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東,韓雅童
(新疆財經大學,新疆 烏魯木齊 830012)
我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是在法治政府建設的進程中生成的。在我國當前的政治生態領域中,“法治政府建設”是一個無論在官方話語體系還是學術話語體系中熱度都極高的概念。2014年10月召開的中國共產黨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的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和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總目標中強調法治政府建設*詳見《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原載于《人民日報》2014 年10 月29 日版。,推動了理論界的新一輪研究熱潮。法治政府建設的推進,本質上是對經濟社會變遷作出的一種回應,尤其是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與社會結構的改變,社會潛在新秩序必然要轉向要求政府通過體制改革來進行回應,并以法律的形式作出確認[1]。
在法治政府建設中,如何評估建設取得的成效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學界對此形成的基本共識是,法治政府建設的成效評估必須采用量化的方法,指標化的評估方式或設計合理的法治指數應是評估法治政府建設成效的基本方法,而且理論界也設計了指標類型豐富的法治政府評估指標體系*詳見劉藝著《論我國法治政府評估指標體系的建構》,原載于《現代法學》2016年第4期,第14~29頁;孟濤和江照著《中國法治評估的再評估——以余杭法治指數和全國法治政府評估為樣本》,原載于《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17年第4期,第127~138頁;趙盛陽著《構建地方法治指數的理論闡釋》,原載于《學術交流》2018年第2期,第71~77頁。。由此在實踐中引發的一個問題是:雖然我國各級政府部門內部基本都設有法制部門,但面對法治政府建設考核性指標的不斷增多,法治政府建設績效考核壓力不斷內涌并外生,當前已然形成各級政府僅依靠內部法制部門(工作人員)無法解決外部法律服務的增量亦無法應對法律事務逐漸多元化的態勢,即當前僅依靠政府內部法制部門的人力資源配置已無法應對法治政府建設的指標要求。因此,當前我國法治政府建設需匹配法治社會建設,亟需拓寬應對政府公共法律事務多元化發展的路徑。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明確提出,積極推行政府法律顧問制度,建立以政府法制機構人員為主體、吸收專家和律師參加的法律顧問隊伍,保證法律顧問在制定重大行政決策、推進依法行政中發揮積極作用。政府法律顧問制度并非一項新制度,在此之前已經有政府部門聘任社會律師擔任法律顧問的情形,只是沒有形成統一規范的政府法律顧問制度。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較之政府法律顧問制度的創新之處在于,它回應了政府在執行公共事務時日益增長的對公共法律服務的普遍性要求,以及更加多元的專業化法律服務需求,這就意味著政府部門需購買的法律服務較政府法律顧問所能提供的法律服務領域更廣。基于此背景,本文將重點研究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的基礎性問題,以期為今后制度建設的具體化提供理論框架支持。
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已成為我國政府部門應對日益復雜的公共法律事務工作的必然制度選擇,并在實踐中不斷發展。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是完善我國公共管理體制,轉變政府治理方式的必然之舉。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屬于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范疇。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服務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強調,要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改進政府提供公共服務的方式,其中明確指出在基本公共服務等領域要利用更多的社會力量,逐步加大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服務的力度。基于2003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采購法》(以下簡稱《政府采購法》)而建立起來的政府采購制度,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進程中不斷得以完善,為我國政府實施公共服務的購買行為提供了制度保障和約束;不斷蓬勃發展的公共法律服務供給市場也為政府購買法律服務模式的形成提供了市場基礎。
