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文學”是在比較文學發展進程中,最早由歐美學者提出并加以討論的重要概念。從萌芽到多元時代的再認識,“總體文學”的概念在發展過程中日臻完善。1827年,歌德批判馬蒂松狹隘的文學觀時說:“民族文學在現在算不了什么;世界文學的時代已快來臨了?,F在每個人都應該發揮自己的作用,促使它早日來臨。”[1](P221)歌德的世界文學觀常常被認為是“總體文學”的濫觴。1848年,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稱:“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各民族的精神產品成了公共的財產,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于是許多民族和地方的文學形成了一種世界的文學?!保?](P30)歌德與馬克思、恩格斯在19世紀上半葉提出世界文學的想法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因為它沖破了傳統封閉的、狹隘的民族文學圈子,使文學與文學研究的觸角伸向世界,并為比較文學的誕生創造了條件,也成為“總體文學”設想的源頭。
最早就“總體文學”的概念及其與國別文學、比較文學的聯系和區別進行論述的應首推梵·第根。梵·第根深知法國學派主張的比較文學存在缺憾,由于比較文學無法整合各類研究成果且難以洞察各國的文學現象,為更好地了解國際性文學事件,彌補比較文學的缺憾,梵·第根于是提出“總體文學”研究的設想:“所謂‘文學之總體的歷史’或更簡單些,‘總體文學’,就是一種對許多國文學所共有的那些事實的探討。”[3](P68)“總體文學”“是關于文學本身的美學上的或心理學上的研究,和文學之史的發展是無關的”[3](P68)。在梵·第根看來,“總體文學”是共時層面上對各國文學之間共同事實的一個面的研究,其焦點是關注各國文學共同發展。
梵·第根提出的“總體文學”,遭到基亞、雷邁克、韋勒克等比較文學學者的反對。他們認為把“總體文學”與比較文學區分開來既無理論依據又無現實基礎,而且容易使比較文學研究陷入兩國文學之間“外貿”的泥潭。韋勒克之所以反對“總體文學”主要基于兩個原因。一是“總體文學”的名稱本身就會造成混亂——歷來人們把它理解成為文學理論、詩學和文學原則;二是“總體文學”與比較文學之間不存在涇渭分明的界限,二者經常不可避免地合二為一。平心而論,韋勒克等人的批評是公允而深刻的,把兩國之間的文學比較視為比較文學,而將多國的文學比較視為“總體文學”無疑會極大地縮小比較文學研究范疇。
梵·第根對“總體文學”的論述固然存在缺憾,但我們不能因此而抹殺它的意義。曹順慶指出:“從文學研究的本質和作用來說,總體文學理論繼承了歌德關于世界文學的理想,使文學研究相對超越了民族、國家的限制,為多元文明的理解與溝通提供了新的思考維度……從文學研究的學科建設方面來看,總體文學理論突破了當時比較文學學界實證式影響研究造成的停滯局面,是比較文學由法國學派躍進到美國學派的一座橋梁?!保?](P219)曹順慶肯定了西方學者提倡的“總體文學”的價值。但毋庸諱言,撥動“總體文學”這根弦引發了不少“聲音”,盡管“未成曲調”卻奠定了“基調”。梵·第根和韋勒克所說的“總體文學”實質上還是歐美文學,其強調的“跨民族”“跨國界”視野仍局限在西方的圍墻之內,沒有掙脫西方文化圈,是偏狹的歐美中心主義文學觀。隨著多元時代的來臨,欲要建構真正意義上的“總體文學”,就必須打破一統天下的中心主義觀念,在異質文明范圍內來考察。曹順慶就“總體文學”的要義做了較為全面的總結:“‘總體文學’不是追求某一原則或標準,而是努力尋求不同文化、不同民族文學之間的共同點;‘總體文學’所追求的共同點、差異性只能在不同文明、文學的真正平等對話中展開;在不同文明紛紛走上歷史舞臺的多元化時代,強調和追求‘總體文學’,其實質就是要求異質文明之間全面深入的對話與交流,實現互相的理解與溝通?!保?](P225)曹順慶的總結有三重意義:一是指出了“總體文學”的實質是不同民族文學、文化的共同點;二是“總體文學”構建的基本途徑是不同文明間的平等對話;三是“總體文學”追求的目的是異質文明的理解與溝通。這就使我們在多元文化時代下,追求“總體文學”有了明確的方向、有效的途徑和崇高的目標。
