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就是法治經濟,建設社會主義法治經濟的核心在于構建社會信用體系。市場經濟也是信用經濟,營造社會信用體系,則是促進國家治理能力體系現代化建設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本要求。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議提出了“建立健全社會征信體系,褒揚誠信,懲戒失信”的目標。2014年國務院發布《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以下簡稱《綱要》),正式提出國家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2016年國務院下發《關于加快推進失信被執行人信用監督、警示和懲戒機制建設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的規范性文件[1],將失信主體信息監管納入法治化軌道。2017年湖北省人大常委會通過《湖北省社會信用信息管理條例》[2],湖北成為我國社會信用信息管理的地方立法第一省,出臺該條例表明了我國社會信用體系構建已進入地方立法試點階段。構建和規范社會信用體系,涉及社會不同層次不同方面信用信息的內容規制。從經濟法視角探討社會信用體系屬性認知,有利于準確解讀信用體系的本質及其核心價值,有助于科學立法并推進社會信用體系建設。
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涉及許多層面,具有強烈的宏觀性和社會屬性。如《綱要》指明建設社會信用體系的主要原則,即適用“政府推動,社會共建”原則,構建“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和司法公信”等社會信用體系。構建該體系,是一項長期性、系統性和復雜性的戰略任務,需從實際出發,放眼未來;頂層設計為先,重全局統籌,系統規劃,有計劃、分步驟地推進實施;實施機制上,著重選擇重點領域、地區建設信用示范,推廣信用信息社會化效應,實施社會信用信息共享機制,推進社會信用獎懲聯動機制,營造誠實、自律、守信、互信的社會信用環境。[3]社會信用體系具有典型公共性、共享性和社會性,該體系建設亟須法治保障機制,將社會信用主體信用信息納入法治化軌道中,依法實現信用信息市場化機制。
信用最初源自個體在群體中的知名度和可信度,后來漸漸成為在社會整體中個體存在的影響因子和潛能力展示,顯示社會對該個體認可度和接受度。諸如馬克思引用洛克之語定義信用內涵:“信用,在它的最簡單的表現上,是一種適當的或不適當的信任,它使一個人把一定的資本額,以貨幣形式或以估計為一定貨幣價值的商品形式,委托給另一個人,這個資本額到期一定要償還。”[4](P452)此定義讓我們看到信用起源于個人信任,其認可度在于適當與不適當之差別,當轉化為社會公眾層面,則表現為社會公眾對該個體信任認知和可接受度。現代日常生活中,其表現為社會大眾對個人信用的借貸、資助和信任程度,有時也體現為一定資金或物資扶持幫助,如現代社會眾籌融資體系,顯現其寬泛的社會公共平臺。馬克思就信用內涵,從經濟范疇闡明了信用本質上展示了人際間個體信任核心基礎的信任信用借貸關系,指明人類社會生產力關系構建的根基元素和動力源。事實上,人們從事生產經營活動,形成商品經濟關系,進而發展成為抽象的人與人之間社會關系,其本質仍是不變的,仍是注重于自己意志體現和經濟利益獲取,具體表現在個人在社會關系整體利益中的影響因子和認可度。互聯網下個人信用納入全社會信用體系后,個人信用信息和社會信用信息的維度關聯性和相互制約性在互動狀態中呈現,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性愈加彰顯。
認知社會公共性,關鍵在于個體對社會公共領域存有理性共識,理性共識形成社會公共性基礎。個體理性匯聚而成社會共識、共性、共益及最終集成為社會共享,其源于個體意識行為所現,漸行漸成一定社會范圍的共識和共性。這一進程表明亞里士多德的實踐理性,實際上就是社會公共生活的理性。社會公共性及共益,也一直得到擴大適用,如海商法有關適航義務也放大適用公共性。①作為社會信用體系,個體信息似乎僅僅是私事范疇,但在社會高度融合發展、共融共存共享的互聯網平臺之下,顯然已不能僅定位于民事范疇。