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同時也是我國政府由“管理型政府”向“服務型政府”轉變的制度性選擇。從我國公共服務供給的現實情況來看,在政府之外,一些社會組織已經承接了大量原本由政府承擔的公共事務,如生態保護、文化發展、弱勢群體救助、災害應急等,引發了理論界和實務界關于公共服務多元供給的思考。這些變化伴隨在我國政府治理模式向“服務型政府”轉變的進程中,且“服務型政府”建設更需要在公共服務領域投入大量的財力和人力。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模式實現了公共服務生產與供給的暫時分離,政府部門可以從公共服務的生產環節中脫離出來,專注于公共服務的安排和服務質量的監督。
從發展實踐來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的發展體現了從中央到地方的制度創新合力。近年來,以政府購買作為政府提供公共服務模式的創新實踐帶動了國內研究的新熱潮,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深刻變化給各級政府帶來了如何妥善制定和創新政府購買公共服務政策的巨大壓力。中央政府和地方各級政府根據實際出臺了一系列鼓勵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具體法律法規[2],這些法律法規的實施有效推動了從中央到地方的公共法律服務供給制度改革與創新,但與我國日益增加的公共法律服務類型以及多元化的公共法律服務需求相比仍存在政策供需不匹配的問題。就理論研究而言,當前對如何構建符合現代法治政府要求的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的實踐正處于探索階段,所以要建立系統完整的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需從已經開展的政府法律顧問制度實踐中汲取經驗和教訓,從而為構建較為完善和系統的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體系提供可行的理論建議。
目前我國還沒有出臺直接規定和規范政府購買法律服務關系的法律文件,根據實踐中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法律關系模式,并參照《指導意見》中關于政府購買公共服務過程中形成的法律關系的主體范圍的界定,一般認為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過程中主要包含兩大主體,即購買主體和承接主體(供應商)。
購買主體主要為行政機關和事業單位[注]詳見《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暫行)》(財綜〔2014〕96號)第四條:“政府購買服務的主體(以下簡稱購買主體)是各級行政機關和具有行政管理職能的事業單位。”,承接主體主要為專業組織和機構[注]詳見《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暫行)》(財綜〔2014〕96號)第六條:“承接政府購買服務的主體(以下簡稱承接主體),包括在登記管理部門登記或經國務院批準免予登記的社會組織、按事業單位分類改革應劃入公益二類或轉為企業的事業單位,依法在工商管理或行業主管部門登記成立的企業、機構等社會力量。”。作為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承接主體,不論是專業組織、事業單位還是個人,都應具備一定的專業資質條件[注]《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暫行)》(財綜〔2014〕96號)第七條規定了承接主體應當具備的8個條件,同時第八條規定“承接主體的資質及具體條件,由購買主體根據第六條、第七條規定,結合購買服務內容具體需求確定”。。根據目前我國法律服務行業的組織類型,能夠承接公共法律服務的主體包括律師事務所、公證機構、司法鑒定機構、基層法律服務所等;同時,律師協會、公證協會、司法鑒定協會、基層法律工作者協會、人民調解員協會等也可提供特定內容的法律服務。此外,具備提供公共法律服務相關資格條件的其他社會力量包括個人都可以成為公共法律服務的承接主體。在實際操作中,地方各級政府通常會在發布政府購買目錄時直接公布承接主體應當具備的條件。2014年頒布的《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暫行)》對政府購買公共服務承接主體的權利和義務以及具體行為的實施進行了嚴格規定。在依據相關條件確定承接主體之后,購買主體按照要求備案后在預算內進行購買,并將購買內容、規模、質量以及承接主體資質等作出公告。承接主體按照合同約定履行義務,主動接受監督和驗收,合同履行完畢后,對服務質量、效益和成本等進行評估。