如果說比較文學像陣風,一時吹向東,一時吹向西,改變了方向也就改變了對象,那么“總體文學”則像一個三角形,具有一定的穩定性,是追求各國文學中的共同點,是“純文學”的,從而保證了“總體文學”追求之目的的精準,不至于在多元時代中迷失方向?!皷|海西海,心里攸同,南學北學,道術未裂?!保?](P1)文學是人類情感的反應,每個時期、每個民族的文學間具有通約性。比如,浪漫主義時期,西方文學的自由與自戀;閉關鎖國期間,中國文學的自滿與自負;后殖民主義時代,第三世界文學的自強與自愛,等等。無論從美學還是心理學來看,多元時代下“總體文學”的追求是可行和可能的,“多元時代視野可以達到一種‘總體文學’構想”[4](P56)。
“總體文學”不是要統一文學,“總體文學”的建構不是磨平民族文學的棱角,而是以更加廣闊的視角來重新定位和評價各民族文學,從而賦予民族文學更加豐富的內涵。卡桑諾在《文學的世界共和國》里主張在世界文學的空間里來了解文學,因為只有這樣廣闊的空間“才可能賦予個別作品的形式以意義和連貫性”[6](P84)?!翱傮w文學”是各民族文學的共同體,為民族文學的互識、互證、互補和互動提供了公共空間,從而豐富民族文學內涵,推動民族文學的繁榮和發展,把握人類的文學性。隨著“總體文學”的建構,民族文學可以進入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性文學空間來重新認識、打量和評價自身,在共享的雨露中滋養自身。各國文學的共性越發集中,各國文學的差異性就越發突出;在彰顯個性的同時,越發引起人們對各自民族文學獨特性的珍視,從而推動民族文學的發展和繁榮。
文學是人學,“總體文學”是人類普遍情感的反映。對“總體文學”的追求有助于從總體上認識和理解文學的人類性。在“總體文學”的追求中,堅定立足點,堅持跨文化對話;在多元時代下,理解和尊重差異性,尋求通約性無疑可以欣賞民族文學“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以現實主義文學為例(現實主義固然不是“總體文學”,卻具有“總體文學”“共同性”的性質,因此,在“總體文學”達成之前,也具有類比價值),每一個時代、每一個民族都擁有自己的現實主義作品。比如,法國人的《人間喜劇集》、中國人的《激流三部曲》、俄國人的《戰爭與和平》等,它們具有文學上的通約性:努力描繪客觀現實,力圖反映生活面貌;塑造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對罪惡的現實懷有強烈的批判精神,等等。但在“統一”的標簽下,又不乏各具姿態的弧形、鋒芒和性情等。同理,“總體文學”也會開出色澤相似之“花”,但又不會喪失各民族文學的獨特性,因為每一朵“花”都扎根在不同的鄉土上,共同性的層面下仍然蘊涵著差異性。在“總體文學”的公共空間里,各民族文學會隨交流的深入和擴展而采眾家之長,補己之短,促進民族文學“競相爭妍”。
比較文學幫助我們認識“總體文學”和人類文化的共同規律;“總體文學”在比較文學的基礎上進行拓展和深化,對比較文學具有重要的意義。梵·第根提出“三層次說”,即“國別文學、比較文學、總體文學”,認為它們不是彼此割裂的,而是相互聯系的。一方面是為比較文學爭取與國別文學或民族文學比肩的學科地位;另一方面是通過“總體文學”來整合多國文學和彌合過去的國別文學被比較文學撕開的學術“裂縫”,確保比較文學的研究更加完善和科學。多元時代下,“總體文學”的建構將加強各國文學的聯系和交流,擴大更多文學對話的交界面,因此可以摒棄“X+Y”式的牽強附會的比較,深化文學比較和跨文化對話,從而推動比較文學的發展。