個體法定信用信息,須依法登記備案披露,并由此形成公共價值的社會秩序和共識共性,進而再實現分享共享更高效益高效能高層次的社會公共利益。諸如私人購買轎車屬私法行為,但依法強制登記備案并提存相關信息,其目的在于構建車輛運行及有關交通秩序管理等更高級的公共秩序,追求構建全社會更高效更便捷更公益的社會信用體系。公共性表現其存在形態情形與人類存有不可缺少的條件、屬性的樣態,具有共在性。正如覺察到有自我意識時,其實他人的意識也同時存在,人與人之間就存在共在性了。在原始社會個體的公共性依賴度強烈,在強大的自然面前,須依賴群居社會方能生存下去。現代社會尤其是互聯網之下個體信用信息保護及其權益價值,需仰仗社會信用體系平臺,才能生活得更美好。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性源自個體信用信息匯聚和回饋服務個體信用信息的資源化所需,并如此實現良性循環。個體充分良好的信用信息供給社會信用體系,不僅有助于社會信用體系平臺充分有效運行,更有助于個人信用信息的資源化運作,促使個人信用等級提升,從而強化社會信用體系服務性、準確性、公共性和宏觀性。
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性表現為信用體系信息源于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組織等信用狀況的數據和資料。這些信息分類為社會公共信用信息和市場信用信息。前者具有公共屬性,其歸集、披露、應用和安全等方面法律規制有更多的強制性內容,原因在于社會公共利益、公共理性和公共秩序等公共性考量。這正如羅爾斯所言的:公共性體現了歸屬公共領域的公共權力、公共場所、公共利益、理性公共性證明等。[5]后者具有信用信息的私有屬性,具有較大商業利用價值屬性,但其適用前提是充分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彰顯私法性,其意在拓寬信用主體的信用信息資源市場價值空間。正是如此,學者指出社會信用立法游走于公私兩域,具有相當高的技術難度,務須慎思而行。信用立法須輔之以信用道德與信用文化的培植,持續用力,方能實現信用法治良法善治的目標。[6]
社會信用體系具有公共性,有一個重大因素便是政府政務。政務誠信建設,如同《綱要》要求將依法行政的理念貫徹于決策、執行、監督和服務等行政活動全過程,全力實施政務公開,打造政務管理信用信息依法公開,構建政務信用信息共享機制。這體現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一系列公共政策,最核心的誠實信用在于政府誠實,取得民眾對政府政務政治信任。國家公共政策能力越強,國家政治信任水平也就越高。國家公共政策運行涉及政策問題建構、政策規劃、政策執行、政策評估和政策終結等環節,并以此顯現國家政治信任。有了政治信任,便助于催生政策執行信任力。公共政策執行重點在于實現其從主觀變成客觀的紐帶,催生社會公眾自覺付諸實施公共政策。
建設社會信用體系,關鍵在于構建社會信用信息服務體系,突出和強化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服務和社會價值性,重在維系社會信用體系的核心價值主線。該進程不是單一的,表現為由個人主體性拓展至主體間性,最后直至公共性,其表象趨向所指的是社會公共性。社會共同性之所以能夠維系,其核心是緊依社會公共精神,其關注點聚集于公共生活、公共環境、公共財富和提供公共服務等。公共意識、公共理性、公共理念、公共倫理、公共文化等,正是彰顯社會公共性的公共精神。[7]基于此,新公共管理運動把公共選擇理論和委托—代理理論運用到改革實踐中后,政府引導和管理社會公共性的作用和影響是巨大的,政府與社會之間的契約關系“默契”有助于擴散社會公共性。在民主進程中,國家站在公共性立場,政府作為社會公共性的掌管者和執行者,需要行使監管職能,充分彰顯社會公共性效應。[8]正因如此,政府在社會信用體系中具有雙重身份,即政府既是一般信用主體,涉及政務信用行為活動,同時又是社會信用體系機制的制定和管理者。既是信用體系建設的“運動員”,又是“裁判員”,這充分界定了政府在信用體系建設中的特殊地位和作用。政府一方面先明晰政務信息內容范疇及其情形,另一方面也要列明其不宜不予公開情形。②政府具有“政治人”和“社會人”的雙重人格,當信息不對稱時,政府官員容易為私利而損害公眾利益,導致政府信任危機,因此,提高政府公信力,成為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核心內容。[9]
