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林的浪漫史觀研究

基金項目：江蘇省普通高校學術學位研究生科研創新計劃項目“個人主體性的中國式重構——新月派貫中西的文學思想論”（項目號：KYLX16_0080）。

摘 要：英國自由思想家以賽亞·伯林在《浪漫主義的根源》一書中，用觀念史的方式研究浪漫主義，全面詮釋浪漫主義的概念，將浪漫主義置于歷史進程中進行研究，對其進行歷時解讀，豐富了浪漫主義的研究方式。伯林意識到浪漫思想家的推動作用，為浪漫主義找到自由主義這個最終歸宿，延伸了浪漫主義的內涵。

關鍵詞：以賽亞·伯林；浪漫主義；自由主義；歷時研究

作者簡介：孫思邈（1989.6-），女，漢族，遼寧人，博士，研究方向：文藝學跨文化研究。

[中圖分類號]：I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06--02

自由思想家以賽亞·伯林于1965年在華盛頓國家美術館做的脫稿演講《浪漫主義的根源》，將浪漫主義置于歷史的進程中進行研究，為浪漫主義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式。浪漫主義是一個跨學科概念，伯林運用哲學的視角解析浪漫主義，剖析浪漫主義的核心觀念，厘清了浪漫主義的發展進程。有別于其他浪漫主義研究者，伯林指出浪漫主義發源于德國。伯林認為浪漫主義發展的歸宿是自由主義，這對于浪漫主義的研究產生長遠的影響。

一、對浪漫主義的歷時解讀

以賽亞·伯林在《浪漫主義的根源》一書中對浪漫主義的興起、發展的整個過程進行歷時性解讀。伯林不同于以往研究者的是他以一種觀念史的方式研究浪漫主義這一概念，將其置于動態的歷史過程當中，不再將浪漫主義作為一個孤立的概念。

“事實上，關于浪漫主義的著述要比浪漫主義文學本身龐大，而關于浪漫主義之界定的著述要比關于浪漫主義的著述更加龐大?！盵1]伯林沒有給浪漫主義這個龐雜的概念下一個固定的定義，而是對界定浪漫主義的論著進行梳理，他選擇用歷史的方法耐心地研究浪漫主義。他認為浪漫主義不是一種簡單的創作方式，而是涉及到政治、哲學、文學、藝術、道德等方方面面一次思想界的革命，在伯林看來浪漫主義的這次革命是意識形態領域的巨大變革。盡管伯林沒有定義浪漫主義，但他總結出浪漫主義的中心：浪漫主義是對既有現實的突破。根據歷史變革觀，伯林對浪漫主義的根源進行追溯，指出浪漫主義興起于德國。十七、十八世紀，德國人居住區沒有中心，人們心中沒有權威感，強調精神生活的虔敬派在此時進入德國。這種反文化、反精英的情緒就是最初的浪漫主義。

伯林牢牢抓住了浪漫主義的要義，認為浪漫主義的實質即是反抗啟蒙主義的，沖擊西方的理性基石。“現在有三個命題，或許我們可以將它們歸結為撐起整個西方傳統的三個支柱……首先，所有的真問題都能得到解答，如果一個問題無法解答，它必定不是一個問題……第二個命題是所有答案都是可知的……第三個命題是所有答案必須是兼容性的?！盵2]伯林認為啟蒙主義是建立在這三個假命題基礎之上的，招致浪漫主義的攻擊具有必然性。浪漫主義率先突破啟蒙主義的統治，反對理性、強調個性，這與伯林主張的人本性多元論有所重合，因而伯林對于啟蒙主義與浪漫主義之間的沖突十分關注。

伯林以觀念史的方式研究浪漫主義，從浪漫主義龐雜的概念入手，追溯其興起的根源，探討浪漫主義的父執問題，闡述其發生發展的類型，最后導出其歸宿，伯林以一種全新的歷時性的方式解讀浪漫主義的內涵。

二、浪漫思想家的推動作用

伯林認為盧梭不能被稱為嚴格意義上的“浪漫主義之父”，對盧梭關于浪漫主義的表述伯林無可厚非，但從觀念上來看，伯林認為盧梭的思想沒有完全脫離舊有理性思維?！霸谖铱磥?，真正稱得上浪漫主義之父的就有兩個人……一個是赫爾德，一個是康德。”[3]

伯林坦言赫爾德對于自己的巨大影響，稱其為浪漫主義運動史上的最偉大人物?！捌湟唬曳Q之為表白主義（expressionism）的觀點；其二是歸屬的觀點（notion of belonging），意即歸屬某一個群體；其三，真正的理想之間經?；ゲ幌嗳?，甚至不能夠調和?！盵4]這三點即伯林認為赫爾德對于浪漫主義的杰出貢獻。赫爾德反對藝術本身與創作者無關的觀點，認為藝術是為交流而產生的，當人在欣賞藝術品時便與創作者進行溝通，讀者有理解創作者思想的可能。赫爾德抵制世界主義，認為民族是有根的，表白觀點中所使用的語言是長久流傳下來的。赫爾德反對理性傳統中的整齊劃一，伯林認為赫爾德的這些觀念深刻影響了浪漫主義。