政府法律顧問模式已在地方各級政府購買公共法律服務中發揮了積極作用,政府法律顧問所提供的各項專業意見和實際承擔的法律服務也基本包括在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內容體系中。對實踐中地方各級政府法律顧問履職的內容進行分類和歸納,并按照語詞分析法將表述不同但實際內容相同的法律服務內容進行合并,大致可以得出當前我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內容邊界。就法律顧問而言,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內容可概括為:對地方立法、政府規章的制定提出建議和意見;起草規范性法律文件、法規規章草案、項目法律文書;為行政訴訟、行政復議、行政賠償等重大法律問題和重大事件提供法律咨詢意見;參加重大項目的談判、招投標;參與法律援助,公益性公證,司法鑒定;交辦的其他法律事務。就律師而言,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內容可概括為:參與政策和法律法規規章的調研、起草與評估工作;辦理政府重大投資項目法律事務;擔任政府法律顧問和基層社區法律顧問;參與重大事件涉及法律事務的處理、協調和善后工作;參與涉法信訪工作,化解矛盾糾紛;代理政府涉訴法律事務、仲裁案件、辯護代理。就社區工作者而言,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內容可概括為:參與人民調解服務、社區矯正服務和法制宣傳。
按照政府所需法律服務的內容以及權責歸屬的劃分,一般可把法律服務分為公共型服務和輔助履職型服務兩大類。就公共型服務而言,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內容可概括為法律援助、人民調解、社區矯正、安置幫教、法制宣傳和基層法律服務;就輔助履職型服務而言,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內容可概括為政府法律顧問服務、政府法律咨詢服務、司法鑒定和公益性公證。
我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大多是采取契約或者合同的方式,以此來確定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政府采購法》第二十六條規定了公開招標、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單一來源采購以及詢價等5種政府采購方式,并作出了“國務院政府采購監督管理部門認定的其他購買方式”的籠統性規定,同時規定我國政府采購的購買方式主要以公開招標為主。
1.公開招標。公開招標是政府采購最主要的方式,是采購人通過官方網站發出招標公告,邀請所有不特定的潛在的符合條件的供應商參與投標的招標方式。采購人按照預設的標準,與最符合標準的供應商簽訂協議,從而完成招標。公開招標是一種無限制競爭性招標,極大地體現了政府采購的公平和公正。我國各級政府的招標公告內容極為詳細,如2017年上海市閔行區七寶鎮發出的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公開招標公告,涉及項目內容、投標人資格、招投標時間、投標地點等信息,簡單具體且清楚明了[注]詳見《閔行區七寶鎮人民政府購買法律服務采購項目的公開招標公告》,http://www.ccgp.gov.cn/cggg/dfgg/gkzb/201701/t20170122_7885800.htm,最后訪問日期為2017年1月22日。。
2.邀請招標。邀請招標是一種選擇性招標,是由采購人通過發出招標邀請書邀請特定潛在的供應商參加投標的招標方式,沒有接到招標邀請書的供應商參與投標屬于無效投標。這種招標方式要求至少向3個以上的潛在投標人發出邀請,在降低招標費用、縮短招標時間的同時亦可保證招標質量。《中華人民共和國招標投標法》第十條、第十一條和第十七條對邀請招標均有相關規定。邀請招標在政府購買法律服務應用中,一般適用于不適合進行公開招標的項目,或者是經財政預算等計算確定采取邀請招標更為合理的項目。
3.競爭性談判。競爭性談判是指購買主體或者代理機構與不少于3家供應商進行談判,最終確定最合適的供應商。不同于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中的購買主體或者代理機構不一定了解供應商,并突出兩個重心——競爭和談判,這兩者缺一不可。競爭性談判在我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中的適用僅次于公開招標,也是我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重要方式之一。
4.單一來源采購。單一來源采購是指采購人直接與特定的供應商簽訂合同購買法律服務。《政府采購法》第三十一條對其適用情形作出了相應規定。實踐中,采購人在發布單一來源采購公告時,要說明使用該采購方式的原因,可能會有政府與該供應商存在長期合作等情形。關于存在長期合作的情形,除非采購內容屬于只有該單位才有資質完成的情況,否則一般情況下也可改變購買方式,使采購人在采購中具有一定的主導權,選擇最為合適的供應商。
