強化主動宣傳意識，加強宣傳策劃，運用大眾傳媒和新興傳播方式，積極宣傳各地推進修心教育的新思路、新探索、新成效，宣傳監獄在教育改造罪犯、維護社會穩定方面的職能作用和取得的成果，讓社會各界更全面地了解監獄工作，更多的社會化力量參與修心教育，為監獄事業改革發展營造良好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