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剛/文
2018年《刑事訴訟法》關于認罪認罰從寬的主要規定包括:第一,將其作為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在《刑事訴訟法》第一編第一章中明確規定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可以依法從寬處理;第二,完善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的程序,對偵查、起訴、審判階段認罪認罰從寬的具體程序加以明確;第三,針對輕罪認罪認罰案件,增加速裁程序,明確其適用范圍為基層人民法院管轄的可能判處三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被告人認罪認罰,民事賠償問題已經解決的案件;第四,明確將認罪認罰情況作為判斷被采取強制措施人社會危害性的考量因素。通過這些規定,在刑事訴訟法層面確立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如何在司法層面用足用好該制度,值得認真探討。
只有準確理解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屬性,才能保證該制度的正確適用?!吨泄仓醒腙P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 《決定》)提出“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由此可知,我國刑事訴訟中已經存在有關認罪認罰從寬的制度規定,但是沒有形成嚴密的體系,需要進一步完善。所以,《決定》并沒有使用“構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或者“建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之類的表述,這符合我國刑事法的客觀現實。比如在實體法中,我國刑法規定有自首、坦白等從輕、減輕處罰情節,在程序法中,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有刑事和解程序、簡易程序等,這些都可以視為已有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具體規定??梢钥隙ǖ卣f,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并非某一種單一性法律制度,相反,它是集刑事實體和訴訟程序多種具體法律制度于一體的綜合性法律制度。正如有論者所言,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指在刑事訴訟中從實體上和程序上鼓勵、引導、保障確有犯罪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認罪認罰并予以從寬處理、處罰的由一系列具體法律制度、訴訟程序組成的法律制度的總稱。[1]
明確認罪認罰從寬是囊括刑事實體法和程序法多種具體法律制度的綜合性法律制度后,可以進一步認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從寬”,應當包含刑事實體法上的從寬處罰和訴訟程序上的從簡處理,這也符合2018年《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定。如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81條規定:“批準或者決定逮捕,應當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涉嫌犯罪的性質、情節、認罪認罰等情況,作為是否可能發生社會危險性的考慮因素?!笨紤]到社會危險性是采取強制措施的重要考量因素,那么將認罪認罰情況作為衡量社會危險性的因素,即意味著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認罪認罰情況能夠影響強制措施的適用。如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可以考慮優先適用取保候審、監視居住等非剝奪人身自由型強制措施。再如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182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自愿如實供述涉嫌犯罪的事實,有重大立功或者案件涉及國家重大利益的,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公安機關可以撤銷案件,人民檢察院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也可以對涉嫌數罪中的一項或者多項不起訴。”據此,對于認罪的并且符合條件的犯罪嫌疑人,公安機關可以撤銷案件,人民檢察院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對犯罪嫌疑人實現程序上終結案件、實體上免受處罰的法律效果。
此外,2018年《刑事訴訟法》規定符合一定條件的認罪認罰案件可以適用速裁程序??紤]到速裁程序一般不進行法庭調查、法庭辯論,那么,適用速裁程序的認罪認罰案件的庭審程序將大大簡化,節約了司法資源。從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總體目標看,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是緊密相連、相輔相成的。通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以有效實現案件繁簡分流,保證那些不認罪、疑難復雜案件的被告人最大限度地通過庭審獲得公正裁判。不難預見,未來的中國刑事審判將呈現這樣一種情形:80%甚至更高比例的案件,基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認罪認罰,通過速裁程序、簡易程序或普通程序簡化審理的方式得以審結;而20%甚至更低比例的案件,需要律師、檢察官、法官投入大量精力,通過高質量的庭審才能審結。換言之,刑事審判工作也將符合“二八規則”。
