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運用2016年陜西省農村貧困居民的調查數據,通過最優尺度回歸模型分析了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及其影響因素。結果表明: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水平較低;代際支持、干群互動、對精準扶貧政策的了解以及精準扶貧項目參與都顯著地提升了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并且這些因素對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有著很高的預測效果;此外社會人口特征變量和家庭特征變量所能解釋的滿意度的方差比例極小。針對這些發現,提出了加強與貧困農民互動、促進貧困家庭的和諧和交流、加大對精準扶貧政策的宣傳和解讀以及進一步加強精準扶貧項目的落實等對策建議。
關鍵詞:精準扶貧;滿意度;代際支持;干群互動;最優尺度回歸
中圖分類號:F32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8)02-0049-08
前 言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扶貧成就舉世矚目。據世界銀行統計,僅1987年到2010年,中國的極度貧窮人口數量就從8.36億減少至1.56億。2013年至2016年的4年間,每年農村貧困人口減少數量都超過1 000萬人,累計脫貧5 564萬人;貧困發生率從2012年底的10.2%下降到2016年底的4.5%,下降5.7個百分點;貧困地區農村居民收入增幅高于全國平均水平,貧困群眾生活水平明顯提高,貧困地區面貌明顯改善[1]。盡管過去20多年扶貧的成績巨大,但這并不意味著后續的扶貧道路是平坦的。2015年國務院頒布的《十三五扶貧規劃綱要》指出,我國未來5年的扶貧目標就是讓現有標準下7 000多萬貧困人口全部脫貧。而這7 000多萬的貧困人口貧困程度較深、減貧成本更高、脫貧難度更大,是最難啃的“硬骨頭”,依靠傳統的“大水漫灌”式的扶貧模式已經滿足不了當前脫貧任務的需要。
精準扶貧的思想最早是由習近平總書記2013年11月在湖南湘西扶貧調研中提出的。同年12月18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創新機制扎實推進農村扶貧開發工作的意見》(中辦發〔2013〕25 號),明確提出“建立精準扶貧工作機制”。2014年1月25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發布了《關于創新機制扎實推進農村扶貧開發工作的意見》的通知,詳細規制了精準扶貧工作模式的頂層設計,推動了精準扶貧思想落地。2015年11月,精準扶貧戰略被明確寫入了黨中央和國務院頒發的《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決定》,要求在對貧困人口進行精準識別和建檔立卡的基礎上,根據扶持對象精準、項目安排精準、資金使用精準、措施到戶精準、因村派人精準、脫貧成效精準的工作標準,采取多種形式實現脫貧目標。
為了實現精準扶貧,中國發揮政治優勢和制度優勢,進行了廣泛的政治動員,大量財力、物力被動員起來投入到扶貧中,形成了以建檔立卡為基礎,各級政府部門各負其責、自上而下壓力層層傳遞的扶貧機制。盡管扶貧成效顯著,但在推進精準扶貧的過程中,也存在一些潛在的問題,如一些地方為了扶持貧困戶快速脫貧而采取揠苗助長的方式。距2020年實現“我國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僅有不到3年的時間,在這一關鍵時期,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實施的滿意度如何?究竟有哪些重要因素影響精準扶貧的滿意度?本文試圖通過對2016年陜西省農村貧困居民調查數據的分析回答上述問題。對這些問題的探討一方面有利于從貧困農戶視角了解精準扶貧政策的實施效果,有效避免“數字脫貧”“被脫貧”等現象;另一方面可以識別出影響精準扶貧滿意度的主要因素,及時調整相應的扶貧措施,從而提高精準扶貧政策實施成效。
一、文獻綜述與分析視角
目前對精準扶貧研究的相關文獻主要集中在對精準扶貧政策的解讀、對精準扶貧的實現機制及路徑探索[2-4],以及對各地具體實踐[5-6]和對精準扶貧績效的案例研究[7],缺乏從貧困農戶的視角去考察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實證研究。不僅如此,即使是國家已經實施多年的扶貧(相對于精準扶貧而言的粗放扶貧)政策,基于農民滿意度視角的實證研究也不多。目前文獻中關于農村貧困群體對國家扶貧及惠農政策滿意度及其影響因素的研究主要體現在三個層次。