在多元時代展開“總體文學”追求必須有立足點,否則就會搖曳不定,漫無目的,使努力歸于徒勞。筆者以為“總體文學”的追求在對象上要立足于民族文學,在方法上要立足于比較文學,內容的明確讓研究避免盲目,方法的中肯讓追求行之有效。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币粋€民族、一種文化、一類文學越是具有與眾不同的個性,就越容易被他者所關注,被世界所認識。人類普適性的共同點來源于人類豐富的特殊性?!安煌褡逦膶W之間的相互發現、接近、影響、滲透、融合……都不足以改變參與交流的各民族文學自身的總體特性及其發展的基本方向?!保?](P6-7)民族文學相對于他者是國別文學,在保留個性的前提下,民族文學的發展為國別文學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感性材料,表面上看,民族文學的發展會阻礙“總體文學”的建構,實質上卻可以促進“總體文學”的早日來臨,因為民族文學越本真,“總體文學”就越本質,從大量真實的獨特性中提煉出來的規律和共同點就越具普適性。
從個體的研究情況來看,一個學者要充分描述即使是一種文學中一個有限的時期或方面,都需要涉獵大量作品、史料和評論,其數量之大使我們不能期望同一位學者能夠再研究另一國或數國文學。進一步說,囿于愛好、氣質、智力、精力、學力和生命力等諸多因子,“總體文學”的建構無法由個體單獨完成。倘若從國際視野來研究民族文學,對民族文學的挖掘可以擴大對“總體文學”的認識,盡管也存有一些缺憾:“其結果必然會使他們脫離文學作品本身,產生把文學機械化、表面化或非人化的弊病?!保?](P222)毋庸諱言,雷邁克的憂慮不無道理,但民族文學的研究可以為“總體文學”提供資源和便捷是不爭的事實。雷邁克也承認民族文學的研究可以為“總體文學”提供一些“國際潮流的例證”[8](P220)。
在大力發展民族文學的同時,要避免狹隘的民族中心主義,對民族文學的堅守和弘揚,不是自戀和自滿,也不是任性和偏執,而是與強勢文學取得對等地位的自強和自愛。立足民族文學要克服“歐洲化”“美國化”“霸權化”等文學壟斷,通過對民族文學的振興,打破一元化的文化理念、絕對化的文化實踐和霸權化的文化心態,從而拯救“文學殖民”“文學失語”“文學癱瘓”等,造就“眾聲喧嘩”的對話局面。
文學比較預設了一個文學具有共同性的前提。比較文學固然不是文學比較,但比較是比較文學最基本的研究方法,有論者甚至認為比較文學的根本方法就是比較視閾下的對話。比較不是目的,但比較是不可或缺的途徑。通過比較可以發覺彼此之間的差異,避免誤會和沖突,加強和促進各民族文學、文化之間的交流與對話,尋覓相互間的共同性。比如,錢鐘書在《詩可以怨》一文中,旁征博引、縱橫捭闔地比較中西詩歌的創作,發現中外詩歌有許多驚人的相似處,它們幾乎都是來源于不愉快、苦惱和窮愁的表現與發泄,從而獲得中外詩歌創作存在共同心理基礎的認識??梢姡趯で笪膶W之間對話的起始點和共同點時,比較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方法。
法國學派推崇的歷史考據式的實證研究,從流傳學、譯介學、淵源學等角度來尋求文學之間的影響與模仿、流傳與變異、借鑒與創新,可以挖掘文學、文化過濾和誤讀背后的原因,從更深層面來考察文學之間的通約性。美國學派力主的平行比較注重類同性和綜合性,對各文學之間的“共同事實”的探索更是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中國學者倡導的雙向闡發,其實質是在存有差異甚至沖突的異質文明之間尋找共同點,謀求文學、文化之間的和諧共處。