2018年 《刑事訴訟法》第15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的,可以依法從寬處理?!比缜拔乃觯栽溉鐚嵐┦鲎约旱淖镄袘斚拗圃趥刹楹蛯彶槠鹪V階段,作此限制與《刑法》第67條第3款規定的“坦白”情節基本保持一致。從字面表述來看,“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表明案件已經起訴至人民法院,其主體為被告人沒有問題。但是筆者認為,這里的“指控的犯罪事實”可以作適當擴大解釋,一方面指人民檢察院已經將案件起訴至人民法院,檢察院起訴書所指控的事實;另一方面,還可以指人民檢察院“擬指控的犯罪事實”,案件尚未起訴至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根據對在案證據審查情況,打算指控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實。這樣,人民檢察院可以就擬指控的事實聽取犯罪嫌疑人及其辯護人、被害人及其訴訟代理人的意見,以保證案件指控準確。而“愿意接受處罰”,既包括在偵查階段,也包括審查起訴階段和審判階段,其主體既可以是犯罪嫌疑人,也可以是被告人。明確這些之后,我們仍需進一步探討認罪認罰的具體內容。
首先,明確認罪認罰中的“認罪”的內涵。筆者認為“認罪”一般是指認可罪行,即以犯罪事實為基礎的行為人的客觀犯罪行為和主觀犯罪故意或過失,不宜理解為既包括罪行,也包括罪名。一方面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15條規定“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其中并沒有要求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要承認指控的罪名的內容;另一方面,罪名是對行為人主客觀方面綜合法律評價的結果,實踐中人民檢察院指控的罪名并不一定是人民法院最終認定的罪名,所以不宜要求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認可指控的罪名。否則,會出現犯罪嫌疑人認可了檢察機關的罪名,但是人民法院認定的罪名與指控罪名不一致的情形。如果因此否定被告人屬于“認罪”,則會強加給被告人可能超出其認知能力的法律義務,有違實質公正。
其次,明確認罪認罰中的“認罰”的內涵。根據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15條的規定,“認罰”即為該條中的“愿意接受處罰”。筆者認為,“愿意接受處罰”的內涵應當隨著訴訟的推進,逐漸清晰明確,直至人民法院定罪量刑。也即是說,“認罰”的內容是一種動態變化的。在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公安機關根據搜集的證據和基本案情,可以初步判斷犯罪嫌疑人涉嫌的犯罪和可能判處的刑罰。該階段,犯罪嫌疑人的“認罰”是相對抽象和模糊的表示。到了審查起訴階段,人民檢察院經過審查后,可以進一步明確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實和所涉嫌罪名,也能基本確定犯罪嫌疑人具有的從重、從輕、減輕、免除處罰的具體情節,從而進一步明確犯罪嫌疑人的刑罰(包括主刑、附加刑、刑罰執行方式等)。所以,在審查起訴階段,犯罪嫌疑人的“認罰”是相對明確具體的,而且還可以根據對被害人的賠償情況,與檢察機關協商刑罰,直至起訴前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時,這時的“認罰”就是人民檢察院擬出具的量刑建議。案件到了審判階段,“認罰”的內容更加明確具體,一般就是指人民檢察院量刑建議基本確定的量刑幅度或者量刑點。
需要注意的是,根據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190條和第201條的規定,對于認罪認罰案件,人民法院應當審查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以及認罪認罰具結書內容的真實性和合法性。對于被告人不構成犯罪、不應當追究刑事責任、違背意愿認罪認罰、否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指控的罪名與審理認定的罪名不一致等情形的,即便被告人表示認罪認罰,人民法院也不能采納人民檢察院的指控罪名和量刑建議。
最后,需明確認罪認罰盡管不要求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罪行和罪名都認可,但是考慮到認罰的要求,被告人對罪名的辯解應當與指控罪名具有一定的相當性;如果相差甚遠,就難以滿足“認罰”的要求。司法實踐中會出現,案件起訴到人民法院后,被告人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但是認為自己屬于正當防衛不構成犯罪,或者認為自己構成其他罪名,但該罪名與指控的罪名法定刑相差較大。例如,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犯故意殺人罪,建議判處無期徒刑或者死刑,而被告人對造成他人死亡的結果表示認可,但是認為自己行為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或者尋釁滋事罪,而無論過失致人死亡罪還是尋釁滋事罪,其刑罰遠低于指控的故意殺人罪的刑罰。對此情形,筆者認為就不宜認定被告人“認罪認罰”了。
2018年《刑事訴訟法》共有三處“從寬處理”的規定,即第15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的,可以依法從寬處理。”第120條第2款規定:“偵查人員在訊問犯罪嫌疑人的時候,應當告知犯罪嫌疑人享有的訴訟權利,如實供述自己罪行可以從寬處理和認罪認罰的法律規定?!钡?90條規定:“對于達成和解協議的案件,公安機關可以向人民檢察院提出從寬處理的建議。人民檢察院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從寬處罰的建議;對于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作出不起訴的決定。人民法院可以依法對被告人從寬處罰。”
