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婚姻,是一個女子的人生重要組成部分。而相對于現代女性對待婚姻問題的獨立和自主,古代女性在婚姻問題上顯然受到了不小的束縛。婚姻不僅是一對男女之間的關系轉變,更是一個女性與一個家族之間的關系轉變,很多時候,古代的男婚女嫁并不是出自于真摯的愛情,整個婚姻的過程是為了家族的延續,而不是簡單的以個人幸福或夫妻和諧為首要目的。
關鍵詞:婚姻;古代女性;地位
在傳統中國的父權社會輿論體系和道德倫常的約束下,特別是宋代理學家推崇的“賢惠”、“平靜”、“隱忍”、“節儉”等女性美德的要求下,女性們在婚姻中大都兢兢業業地扮演著“好妻子”、“好兒媳”、“好母親”的角色。
然而,值得我們注意的是,相較于后世,宋代時人甚至儒學家的觀念較為開放,宋人在對待女子守節這一問題上,遠沒有后世“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那般嚴苛,諸如海瑞為守節餓死親生女兒的事情是絕不會發生的。那么宋人的態度究竟如何呢?
首先我們來看看宋代的理學家們對于婦女再嫁問題的態度。宋代大儒二程兄弟的弟子所著的《河南程氏遺書》中有記載:“或曰:古語有之:‘出妻令其可嫁,絕友令其可交。乃此意否?曰:是也。”[1]從中可見,程頤沒有完全反對婦女再嫁,也并未要求廣大普通婦女必需守節。而在現實生活中程頤的甥女曾經再嫁,其侄媳也曾改嫁。程頤對此也持支持的態度,并盛贊父親“嫁遣孤女,必盡其力”[2]。稱其父操持外甥女再嫁之事是“慈于撫幼”[3],并贊揚幫助婦女再嫁的行為。
接著我們再看看理學之集大成者朱熹對婦女改嫁的態度。朱熹在其好友鄭鑒亡后寫信給鄭妻兄陳師中,希望陳師中勸其父前宰相陳俊卿鼓勵鄭妻不再嫁以“養老撫孤”——贍養好鄭鑒的父母和撫養鄭氏遺孤成人。而這并非為了限制婦女自由,而是出于對朋友逝后親老子弱的擔憂。朱熹甚至親書陳俊卿,希望扭轉世俗普遍不顧親老孤弱的習俗。此一勸說沒有成功,鄭妻在其父主持下改嫁名士。但如果就此就認定朱熹限制婦女自由反對婦女再嫁,實在是沒有綜合考察相關情形而致片面理解之緣故。實際上,朱熹也贊揚女人新寡再嫁,他在與呂祖謙共同編寫的《近思錄》中果斷引用程頤父親取甥歸嫁一段入“家道”章,說明了他對孀婦再嫁的同情與理解:
“嫁遣孤女,必盡其力。所得俸錢,分贍親戚之貧者。伯母劉氏寡居,公奉養甚至。其女之夫死,公迎從女兄以歸。教養其子,均于子侄。既而女兄之女又寡,公懼女兄之悲思,又取甥女以歸嫁之。[4]”朱熹還說:“夫死而嫁固為失節,然亦有不得已者,圣人不能禁也,則為之制禮以處其子,而母不得與其祭焉,其貶之亦明矣。”[5]再次表明了朱熹對婦女改嫁的同情。
通過列舉宋代兩位代表性大儒對女子再嫁這一事的態度,我們大致可以知道宋代的理學對婦女守節一事并未做出太大限制。被后世詬病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這一言論最初并不是用來針對婦女,而是程頤對士大夫階層男女雙方的理想要求。這里“失節”的“節”并非特指貞操,而多指精神氣節。朱熹也說:“昔伊川先生嘗論此事,以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自世俗觀之,誠為迂闊;然自知經識理之君子觀之,當有以知其不可易也。”[6]意思是,以前程頤曾談到此事,認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以世俗的眼光來看,這實在是不切實際事理,但從知書達理的人來看,一定知道這樣的思想行為是很難改變的。實際上,于婚姻觀之外,程朱理學思想體系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主要涉及天理人欲之辨并事關義理。儒家采取道德主義態度,把個人欲望納入公共道德的范圍,在利與義不可兼得時要求個人能去利取義……“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在哲學根源上與理學天理人欲的心性論密切相關。這里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是針對士大夫而提出的道德規范,目的是勉勵強調士大夫守節持道。
探討完宋代理學家們對婦女再嫁一事的態度,我們再來看看宋代的社會環境。通過閱讀相關史料我們可以發現,宋代人對婦女改嫁態度也并不太嚴厲。寡婦再嫁具有普遍性,再嫁之女上至宗室,下至普通老百姓,并且得到了士大夫階層乃至最高統治者的許可與贊同。宋英宗治平年間詔“令宗室之女再嫁者,祖父二代任殿直若州縣官以上,即許為婚姻。”神宗元豐元年“詔宗室祖免以上女,與夫離再嫁者其后夫己者,轉一官。”范純佑死后,其父范仲淹將其妻改嫁門生王陶。王安石因其子嫌妻,怕兒媳受屈,遂幫助選婿另嫁。二程的親屬中亦不乏改嫁之人。即便是宋英宗的女兒亦曾再嫁,更有甚者,宋朝皇帝的妃子當中居然也有改嫁者,如光宗張貴妃,《宋史》卷二四三《后妃傳下》 有載,其“后出嫁于民間”。所有這些說明婦女再嫁對于嫁娶雙方來說都屬正常的社會現象,沒有遇到什么阻力,也未見時人有指責者。[7]
張邦煒先生的《宋代婦女再嫁問題探討》[8]一文深入的研究了宋代婦女令人“嘆為觀止”的改嫁情況。 張邦煒說:“宋代婦女再嫁者不是極少,而是極多。”他先以洪邁所撰《夷堅志》一書為例。“書中所載婦女改嫁的事比比皆是,嘆為觀止。”對此列表,從表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單單一部《夷堅志》中所載宋代婦女改嫁的事竟達六十一例之多,其中再嫁者五十五人,三嫁者六人。這雖屬管中窺豹,但由此亦可想見其時社會風尚之一斑。”“(二)改嫁時間可考者凡四十一例,其中屬于北宋的僅四例而已,屬于南宋的多達三十七例。” 這些都表明:“宋代對于婦女改嫁絕非愈禁愈嚴,相反倒是限制愈來愈小,越放越寬。”