康德是啟蒙主義時期最后一名重要的哲學家。盡管康德對浪漫主義的態度已經達到痛恨的程度，稱康德為浪漫主義之父多少有些諷刺的意味，但伯林認為康德的道德哲學推動了浪漫主義的發展進程?？档轮匾曌杂?，他的自由理念反向推動浪漫主義的發展。在康德看來，人與自然界其他物種的區別在于人可以依自由意志進行選擇?？档路磳κ苋酥?，最早提出反對剝削的觀點?？档聦τ跓o拘無束的意志的強調，給浪漫主義運動帶來了始料未及的顛覆性結果。

費希特推崇康德的自由觀，重視自我，強調創造。伯林認為這位狂熱的愛國主義者繼承了赫爾德的民族歸屬學說。伯林認為費希特對浪漫主義的極大貢獻之一是對自我意識的肯定與倡導。伯林由費希特的意志理論與謝林的無意識理論推導出浪漫主義的核心：象征主義。

在伯林看來，哈曼是第一個最激烈向啟蒙主義宣戰的人。哈曼“批評了理性文學美化自然的模仿形式，提出了文學是‘人類的母語之說?！盵5]哈曼認為神話是人類用來表達對神秘大自然感受的方式，在大自然和歷史里可以聆聽上帝的聲音。伯林認為哈曼的觀點符合“狂飆突進”肯定自我的核心觀念。哈曼否定啟蒙主義那套理性的觀念，拒絕人類靈魂的束縛。在伯林看來，啟蒙主義在哈曼這里受到了最沉重的打擊。

伯林認為四位德國浪漫主義思想家推動了浪漫主義的發展，開啟了對于啟蒙主義理性的反叛。

三、浪漫主義的歸宿：自由主義endprint

“因此，浪漫主義的結局是自由主義，是寬容，是行為得體以及對于不完美的生活的體諒；是理性的自我理解的一定程度的增強。這些和浪漫主義的初衷相去甚遠。”[6]綜觀浪漫主義的整個發展過程，伯林認為浪漫主義生動地告訴人們，任何一種想要對事物規范統一的思想都會對人類生活造成毀滅性的災難，只有多元、包容才能使思想長生。伯林在講稿最末闡述了浪漫主義的最終歸宿，伯林進行了批判性接受浪漫主義。浪漫主義歸宿于自由主義也正是自由思想家伯林關注浪漫主義的原因。自由主義是伯林熱衷于研究的主題，用觀念史的方式研究浪漫主義也為自由主義找到淵源。伯林認為自由主義和浪漫主義提倡的是兩種類型的自由，前者是消極的自由，后者是積極的自由。

“自由之自由主義學說暗含著如下可能性：無論是人類的還是自然的、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外部力量，都可能阻撓一個人的努力，這意在指出他在某種程度上缺乏自由。”[7]消極自由是伯林所推崇的，浪漫主義的自由觀念是伯林批判的類型，但伯林肯定了浪漫主義作為終極理想自由的必然性。伯林睿智地看到了浪漫主義的局限性，為藝術而藝術的觀點更符合一些藝術家的思想，但不能把生活的一切都歸于藝術的法則，美學模式不可強加于現實生活。浪漫主義如同一場思想界的風暴，席卷了各個領域，但當它發展到極致的時候卻陷入瘋狂。伯林對浪漫主義表達了批判性繼承的觀點，否定了作為其分支的存在主義和法西斯主義。

伯林以多元價值論著稱，浪漫主義同樣是反對一元論的啟蒙主義。浪漫主義在各國有著不同的表現形式，在伯林看來，浪漫主義后期的有失偏頗的發展，反而可以視為一種貢獻性的力量。

《浪漫主義的根源》是保留了演講特色的一部演講集，伯林對于浪漫主義的關注源于其思想中與自由主義、價值多元論的關聯。用觀念史的研究方式，伯林頗具新意地梳理了浪漫主義的發展脈絡，找到浪漫主義的根源，將浪漫主義的研究置于歷史進程中，并為其后發展找到了自由主義這個最終歸宿，豐富了浪漫主義的研究意義。

參考文獻：

[1][2][3][4][6][英]以賽亞·伯林.浪漫主義的根源[M].呂梁，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8.9、28-29、61-62、62、145.

[5][德]曼弗雷德·弗蘭克.德國早期浪漫主義美學導論[M].聶軍，等，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0.7.

[7][英]以賽亞·伯林.浪漫主義時代的政治觀念：它們的興起及其對現代思想的影響[M].王崠興，張蓉，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179-18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