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還欠你一句對不起

浮海沉魚

我和大牙本是同林鳥，她超乎尋常的理科能力絕對能幫助我渡過中考難關，而我扎實穩固的英語成績亦能協助她走過那片憂郁的英語世界。

冬去春來，春暖花開，又到一年開學季。按照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位列第七的我和第八的大牙，遵從上天旨意，成為一對同桌。

在大牙身上傳誦著一個笑話，從初一一直沸沸揚揚到初二，從未消停過。初一時，英語老師按當年的入校總成績，選了班級排名第一的大牙當英語課代表。但誰會知曉，大牙什么都學得很好，唯獨除了英語。

初一第一次期中考，大牙以55分的英語成績在全班掀起一股聲勢浩大的龍卷風，有人暗地嘲笑，有人詆毀，甚至有人公然向班主任提議趕她下臺。

爭議愈演愈烈，大牙主動向班主任遞交了辭職申請書。然而班主任沒有接受她的申請，并非要讓她活得難堪，而是想讓她認清現實，得過且過不能解決問題。

英語老師曾向她拋出橄欖枝，她沒有牢牢接住，班主任又在危急時刻給予她繼續堅持的動力。而我，大概就是她英語世界的第三根橄欖枝。

或許從當英語課代表的那天起，大牙就與英語開始了不分晝夜的恩怨糾葛。進入初二，大牙的英語成績始終不見起色。而物理的粉墨登場，又給她活躍的理科成績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成為同桌之后，我時常看到大牙面對英語憊懶的樣子，我督促她要時刻牢記自己英語課代表的特殊身份，而她總是毫不在意地呵呵傻笑。也許在她心底，從始至終都認定這個職位是別人給她的，并非她所愿，空虛的職位如同一雙肥大的皮鞋，套在她腳上壓根不合適。大牙篤定自己是英語世界的跳梁小丑，以出格的成績演繹著詼諧可笑的人生。

說到底，她未曾認清事情本質。剛發下來的英語試卷，她居然讓我替她做，權當是幫她。我拿起她向我扔來的卷子，整整齊齊疊好放回她手心。我笑著說：“忙，我一定幫你，但不是以這種形式。”

大牙似乎不領情，攥著試卷怒氣沖沖地跑出了教室。好在她算是一只迷途知返的小羊羔，返校的早晨，她整張臉蜷縮在桌上，耷拉著腦袋，哀怨地問我會怎么幫她。

我一臉壞笑：“想清楚啦？”她認真地點著頭，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我。我問她試卷是否已獨立做完，她忙從書包里掏出來，讓我替她檢查。

當然，忙不是白幫的。進入初二，當洶涌澎湃的理科之海向我席卷而來之時，我是手足無措的。一個天高云淡的日子，我和大牙簽訂了一紙盟約，我幫助她戰勝英語魔頭，而她要替我輔導數學和物理。

自打盟約訂立之日起，我和大牙成了班里的一個“黃金二人組”，距離中考還有兩年時間，我們就開始了緊張的籌備。在我的嚴格督促下，大牙慢慢找到了學習英語的樂趣，成績開始提升，而我的數學和物理也有了明顯的進步。

大牙常像個嚴格的小老師敦促我，要站得高、望得遠地去看問題。她的告誡，我牢牢記在心底，因為篤信像大牙這樣的理科高手，肚子里倒出來的話肯定都是至理名言。

初二的期中考，時隔一年，大牙迅速從英語的底層升級到中上游地帶。她的進步得到了老師和同學的稱贊。看到她舒展的笑容，我篤定大牙終于找到了自己飛翔的軌道。而我摸著手里滾燙的分數，數學，90分，讓我的腦海對中考的勝利展開了濃墨重彩的描繪。

青春期的女生，心思細膩到超乎想象。在并肩作戰的路上，我和大牙因為丁點摩擦產生了分歧。新發的數學試題，由于一項打印錯誤，大牙沒有及時改正，我也忘了告訴她。第二天老師總結作業時，把大牙罵了個狗血淋頭，認定她在褻瀆作業。

哭成淚人、無法辯解的大牙朝我便是一個冷颼颼的白眼，似乎把所有的怨氣通通傾倒在我身上。之后便是連續一星期的冷戰，我從始至終沒有據理力爭的機會，只能任由她對我深深埋怨。課間，她與同學高聲談笑，背后是我內心一次次的冰山加劇。

那時的我篤定大牙是個恩將仇報、無情無義之人，在我心底的冰山堅硬到無懈可擊時，我敲開了辦公室的門，一通怨氣發泄完之后，班主任答應替我換座位。自我離開那個座位起，我與大牙之間訂立的為期兩年的盟約便徹底破滅。

大牙是個堅如磐石的人，我走時她一句話也沒說，甚至不曾看我一眼。她深知自己之后將要面臨的窘境，卻也不愿聽我一句解釋。初三還未來臨前，大牙的英語成績從中游直接跌至谷底，26分的英語成績像一個導火索，同時引爆了物理、數學等學科。

再無顏面雄踞一職的大牙，遞上了一份辭職申請書。而英語帶來的陰影，讓大牙對數學和物理也相繼產生了厭惡，成績一度下滑，學業無望，中考勝利終究變成一紙空談。

很久以來，我都對這個同桌心存愧疚。如果當時我不試圖為自己辯解，而是坦誠地說一句對不起，或許后來的結果不會那么糟。因為我的執意離開，大牙頓失學習的希望，在初三開學前，她選擇了退學。

在當時的她看來，工作可能比學習更輕松。打理自家的小賣部，不用再去面對那些晦澀難懂的英文字母，不用再因為英語成績差而痛苦煩惱，如此悠游的生活是她心向往之的。而如今，我坐在大學課堂，望穿眼眸，卻不曾在罅隙間窺見另一張青春容顏的恬淡笑容。

青春不再，少年一人孤單遠行，走過中考，走過高考，走向大學，一路順風順水，卻把另一個說好要一起的同伴遠遠地丟落在了那段無疾而終的歲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