比較這三處“從寬處理”的規定可以發現,《刑事訴訟法》第120條第2款規定的“從寬處理”是與“如實供述自己罪行”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所以,此處“從寬處理”相當于《刑法》第67條第3款規定的“坦白”情節,可以依法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的規定,其實體法意義更大。當然,也并不能據此認為該“從寬處理”沒有程序法意義,比如基于犯罪嫌疑人如實供述自己罪行,對于符合適用簡易程序條件的,依法對其適用簡易程序,此時“從寬處理”就具有程序法意義。
《刑事訴訟法》第290條關于刑事和解法律后果的規定中,同時出現了“從寬處理”和“從寬處罰”,顯然,這里的“從寬處理”不僅僅指實體法上的從寬處罰了。根據《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第519條的規定:“人民檢察院對于公安機關提請批準逮捕的案件,雙方當事人達成和解協議的,可以作為有無社會危險性或者社會危險性大小的因素予以考慮。經審查認為不需要逮捕的,可以作出不批準逮捕的決定;在審查起訴階段可以依法變更強制措施?!钡?20條規定:“人民檢察院對于公安機關移送審查起訴的案件,雙方當事人達成和解協議的,可以作為是否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因素予以考慮,符合法律規定的不起訴條件的,可以決定不起訴。對于依法應當提起公訴的,人民檢察院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從寬處罰的量刑建議。”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505條的規定:“對達成和解協議的案件,人民法院應當對被告人從輕處罰;符合非監禁刑適用條件的,應當適用非監禁刑;判處法定最低刑仍然過重的,可以減輕處罰;綜合全案認為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免除刑事處罰。”據此可知,刑事和解制度中的“從寬處理”具體包括非剝奪人身自由型強制措施的適用、相對不起訴,從輕、減輕、免除處罰,以及判處非監禁刑如宣告緩刑、單處罰金等。
如前文所述,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囊括刑事實體法和程序法多種具體法律制度的綜合性法律制度,它貫穿于刑事訴訟的全過程,包括偵查、審查起訴和審判三個階段。刑事和解制度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位概念,也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一種具體制度表現形式。所以,認罪認罰“從寬處理”所包含的內容比刑事和解“從寬處理”的內容更加豐富,從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182條規定可知,它至少還包括偵查階段的特殊撤銷案件和審查起訴階段的特殊不起訴。因此,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從寬”在實體法上當然包括了從輕、減輕和免除處罰。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由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一項綜合性法律制度,所以一般而言,對于認罪認罰的被告人,是可以從輕處罰的;但是能否對其減輕處罰,還應當考慮被告人是否具有可以減輕處罰情節,如未遂、從犯、自首、立功等,而不能僅僅因為被告人認罪認罰,就突破刑法總則關于減輕處罰的規定,對被告人予以減輕處罰;能否對其免除處罰,還應當綜合全案考慮,能否認定被告人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同樣,如果被告人認罪認罰,但是不具有刑法規定的減輕處罰情節,結合案件的特殊情況,也可以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在法定刑以下判處刑罰。
此外,刑事訴訟法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可以依法從寬處理。這里規定了“可以”從寬,那么從邏輯上看,就必然存在“可以不”從寬。司法實踐中,對于一些犯罪性質特別惡劣,情節后果特別嚴重,社會危害性、人身危險性極大的案件,即便被告人能夠認罪認罰,也可以不予從寬處理。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法律化和制度化,其功利性作用在于節約司法資源,優化司法資源配置,實現案件繁簡分流,在更高層次上實現公正和效率的統一,以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诖?,在審判實踐中必須要考慮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訴訟階段,而不能不分訴訟階段,對于在法庭上表示認罪認罰的被告人一律從寬處罰。
2018年 《刑事訴訟法》第15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的,可以依法從寬處理。”如果僅僅從該條文表述來看,可以從寬處理的主體包括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似乎犯罪嫌疑人被起訴成為被告人后,只要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的,也可以從寬處罰。筆者認為,不能這樣簡單理解。這里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應當是指在不同訴訟階段對行為人的稱謂,而對于能否適用認罪認罰對被告人從寬處罰,還要綜合《刑事訴訟法》有關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系統規定進行判斷。