構建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全面實施《綱要》,需要制定和推出相應的公共政策。《綱要》出臺前,我國信用體系建設的聚焦點幾乎都放在企業和個人信用信息征集監管上,重視和強化企業主體信用信息為核心的商務誠信體系建設,忽視政務誠信、社會誠信、司法公信等信用信息征集監管,這導致我國社會信用體系一直未能完善。如今《綱要》強化政務誠信建設,并將其列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關鍵,確保政務行為主體誠信,營造政府守信踐諾的機制環境。并推出涉及法院、檢察、公共安全領域、行政系統等公信建設,強化誠信教育與誠信文化建設等系列內容,需要制定相應的公共政策協調發展并進。這表明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公共政策,更具緊迫性和務實性,也表明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正是全面制定和實施社會公共政策的一個完整過程,體現出公共秩序和程序正義理念。
構建社會信用體系,其政策核心在于如何更好更民主地彰顯該項公共政策的程序正義。這是社會信用體系公共政策形式的主要問題,其實質正義在于政府作為該項公共政策組織者,協調和平衡不同主體利益需求,維護社會公共利益和秩序。公共利益標準成為界定政府行為正當與否、公共政策正義與否的重要標準,公共政策程序也因此是一種抑制性程序,其目的在于確保公共政策的結果正當性。③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不僅重在強化商務誠信及其信用信息市場化建設,完善其信用信息服務機制,打造信用信息資源市場化配置機制,而且更要重視社會公共信用信息征集、服務機制法治化建設,依法有序地規制社會公共信用信息市場運行。
關于社會信用體系屬性認知,傳統社會將信用關系僅視為信用經濟資源來開發利用,如信用資本、信用資產、信用消費等。在信用經濟學發展的同時,信用政策也普及現實社會生活。有關信用政策的認知,更多地解讀于貨幣信用政策調控。當代市場經濟是在社會化大生產基礎上構建起來的高度發達的信用經濟,其核心功能是以時間交錯、空間重組、資產置換等諸多方式,最大化地調動現有暫時閑置的各類社會資源,“透支膨脹”原有經濟實體規模,用以拉動生產力和消費力,推動社會經濟做大做強。實質上,信用經濟就是借貸經濟,信用政策就是信用杠桿工具。有信用杠桿政策,就存有商業風險。制定適宜的信用政策,構建規范的社會信用體系,就可以理性控制和化解其對應的商業信用風險,以穩定完備齊全的社會信用體系最大化地防控商業信用等風險發生,這正是我們從公共政策視角來解讀和構成社會信用體系。
構建社會信用體系,面臨多層次多內容的社會信用信息匯聚和共享信息資源平臺。不僅僅有依法強制構建必備內容機制的公共性、公益性和共享性,而且還需要運用各類公共政策、產業政策、行業規范及自律性文件等,來引導、規范、扶持、指導若干任意自愿具有市場化運行的商業信用信息征集及其規制使用。社會信用體系將作為一種社會常態而長期存在的信用信息平臺機制,其對政務、經濟、社會和文化公共信用和商業信用信息的匯聚及其融合融通,促進市場主體信用信息資源的開發利用發展將產生積極的作用影響。政府組織采集含投資者信息在內的社會各類信用信息數據,進行分類存儲、分析和使用等統一管理,并與個人征信系統、社交網絡、互聯網金融等數據節點對接。④這充分顯現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性、兼容性和政策性。