5.詢價。詢價是指采購人在發出詢價公告后,依據供應商所出具的報價進行對比形成的一種確保價格具有競爭力的購買方式,每個供應商只能報價一次且不允許更改。《政府采購法》第三十二條對此作出了詳細規定。實踐中,除法律服務平臺或者設備采購外,這一采購方式主要應用于購買法律顧問或者是購買法律訴訟服務等方面,其服務涵蓋內容基本相同,市場價格變化相對較小,處于基本平衡的狀態,這樣有利于購買主體在多家供應商中進行選擇。
本文利用中國政府采購網發布的關于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項目信息來統計上述5種方式的實際采用數量,通過比較分析展現當前我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采用方式的基本態勢,并探究各種方式存在應用差異性的內在原因。
1.各種方式實際采用情況。首先,在中國政府采購網以“法律”為關鍵詞進行高級檢索,共找到1263條內容,通過“標題(主題詞)”進行篩選并對信息內容進行鑒別后可知,與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無關的信息有831條,比如設備采購的中標公告、中標后的更正公告以及廢標流標公告等信息;涉及利用上述5種購買方式進行的以“法律”為主題的信息共432條,其中公開招標306條,詢價公告21條,競爭性談判73條,單一來源采購31條,邀請招標1條。其次,以“服務”為關鍵詞進行高級檢索共找到635條內容,其中公開招標147條,詢價公告8條,競爭性談判37條,單一來源采購11條,邀請招標1條。因此涉及5種購買方式的信息共有204條,其他比如設備采購的中標公告、中標后的更正公告以及廢標流標公告等與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無關的信息共431條。最后,綜合以上兩個步驟獲取的信息,經過對每一條信息具體內容的查閱、篩選并排除非購買法律服務內容的信息后,涉及上述5種購買方式的信息共有163條,其中公開招標119條(占73.01%),詢價公告4條(占2.45%),競爭性談判35條(占21.47%),單一來源采購4條(占2.45%),邀請招標1條(占0.62%)。
2.采用方式選擇的內在原因。通過對現有5種采購方式采用數量的對比分析可以發現:一是公開招標和競爭性談判是當前我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較多采用的方式,兩種方式合計占比達到94%以上,極好地體現了招標與競爭所帶來的公平性。二是邀請招標要求采購人對邀請對象有一定了解,因而在中國政府采購網公布的采購公告中僅2017年有1例,涉及的是訴訟法律服務方面的內容[注]詳見《福建海祥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訴訟法律服務提供者的選定項目邀請招標公告》,http://www.ccgp.gov.cn/cggg/dfgg/yqzbgg/201705/t20170516_8246894.htm,最后訪問日期為2017年5月16日。。邀請招標的較少使用也可說明政府部門對法律服務市場中承接主體的詳細信息缺乏充分了解。三是單一來源采購因沒有承接主體的競爭,在采購過程中采購人處于相對弱勢地位,法律規定的適用條件相對比較嚴格,所以在實踐中較少采用。四是詢價采購適用于市場價格變動較大的情形,由于我國法律服務市場采用的是政府指導定價模式,所以詢價所得結果差異性不大,因此在實踐中采用也不多,但未來如果法律服務市場采用市場價格形成機制,則詢價采購將會成為較適合的購買方式。
建設公共法律服務體系對于維護和諧穩定的社會氛圍和保護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有重要作用。從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的運行實踐來看,我國各級政府都在不斷加強公共法律服務體系建設,不斷完善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
首先,地方政府通過購買法律服務的模式解決群眾關心的各類權益糾紛。例如,在法律關系極為復雜、涉及利益交錯關聯的農村土地權益糾紛中,地方政府通過購買法律服務的方式較為妥善地解決了農村的涉地糾紛和確權問題。同時,運用購買法律服務的方式解決了農村土地承包經營登記問題,由提供涉權法律服務的承接主體直接接受當地群眾和政府部門具體工作人員的咨詢,并對相關疑難法律問題進行答疑解惑,使群眾和具體工作人員能得到專業人員的指導,澄清法律關系,居中鏈接權利(群眾)和權力(行政部門),從而有效協助政府部門處理了比較復雜的農村土地權益糾紛。可以說,通過購買法律服務輔助具體行政行為的開展,作為一種創新的行政行為方式,是值得提倡和鼓勵的[注]根據報道,“根據招標文件,中標單位應組織律師和工作團隊免費接受農戶及各級確權工作機構的咨詢,及時進行現場答疑、電話答疑、在線答疑,同時還要免費作為特邀仲裁員參與服務范圍內各縣(市、區)農村土地承包仲裁委員會,對疑難復雜的土地確權糾紛進行仲裁調解。”詳見《廣東: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化解農村確權糾紛》,http://www.ccgp.gov.cn/gpsr/zhxx/df/201612/t20161221_7770250.htm,最后訪問日期為2018年9月10日。。