沒有比較就像盲人看世界必定產生偏差、扭曲和誤解。比較就像一面鏡子,可以通過他者來重新定位、評價和審視自身與世界,發覺文學之間的通約性,為世界各國文學的對話提供資源和起點。例如,同為20世紀著名作家的魯迅和卡夫卡,沒有任何資料表明他們之間有過交叉或交流,但是有的學者通過比較,超越表象的差異,注意到他們精神層面的相似:一個是“東亞病夫”,一個是“不幸的猶太人”,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他們都是以“漂泊的異鄉人”的失真狀態審視絕望的境遇和荒謬的現實,不謀而合發出人類悲慘的呼號?!氨容^文學的最終目的是幫助我們認識總體文學和人類文化的共同規律。”[9](P92)比較文學研究的重要目的就是在相異中尋求相同。很難想象,沒有影響研究、平行研究和跨文化研究等比較文學方法的介入,“總體文學”的探求和建構將是一個什么樣子,比較文學方法的綜合運用在“總體文學”的建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正如錢鐘書所說:“中西文學超出實際聯系范圍的平行研究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極有價值的,這種比較惟其是在不同文化系統的背景上進行,所以得出的結論具有普遍意義?!保?](P92)
比較文學固有的世界性胸懷,跨越性優勢突破單一、狹隘的民族文學桎梏,是“總體文學”建構的重要橋梁。我們必須以民族文學為圓心,用比較文學作半徑,在世界文學的軌道上探求“總體文學”。簡言之,民族文學和比較文學不管是“青山”還是“破巖”,在“總體文學”的追求中始終是不可動搖的立足點。
欲見“總體文學”繁榮氣象,就必須“開窗”,“開窗”意味著廣闊的視野、包容的胸懷、對話的意愿。跨文化對話就是在多元文化的維度上,通過尋找和尊重差異來表達人類文化共存的目的。在多元時代,跨文化對話是“總體文學”追求的基本途徑??缥幕瘜υ挶仨殘猿帧叭椈驹瓌t”。
第一,世界眼光,民族平等。任何一個國家的文學都不可能處在一個封閉的圈子里,否則必定在故步自封的圈子里衰亡。只有“開窗”引進陽光和雨露,才能讓文學“春風吹又生”。自歌德提出“總體文學”的雛形以降,“總體文學”仍未達成的重要原因就是西方倡導的“總體文學”理論的立足點始終停滯在西歐和美國,即片面的“西方中心主義”,沒有把東方文學和第三世界文學納入“總體文學”的考察范疇。由于地理區域或者政治意識等原因,目前呈現的“歐洲—西方文學”、“亞洲—東方文學”、“美洲—猶太文學”、“非洲—黑人文學”等多元格局,充其量只是梵·第根所說的同一文化圈內的“總體文學”,還不足以堪稱世界范圍的“總體文學”。
視野的廣度往往決定著思想的深度和行動的力度。“總體文學”的建構必須以世界各國文學為考察對象。每個民族的文學都是世界文學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都為世界文學的繁榮與發展做出過貢獻,因此,世界各國文學要彼此尊重、平等相待。只有理解方可交流,只有平等方可對話。在多元的對話時代,平等是前提。認為世界將在“大一統”里磨平民族文化的棱角,消弭國別文學的差異,這不僅違背世界文學的發展規律,而且將導致源源不斷的沖突。因此,我們應當在理解和尊重各民族文學差異的基礎上建構“總體文學”。
第二,多向闡釋,全球互動。雙向闡釋指的是“同時用東西方的文學理論,去分別闡釋彼此不同的文學作品”[10](P254)。雙向闡發法是中國學者率先提出的一種跨文化研究的獨特方法,在此之前,是用“放入四海而皆準”的西方文學理論去闡釋其他文學的單向闡發。中國學派的雙向闡發無疑打破了西方理論“一言堂”的局面,從而讓更多的民族文學參與到世界文學的對話中來,力圖使世界文學“動”起來。單向闡發無疑片面,但雙向闡發未必合理。中國學者極力推崇的“中西互動”“跨文明對話”“雙向闡釋”等,固然沖破了西方傳統的單向灌輸,但仍然存在缺憾。因為在字里行間、筆墨之外潛藏著對中國文化的自傲,同時暗含著對其他弱勢國家的文化關注不夠,其實質仍然是一種不充分、不平衡的對話。因此,我們呼吁應當多向闡釋,全球互動。