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政策,將根據社會信用信息的不同性質和屬性,尤其從信用信息的公共性和市場資源屬性,分別制定出不同適用領域的公共政策,并賦予其強制性或任意性之功能。如政府從政務公開視角,將其所掌控的政府信息,利用網站、圖書館等查閱點向社會公布,公眾可以通過此項信息服務,提升社會信用信息體系效應。社會信用信息資源是動態的,是可以不斷深挖拓展的,其公共屬性的信息更多的是依靠政府制定的公共政策及其相關法律,強制構建并確保其安全穩定持續有效運行,其構成社會信用體系的核心部分。其市場化運行的商業信用信息,更多的是通過政府主導制定的相關政策規劃和調控措施,引導促進各種商業信用信息市場化運作,促進商業信用信息資源開發利用及其拓展相關產業鏈,尤其是在互聯網下商業信用信息價值迅速得到無限極延伸,“互聯網+金融+信用”的發展模式,急劇拓寬商業信用信息價值。“互聯網+金融+信用”發展模式下成倍放大信用創造力,即使沒有超額儲備,資產信用鏈條和證券化催化信用倍數化增長,很大程度上削弱或抑制了央行的貨幣調控力,給現行貨幣政策調控帶來新挑戰。[10]這反映了互聯網下商業信用信息資源的開發利用,也是可以利用相應政策來調控規制引導的。
社會信用體系運行秩序是由一系列因素和公共政策與法律規范來規制限定的,社會信用信息資源也是相對有限的。社會信任程度與社會信用體系及其信息資源構建是密切關聯的。我國經濟結構正在轉型,社會結構也在發生變化,與此對應的社會信用也呈現復雜化趨勢,這與我國正在建立的社會信用體系進程息息相關。當下社會信用體系架構尚未完備,導致了一定程度上社會信任的缺失,加劇了社會轉型和經濟結構轉型的難度。信用缺失會引發相關違法犯罪,如經濟領域表現為假冒偽劣、商業詐騙、合同違約等,政治領域顯現公職人員貪腐、政績形象泛濫、官風懶散等,社會日常生活領域顯露假公濟私、見死不救、“殺熟”等,社會上則表現為信用缺失、蔑視司法等。[11]可見,社會信用體系構建本身就是一個重大的社會系統工程,涉及方方面面,其公共政策的制定與實施更是要充分彰顯公共意志和迎合公共利益,維護公共秩序。
社會信用體系公共政策的合法性和公共性,必須根植于社會各類信用信息的共享性和服務性,重在滿足社會服務和民眾利益訴求,即將民眾“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高興不高興、答應不答應”的價值理念,視為構建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政策和方針的出發點和歸宿。[12](P255)制定有關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政策,需要吸取民意,接納不同意見,完善社會公共信用信息采集機制。時下公共政策合法性需要依法定程序和民主程序,體現公眾意志和民意,反映民主化要求。諸如“全民大討論”體現民眾差異性訴求,有助于形成可包容性理性共識。⑤這一認知有助于我們在建設社會信用體系中通過制定和實施公共政策,彰顯社會信用信息的公共性、民主性、實用性和共享性。在如何構建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問題上,2008年有學者回溯我國清末山西票號事件,指出當下我國構建信用體系具有重大歷史意義,提出首先打造與工商業有著密切聯系的信用機構及其信用體系,通過該信用機構及其信用體系,發展建立更廣泛的社會信用體系,待條件具備時,再構建一個完整的適合市場經濟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信用體系。⑥盡管這一提法在當下看來似乎已不是問題,但其對必要性的分析和認知仍是極其充分深刻的。