其次,地方政府通過購買法律服務推進城鄉一體化公共服務體系建設。例如有的地方政府通過區域試點的方式試行政府購買公共法律服務,有效提高了地方城鄉建設中的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另外,為保障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實效,有的地方政府將購買費用納入財政預算,制定工作細則,明確承接主體的服務內容,服務效果較為明顯[注]具體服務內容包括提供法律咨詢,協助草擬、審查、修改法律事務文書,參與經濟合同談判,擔任代理人,依法提供法律援助,開展法治宣傳,參與訴訟、非訴訟、仲裁等活動,以及參與重大、復雜、疑難矛盾糾紛調處等。詳見《龍文在漳州全市率先實行政府購買法律服務》,http://www.ccgp.gov.cn/gpsr/zhxx/df/201604/t20160407_6653746.htm,最后訪問日期為2018年9月10日。。
最后,地方政府通過購買法律服務創新社區基層社會服務管理模式。例如有的地方政府通過與律師事務所簽訂社區法律服務合同,讓專業律師參與社區基層管理和服務。“簽約律師必須于每周二、四定期走進社區法律服務站‘坐診’或深入鄉村農戶家中‘巡診’,為村民詳細解答法律疑惑,提供法律咨詢和法律援助服務等。平時,居民只要有需求,就可以直接打電話給‘駐點’律師,隨時請求援助幫助。”[注]詳見白心虹和王偉著《政府購買法律服務 社區律師為民“跑腿”》,原載于《合肥晚報》2018年7月13日A11版。此外,還針對農民工群體討薪難、維權難的問題,推出“農民工維權綠色通道”特色服務[3]。
總體來看,基于地域、經濟條件等不同因素的制約,我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在各地發展進程有所不同,地域差別較大,除各地因地制宜地建設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之外,還應建立適用于全國的程序規范,從宏觀方面以大帶小,規范制度建設。
1.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制度缺乏系統性。雖然已有較多的地方政府認識到購買法律服務的重要性,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由于對具體制度構成的理解不同,導致各地在實施力度方面存在差異,實施效果自然也相差甚遠。總的來說,就目前實踐來看,地方政府開展的購買法律服務工作缺乏制度規范以及實施平臺,相關的費用保障機制也較為欠缺。雖然有些地方政府已出臺法律文件要求將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費用納入財政預算之中,但執行情況并不樂觀,對費用的支付單位以及支付金額還存在爭議[4]。有研究者認為,實踐中,一些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行為可能是出于政績或形象的考慮,所制定的規章流于表面,法律專業人員參與政府法律服務的工作也呈現滯后的情形[5]。
2.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程序缺乏規范性。一些地方政府未將法律服務納入政府采購指導目錄;還有些地方政府雖然對如何購買法律服務制定了實施方案,但因方案所規定的購買范圍有限,且采購渠道、采購管理辦法以及程序等具體問題都不夠規范,因而在采購過程中必然存在一定的隨意性。此外,缺乏評估反饋機制也是當前地方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工作中的不足之處,很多法律服務具有相當程度的機動性和臨時性,法律服務承接主體不關注后續反饋,很難得知自己的意見是否被采納[5]。
3.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缺少費用標準,對承接主體缺乏激勵。目前,地方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費用多是隨機支付,對不同的案件和服務內容缺乏明確的費用標準,支付給承接主體的服務費用與其實際承擔的服務內容缺乏對應性。另外,一些承接主體愿意承接政府法律服務項目大多是出于能夠獲得政治性業績等非經濟收益因素的考慮,一旦成功承接政府法律服務項目,即獲得了承接主體所需要的政治性收益后,承接主體往往不會再積極推進該項目以維護后續效果,更不會參與其他政府法律服務項目的投標,這使得政府購買的法律服務因欠缺經濟性激勵而導致實際工作的開展缺乏持續性。政府購買法律服務應是前期參與、中期跟進、后期反饋的科學系統的過程,但在實踐中,大多政府購買法律服務都呈現僅有中期參與且滯后的情形[6]。