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173條第2款規定:“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人民檢察院應當告知其享有的訴訟權利和認罪認罰的法律規定,聽取犯罪嫌疑人、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被害人及其訴訟代理人對下列事項的意見,并記錄在案:(一)涉嫌的犯罪事實、罪名及適用的法律規定;(二)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等從寬處罰的建議;(三)認罪認罰后案件審理適用的程序;(四)其他需要聽取意見的事項?!钡?74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自愿認罪,同意量刑建議和程序適用的,應當在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在場的情況下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钡?76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人民檢察院應當就主刑、附加刑、是否適用緩刑等提出量刑建議,并隨案移送認罪認罰具結書等材料?!钡?90條規定:“被告人認罪認罰的,審判長應當告知被告人享有的訴訟權利和認罪認罰的法律規定,審查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和認罪認罰具結書內容的真實性、合法性?!钡?01條規定:“對于認罪認罰案件,人民法院依法作出判決時,一般應當采納人民檢察院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從上述規定可知,對被告人適用認罪認罰予以從寬處罰,要求案件起訴到法院以前,在偵查階段和審查起訴階段,或者至少要在審查起訴階段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而且除法定情形外,還要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據此,筆者認為,對于在偵查、審查起訴階段沒有認罪認罰,案件起訴到法院以后,被告人于開庭前或當庭認罪認罰的,顯然不能再對其適用認罪認罰予以從寬處罰。
實踐中還需要注意的一種情形是,犯罪嫌疑人在偵查、審查起訴階段能夠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但是對于檢察機關指控的罪名不認可或者對檢察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有異議,不愿接受處罰,導致不能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被提起公訴后,被告人才表示認罪認罰的,愿意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考慮到犯罪嫌疑人的自愿如實供述、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其供述有利于公安偵查取證,實質上實現了節約司法資源的作用,結合審判實踐的經驗做法,筆者認為,此時人民法院應當把被告人的表示及時反饋給人民檢察院,人民檢察院同意的,可以由人民檢察院出具認罪認罰具結書,并根據新的情況重新出具量刑建議。對于符合速裁程序規定的,人民檢察院可以建議人民法院適用速裁程序審理。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落實,并不是為了追求被告人認罪認罰,而是基于節約司法資源的考慮,引導、督促確實犯罪的人能夠主動自愿認罪認罰。同時,也要防止沒有犯罪的人或者不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的人,或出于對法律的無知,或故意作虛假認罪等原因,而被追究刑事責任。保證認罪認罰的被告人確有犯罪事實應當追究刑事責任,就涉及到一個核心問題,即認罪認罰案件的證據標準問題。
能否降低認罪認罰案件的證據標準,理論界存在分歧。如有觀點認為,被告人認罪認罰案件的有罪證明標準可以適當低于普通程序所要求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2]另有觀點認為,認罪認罰案件應當堅持“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3]對此,筆者認為認罪認罰案件不應當另設證據標準,要嚴格按照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55條的規定,堅持“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標準。理由包括:一是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的刑事案件證據標準只有一個,即“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二是2018年《刑事訴訟法》修正,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作為一項重要內容,與之相應的速裁程序和當事人權利保障都有所調整,但是對于證據標準問題并沒有作區別規定,可見,立法者并沒有放寬認罪認罰從寬證據標準的意圖;三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目的在于通過犯罪嫌疑人的供述,能夠獲取取證上的便利,從而更好地指控,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本身就有潛在“頂包”的可能,如果進一步降低證據標準,那么制造冤假錯案的幾率會更大,顯然這不是立法者的初衷,也不是司法者希望看到的。
注釋:
[1]參見顧永忠、肖沛權:《“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親歷觀察與思考、建議》,載《法治研究》2017年第1期。
[2]參見苗生明:《認罪認罰案件對公訴人舉證、質證等工作的新要求》,載《人民檢察》2016年第2期。
[3]參見陳光中、馬康:《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若干重要問題探討》,載《法學》2016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