有關社會信用體系公共政策的制定與實施,一直是大眾極其關注的問題。制定該項公共政策,不僅僅需要有一整套科學民主和體現公眾民意的程序和規則,而且還要就上述公共政策設置相關程序,進行司法審查,即建立公共政策的司法審查制度。2010年來最高人民法院開始列舉公共政策的審查內容情形,表明公共政策在國際商事裁判中也得到一定適用。憲法層面的一些基本原則和制度,如人民主權、民主、法治和人權原則,四項基本原則,國家統一和各民族的團結,和平共處五項基本原則,一國兩制原則等,體現國家基本制度的公共政策。[13]針對涉及公共政策決定的案件,法院如何啟動司法救濟機制,關鍵在司法審查依據和標準來源,應該圍繞什么核心問題展開?也有學者提出質疑:如何在司法審判中協調和平衡社會公益與私益沖突?司法審查行政行為的風險防范與監督關系如何完善?司法審查公共政策或規范性文件認知、方法、程序及其規則等,存在不同標準,即“事實論—形式主義”和“事實論”兩大標準。[14]最高人民法院介入公共政策的司法審查等領域,最初源于我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最高人民法院對其所頒布的司法解釋進行清理。司法解釋是針對某類問題的司法政策指向和實施途徑,并指明其適用公共政策的情形和內容。公共政策進入司法裁判過程的路徑可以描述為:公共政策—司法政策—司法解釋—司法裁判。公共政策的制定和實施的制衡問題,已經進入司法視域,司法審查公共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其目的在于防范公共政策實施所產生意外后果引發的社會“多米諾骨牌效應”。[15]由此表明我國司法正在面臨兩方面挑戰,一方面要接受司法審查理念,將司法審查步入實踐中來;另一方面又要將公共政策等一些抽象行政行為等情形,納入司法審查領域。這也是建立和完善我國社會信用體系的基本內容之一,是完善和強化我國司法公信力的要求。
構建我國社會信用體系,不僅要制定和實施有關社會信用體系的若干公共政策,而且還要根據信用體系建設中不同情形不同內容及其穩定性、共識度等情況,通過立法方式,將有關措施、制度和機制等內容,上升到法律法規層面。不同國家選擇不同的信用體系模式和信用立法模式。一般依據信用主體的不同定位,來確定不同的信用體系模式。社會信用體系的核心因素是信用主體,政府是信用體系建設最重要的主體。市場和社會構成信用體系的核心層面,市場是信用體系建設的動力平臺,社會則是信用體系建設的服務對象和適用領域。不同國家社會狀況差異有別,信用體系模式的選擇及其適用也因政治體制、市場運行機制等而不同。例如世界征信業發展出美國、日本、歐洲三種模式,各具特色,作用和側重點各有不同。⑦我國則有上海、浙江和深圳模式,也各具特色,其實這三個模式都是緊依政府,將政府、市場和社會等層面力量融合一起,重在彰顯政府作用,發揮政府在征信市場的監管職能和直接推動力。事實上,我國在上述三種模式中都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嘗試,我國銀行業征信機制類似市場主導型的美國信用模式,這對全面推進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力度和效能而言仍然太弱了。此前,由工商行政管理局系統實施的企業信用體系建設也由于征信面和信用信息太窄,難以適應社會信用體系發展需要。
公共政策在推進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方面發揮著積極促進作用,其調控引導及影響效能,具有宏觀管理等方面效應,而且更多地表現為抽象的行為類型。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政策規制,更多地表現為大眾性、公共性和一般性,缺乏個體性、針對性和具體性的規范內容。這些情形有大部分內容都亟須通過立法形式,將其規范化,使之權利義務統一化。社會信用體系的核心原則在于誠實信用原則法治化。誠實信用源于道德束縛,卻不囿于道德規范和人善公允的允諾,需將其升華至法律原則,依法規范和保障主體的誠實信用的底線,維護和平衡社會各主體利益關系。[16]我國已有湖北省、上海市等開展社會信用體系的地方立法,這給我國其他省市的地方立法提供了可借鑒的范本,也為我國有關社會信用信息管理的法律制度完善以及相關立法,提供了積極有益的嘗試。