對于政府購買法律服務,需要一定的利益引導機制,政府部門應在綜合考慮購買法律服務的專業性和社會性的基礎上,合理設定向提供法律服務的市場化承接主體支付報酬的標準。在全面建設公共法律服務體系的過程中,應將專用于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資金列入當地財政預算,建立由購買主體直接與承接主體按照當地市場指導價進行結算的制度;同時依據“誰委托,誰支付”的原則,使承接主體在政府購買中獲得相應的激勵,確保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質量。此外,制定明確的付費標準也可使政府購買法律服務逐漸市場化,使政府在選擇承接主體時有更多更專業的選擇。
由于不同地區的實際法律服務情況存在差異,所以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內容要因地制宜,盡量符合當地實際需要。例如經濟發達地區可能會出現較多的商事糾紛,而欠發達地區可能出現更多的民事糾紛,且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內容還應覆蓋更多群體,兼顧社會各階層利益。這就需要政府在購買法律服務的過程中建立嚴格的承接主體遴選機制,合理選擇承接主體,切實考慮服務對象或項目的具體需求,有針對性地購買法律服務。
目前我國對政府購買法律服務進行了有益探索,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尤其是在公共法律服務體系建設中開展“一村(社區)一法律顧問”的法律服務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不僅為普法宣傳和建設法治國家、法治社會營造了良好的氛圍,同時也為幫助群眾解決實際問題提供了更專業、更便利的途徑。但與此同時,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信息化平臺建設卻較為落后,信息平臺缺乏公共性使得各地政府購買法律服務呈現出零碎化的局面,因而很有必要建立全國統一的政府購買法律服務信息平臺。對購買主體來說,其可通過該平臺發布購買信息,也可從該平臺了解和學習其他地區購買公共法律服務的現狀和經驗;對承接主體來說,統一開放的信息平臺便于其對政府發布的相關信息進行檢索,有助于承接主體尋找最有用的信息。同時,公共平臺的功能不應只局限于信息發布,還應開發信息管理、需求調查、政策宣傳以及數據統計等功能。對于利用尋租等手段違規參與政府采購的,應建立違規交易記錄平臺,對涉事主體的違規行為進行記錄并在全國統一的公共信息平臺上進行公示,計入全國政府購買法律服務信息電子檔案,責令涉事主體一定時間內不準進入相關領域競標。
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對不同類型的法律服務所應監督或考核的重點也不盡相同。如對公共型法律服務應關注勞動強度和服務效果,而對履職輔助型法律服務則應更多關注服務質量、服務團體及服務意識等方面。對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效果和質量需建立嚴格的監督管理機制,可建立由購買主體、承接主體以及第三方組成的評估體系,從承接主體資格、購買程序、服務質量等方面進行系統評估,將評估結果在信息平臺上予以公布并作為獎懲、續約的重要參考。監督的形式也可以是多種多樣的,如進行定期或不定期檢查,也可要求承接主體提交相關的計劃或者中期成果,及時匯報服務過程中出現的問題等。同時,對于政府購買法律服務而言,公眾是最大的受益群體,因而可以通過加大對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宣傳以及信息網絡平臺的信息公開,使公眾加強對相關信息的了解,這樣也便于公眾監督。此外,還應對監督評估結果作出反饋,讓承接主體充分了解自身存在的優勢以及不足,通過反饋加強承接主體與購買主體之間的交流,以便承接主體為今后參與競爭并更好地提供法律服務積累更多的經驗。
在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過程中,若缺乏相應的績效考核,則可能導致服務質量不均等的問題,因而應建立全過程績效考核制度,保證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效果。對購買主體而言,在購買法律服務之前,購買主體應作出合理預算,在預算范圍內選擇從價位到資質都最為合適的承接主體。在購買法律服務的過程中,購買主體應在合理范圍內安排承接主體從事相關工作,通過健全法律服務標準對承接主體提出合理要求,合理運用所購買的法律服務;在購買法律服務之后,可結合第三方評估機制,對法律服務的質量和效果進行評估。對承接主體而言,可由律師事務所或者律師協會對其進行績效評估。總之,應通過建立健全質量評估機制、監督機制以及績效考核機制,對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程序進行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