闡釋是多向的,互動是全球的。翻譯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在全球化、多元化時代,文學作品面向的讀者是全人類,而不像情書永遠只有一位讀者,因此,翻譯是多向闡釋的重要前提。翻譯可以促進民族文學與世界文學的融合。例如,“五四”新文學融入了許多西方文化因子,開拓了我國文學的世界性視野,正是得益于大量西方文學作品被譯成中文。莫言之所以能獲諾貝爾獎,助推中國文學走向世界文學的前臺,與其作品被譯介成多國文字在世界范圍傳播和闡釋不無關系。文學作品經過翻譯的中介將產生世界性的知名度和影響,而且翻譯的介入,會不自覺地把民族文學納入世界文學的語境下考察。世界各國的文學是通過不同語言來表達的,世界文學是一種復數形式,“總體文學”是各國文學共同點的集合,沒有翻譯的介入,就不會有接受、理解和闡釋,更遑論全球文學的互動,所以翻譯的作用尤為突出,翻譯的成效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第三,文化對話,和而不同。在多元化時代,任何企圖歸化他者或拒絕他者的心態與做法都是錯誤的,而且最終將消弭自身的特殊性,也就是摧毀其普遍性。例如,20世紀上半葉,我國試圖按照西方的標準來建立新世界,結果是自身的文明被輕視和否定。事實上,人類歷史上還沒有拋棄自己文化傳統而獲得成功發展的先例。只有發現與發揚自身的獨特性、優越性,充分尊重他者的差異性,才能在人類文化圈內彼此溝通和對話,攜手向前,共同發展。跨文化交流和對話是人類文學與文化走向繁榮的重要力量。比如,梵文語法和音調所促成的音韻學和詩律學的成熟對我國唐詩的發展與繁榮功不可沒;古希臘對古埃及、古巴比倫的借鑒,古羅馬對古希臘的模仿,阿拉伯效仿古羅馬等文化現象,不但沒有使民族文化特色消失,反而迎來一個又一個文學與文化繁榮的新時代??缥幕瘜υ捑褪窃诙嘣幕木S度上,通過尋求和尊重差異性來達到人類文化多元共存的目的,是“和而不同”地對話,而不是“同而不和”地爭吵。
文學對話不同于文學比較。按照巴赫金的復調理論,對話是具有獨立意識、地位平等的主體相互溝通和交流。在對話中產生理解,在互為存在的參照系中重新觀照自身,破除狹隘的民族壁壘和自我中心主義,而且對話常常有“新事物”產生。比如,比較文學產生之初并非文學比較,而是探尋兩國文學之間的“外貿”關系,對這種“外貿”關系的探析和研究,其實質是尋找不同文學之間的聯系,后來隨著對話意識的增強,不斷促使許多新事物、新課題產生,如“變異學”“譯介學”“跨學科”等文學現象,為文學發展和研究帶來了新機遇。也許有人會憂慮,文化對話會消除異域民族文化的獨特性。誠然,隨著交流的深入,彼此的共同點會越來越多,但并不意味著彼此的差異性就越來越少,正如人的成長,四肢的壯大并不意味五官的衰弱。全球化、多元化時代,“是‘交流意味著一切’的時代:一切在交流中生成,一切在交流中存在;不在交流中發展,就被交流所淘汰”[7](P24)。優秀的文學不是一張大紙,而是有生命力的事物,不會在對話的狂風中被吹走,反而隨風散發光彩。
多元時代的文化是一個開放、多樣的統一體,因此,我們應以更加開闊的胸懷、樂觀的心態融入世界文化的對話中。在理解與尊重多元性和差異性的基礎上接觸、對話和發展,那么“總體文學”就不再僅僅是夢想,而是可以達成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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