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涉及中央與地方在社會信用體系中職權責任分工及其劃分,如條塊關系、政務信用信息征集、行業信息征集、大數據、社會成員信用信息收集責任劃分、商業信用信息資源開發監管等。同時,有關具體信用信息標準和平臺協調同步建設關系的問題,需要國家有關部門統一規定有關公共信用信息采集、歸集和分類管理標準,對商業信用信息則規定采集原則、標準、程序要求和有關當事人權利義務關系等。現在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存在問題不少,由于各地各行業創建信用信息采集標準及其辦法、節點、程序等平臺指標不一,使各平臺的信用信息共享機制難以實現,構建國家統一的社會信用信息體系更加不易,其存在的主要問題是完整統一的社會服務需求和數據分散、行業壟斷和地方割據的供給格局之間的矛盾。[17]構建社會信用體系,亟須制定和出臺一系列法律法規以及規范性文件,明確社會信用制度的規則及機制,尤其是社會信用體系中的公共信用信息亟須從全國統一立法層面,將全國的社會公共信用信息平臺系統建立起來,強化全國社會信用體系的內容及相關法律規則,為打造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奠定核心的內容和基本制度基石。
立法規制社會信用的公共信用與市場信用信息,不僅僅是一個立法理念和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問題,而且還是進一步完善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機制,促進經濟結構轉型升級,與當下互聯網社會融合發展,促成新興的信用產業政策措施的法治規范問題。此前我國有關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立法都是分散型的,散見于一些相關法規,即使2012年國務院頒布《征信業管理條例》,其內容也僅限于征信業。其出發點和視角也僅僅限于銀行及金融機構所關注的有關企業、事業單位等組織和個人的信用信息,與金融機構關聯度不強不密切的信息往往不易被征信采信,這與構建我國全社會信用體系要求極不相適應。我國現行的《民法通則》《合同法》《商業銀行法》《企業破產法》《擔保法》等法律,有些條款已涉及社會誠信建設、商業秘密等信息保護、誠信法律責任等內容。然而,這些內容是零散出現的,這與我國社會信用體系的法治建設要求差距甚遠。正因如此,我國亟須制定出臺《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信用法》,規范我國有關社會信用制度建設的相關問題,完善社會信用體系構建,實現社會信用信息共同分享,并適時推進與此相關的社會信用專項立法步伐,制定有關社會征信服務、社會信用評估評級、失信懲戒、信用信息公開等專門法規。
論述社會信用體系公共屬性、政策屬性和規制屬性,重在強調和突出社會信用體系的經濟法屬性和價值意義,有助于科學構建社會信用體系。從社會信用體系的公共屬性,可以預示其規制目的和價值所向,服務于社會公共秩序和公益價值所需,彰顯構建社會信用體系的經濟法核心價值所在。從社會信用體系的政策屬性,足以揭示社會信用體系法律規制的形式和途徑,顯現出經濟法的公共政策和宏觀調控法的功能發揮,闡明構建社會信用體系的經濟法解讀其屬性的價值意義所在。從社會信用體系的規制屬性,充分喻示了經濟法理論在社會信用體系構建中存在的協調性、調制性和指導性,體現了社會信用體系屬性的經濟法認知的必要性、準確性和科學性。
有關社會信用體系的法治建設,關鍵是與《綱要》所規劃的任務、思路及路徑相對應,并通過有關社會信用等方面立法,建立和完善我國信用法律法規體系。《意見》指出:激勵守信和懲戒失信是構建新型市場監管機制的重要內容,并以信用監管為重要環節,推行社會信用信息公開與共享,助推構建社會信用體系,推進市場主體依法誠信經營,營造誠信社會環境。這表明規范社會信用體系,尤其是出臺規制懲戒失信者、鼓勵守信者的規范性文件。創立失信被執行人名單制度,其初衷旨在催促被執行人切實積極履行義務,推動和促進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該制度重懲嚴懲失信行為,加重失信者失信成本,使之不敢失信。[18]之所以如此,志在構建公認的社會信用體系,營造良好營商環境。