張邦煒還列舉了宋代關于婚姻的法律條文,說“宋代法律所禁止的只是居喪改嫁、強迫改嫁、背夫改嫁以及嫁娶有夫之婦”,而對“夫亡改適”、“寡婦再嫁”都持同情、允許的態度,唯一的一條禁令則只是針對宗室之女,且僅施行于北宋前期,英宗時則予以廢止、撤銷,神宗則重申允許宗室之女再嫁。 更有宋朝官員因家有寡婦未再嫁而被彈劾的案例。仁宗時,參政知事吳育的弟媳“有六子而寡”,沒有再嫁。御史唐詢竟抓住此事向皇帝告吳育“弟婦久寡不更嫁”,“后詢終以故事罷御史,……徙江西轉運使。”[9]
國法之外,家法、族規同樣允許適當的婦女改嫁。例如由范仲淹訂立、一直推行到南宋時期的《義莊規矩》規定:“嫁女支錢三十貫,再嫁二十貫;娶婦支錢二十貫,再娶不支。”(《范文正公集》附錄)女子再嫁的待遇甚至優于男子再娶。endprint
此外,當時還流行著以名人妾媵改嫁、遣腹而生為榮的風氣。在真宗時,向敏中、張齊賢兩大宰相“爭取一妻”(《河南程氏外書》卷十《大全集拾遺》),鬧得不可開交。其實,他們所激烈爭奪的,不過是位寡婦——薛惟吉的遺孀柴氏。文中還舉出影響仁宗、英宗和神宗三朝政局的仁宗曹后和影響真宗晚期、仁宗初期的真宗劉后都是再嫁婦女的史例。張邦煒在文中論述了宋代大量婦女改嫁的史實事例,因篇幅有限在此不再列舉。
從張邦煒的論文中可看出,在宋代,再嫁女可被贊為貞烈之女。[10]“婚姻不求門閥”是宋人對婚姻的廣泛態度,“士庶婚姻寢成風俗”。[11]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很清楚地得出一個結論,即宋代對婦女再嫁問題持寬容態度。就此看來,宋代婦女在婚姻生活中受到的壓迫和束縛較之后代少了很多。
但如果據此判定宋代的婦女社會地位高或者是在婚姻中處于與男子平等的地位,是不科學的。在婦女再嫁的問題上,守節似乎是父權語言體系對于女性提出的要求。從中國傳統婚姻的根本性質上看,一個已經成為某家族成員的寡婦再嫁,被另一個家族所接納,其中需要的考量和成本計算相當復雜。在宋代,守節的理念之所以尚未成為女性普遍遵循的道德規范之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兩宋時期平民化宗族組織還處于剛剛興起的階段,宗族法規較寬松,族權對婦女的束縛作用較小,由此宋代的婦女才“有幸”擁有了一些相對的平等。當然,比起后世那些被貞操觀狠狠束縛著的女子們,宋代的婦女顯然是要幸福許多了。
參考文獻
[1](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 二程集·河南程氏遺書·卷第十八:伊川先生語四. 中華書局,1981,第243頁
[2](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 二程集·河南程氏文集·卷第十二:伊川先生文八·朱公太中家傳. 中華書局,1981,第650頁
[3](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 二程集·河南程氏文集·卷第十二:伊川先生文八·朱公太中家傳. 中華書局,1981,第651頁
[4](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 二程集·河南程氏文集·卷第十二:伊川先生文八·朱公太中家傳. 中華書局,1981,第651頁;(宋)朱熹. 朱子全書·第13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近思錄·卷六:家道. 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第230頁
[5](宋)朱熹. 朱子全書·第23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十二·答李敬子、余國秀. 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第3025頁
[6](宋)朱熹. 朱子全書·第21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十六·與陳師中書. 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第1173~1174頁
[7]賈貴榮. 宋代婦女地位與二程貞節觀的產生. 山東社會科學,1992年第3期
[8]張邦煒. 宋代婦女再嫁問題探討. 載:鄧廣銘、徐規等主編. 宋史研究論文集(1984年年會編刊). 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第582~611頁;另載:中國婦女史論集第三集. 臺北:稻鄉出版社,1993。
[9]宋史·卷三百○三:列傳第六十二·唐肅傳附子唐詢傳
[10]另參考:東方飛龍. 從宋代筆記對宋朝婦女三嫁的贊美看宋人婦女的貞節觀與再嫁輿論。
[11]東方飛龍. 從宋代感人愛情故事看宋代婚姻觀念。
作者簡介
孔小雨(2000-),女,湖北省監利縣人,武漢外國語學校高三七班學生,中外科技發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