規范社會信用體系,是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治保障的重要內容之一,也是促進和提升我國國家治理體系和能力現代化的重要途徑和措施。規范社會公共信用信息,可以與政府治理、法治政府和規范政府公權力同步進行,借助政府實施權力清單、責任清單、負面清單及公費支出清單等改革措施,將政務信息公開化,實現政府公開透明,公平行政,提升公信力。準確認知社會信用體系公共屬性、政策屬性和規制屬性,將這些屬性和內容要求真正吸納到社會信用體系構建當中,這既是公共信用信息規制的基本內容要求,也是彰顯政務誠信建設在社會信用體系中的重要地位及影響力。發揮市場資源配置決定性作用,依序推進政府法治化,進而完成法治社會一體化協調推進建設的戰略目標,重點要規范政府有形之手,促進法治政府、法治市場、法治社會一體化協同建設。政府法治建設,核心在于打造職能科學、權責法定、執法公正嚴明、政務公開、廉潔高效、誠信守法的法治政府。我國社會信用體系的構建,并不是孤立的,它其實是我國進行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內容之一,不僅是我國提升和促進國家治理體系和能力現代化的重要戰略任務,也是我國推進依法治國戰略目標和任務之一。
注釋:
①適航義務從早期判例法“三要素”到后來成文法“三要素”,再發展到今天“四要素”(船舶本身適航、保管貨物、船員適格與公共利益)。參見:徐峰《英美法下“適航義務”界定之實證研究》(《中國海商法研究》2016年第2期)。
②“政府信息”指是否構成政府信息、其是否存在、是否履職形成信息、非行政機關制作的政府信息。“公開范圍”指標包括應公開的范圍和不予公開的范圍兩部分。參見:何淵、張潔瑩《政府信息公開案件的司法審判狀況——基于司法案例的評估分析》(《上海政法學院學報(法治論叢)》2016年第2期)。
③公共政策程序正義須有如下要求:公民參與并決定決策;程序過程中公民地位平等;決策過程的價值中立性;決策程序的自治。參見:李建華《公共政策程序正義及其價值》(《中國社會科學》2009年第1期)。
④政府或準政府機構應對投資者信息數據采集、儲存、分析和使用進行統一管理,并實現與個人征信系統、社交網絡、互聯網金融平臺、投資者教育平臺等數據節點對接,實現投資者信息實時收錄和存儲。參見:武長海《論我國互聯網金融投資者準入法律制度》(《政法論叢》2016年第4期)。
⑤包容性的理性共識主要體現在三方面:認知性共識、論辯性共識和妥協性共識。參見:馬長山《公共政策合法性供給機制與走向——以醫改進程為中心的考察》(《法學研究》2012年第2期)。
⑥山西商人創設票號不僅向國內外居民、官員、留學生開展存放款業務,也為清政府發放貸款和收存戶部存款,從而成為彌補清政府財政赤字的一種重要工具。清政府向票號借款始于清光緒二十年(1894),當時因甲午戰爭軍費支出巨大,清政府向票號借款100萬兩。這既是中國政府舉借內債的開端,也是維護國家主權反對外國侵略的正義借款。參見:王勁松、劉兆征《山西票號與近代社會信用》(《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6期)。
⑦美國模式是一種市場主導型的信用模式,其主要特征是完全通過市場化運作來實現整個社會信用活動的有序進行。歐洲模式是一種政府驅動下的公共管理模式。日本模式則以銀行協會建立的會員制征信機構為主體。參見:黃曉曄《社會信用建設的邏輯及其路徑選擇》(《貴州社會科學》2014年第5期)。
[1]關于加快推進失信被執行人信用監督、警示和懲戒機制建設的意見[EB/OL].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6-09/25/c_1119620719.htm.
[2]湖北省社會信用信息管理條例[N].湖北日報,2017-04-13.
[3]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4-06/27/content_8913.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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