第一,體現在個體社會人口經濟特征對扶貧或惠農政策滿意度的影響。現有文獻中,個體的社會人口特征變量對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并沒有統一的結論。肖云等發現年齡越大的群體對扶貧政策的滿意度越高[8],但楊夏林的研究發現受訪農民的年齡對所參加的扶貧項目的滿意度并沒有顯著影響[9]。教育程度對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影響也并不一致,郭錦墉等發現被訪者的受教育程度對惠農政策整體滿意度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10],但是 曹軍會等研究表明教育程度對扶貧政策滿意度沒有顯著的影響[11]。性別變量也存在類似的效應,李練軍研究發現性別會顯著影響農民對惠農政策的滿意度[12],但是李道和等的研究表明性別對農民惠農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并不顯著[13]。總體而言,社會人口特征變量所能夠解釋的扶貧或惠農政策滿意度程度很小,而且基于不同地方的調查數據所得出的影響程度和方向也并不一致。
第二,從收入狀況、家庭規模等家庭結構特征變量來考察其對惠農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如劉小珉研究發現家庭收入狀況對農戶扶貧政策滿意度評價呈現出顯著地負向效應,這是因為越是貧困的農戶享受到的扶貧項目越多,他們受益也會更多,因此滿意度評價隨之增加[14]。就家庭人口數而言,有研究表明該變量對農戶惠農政策滿意度有顯著的積極影響,并將其歸因于家庭人口數越多,社會網絡資源也越豐富,因而得到的政府幫助也越多[13,15],但是有學者對民族地區的數據分析發現,家庭人口越多的農民反而對扶貧政策的滿意度越低,這是因為在扶貧資金一定的情況下,規模大的家庭,人均獲益會低于預期[14]。另外,有研究還考察了家庭居住地距離鄉鎮遠近對農村公共品供給滿意度的影響,發現距離鄉鎮的遠近對滿意度有著顯著的影響,但是影響的方向卻因公共產品服務的類型不同而有所不同[16]。
第三,從扶貧政策的認知和了解程度,以及扶貧項目的參與狀況來探索其對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對扶貧政策的了解是現有各類扶貧政策滿意度研究中使用最多的一個變量,且大多數研究都表明農村貧困居民對扶貧政策的了解程度會顯著提高他們對扶貧政策的滿意度,例如, 曹軍會[11]、陳益芳等[17]的研究就持這一觀點。就特定的扶貧政策而言,也存在類似的效果。如韓紅梅等發現農戶對糧食補貼政策的了解顯著正向影響了他們對糧食補貼政策的滿意度[18]。此外,也有研究從各類扶貧項目的參與情況探討了農民對扶貧政策的滿意度。如卞琦娟等發現農戶是否參加“新農保”會影響農戶對新農保政策的滿意度[19];肖云等的研究表明參加農業生產或外出打工技能培訓等項目對扶貧政策的滿意度有著顯著的正面影響[8]。不過,這些研究主要是考察了農民是否參加扶貧項目,而不是參加扶貧項目數量的多寡。考慮到國家的扶貧政策及其項目經常是多個部門共同實施的,而且扶貧項目種類也較多,因此,本文將采取農民參與精準扶貧的項目數量進行分析,并且有理由認為貧困居民參與的扶貧項目越多,所得到的扶貧幫助也越多,因此會傾向于有著更高的滿意度。
從上述的研究回顧發現,現有研究中對家庭特征的考察更多集中于家庭收入和家庭規模,以及家庭所在地距離鄉鎮的遠近等變量,而沒有考慮被訪者的家庭內部支持,特別是代際支持按照Bengtson及其合作者創建的代際團結模型,經濟支持、勞務支持和情感支持是測量代際支持的三個維度。在本文中,由于數據的限制,將主要是從情感支持和勞務支持兩個維度進行分析。 對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影響。通常,家庭成員互動頻繁,代際關系融洽的人群更傾向于擁有積極樂觀的心理,因而能夠對信息進行積極加工[20],并對社會政策持滿意態度;而代際支持較少的人群則有可能出現自我社會隔離,表現出憤世嫉俗的心態,因而對社會政策的滿意度較低。其次,有別于以往的扶貧模式,精準扶貧關注對扶貧對象的精確識別、精確幫扶、精確管理,關注政府相關部門及人員與扶貧對象直接的互動。這種互動一方面使得政府及管理者能夠更充分地了解扶貧對象的需求,另外一方面也使得相對遭遇社會孤立的扶貧家庭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自尊的需要,這種干群互動應該有助于提升農戶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認為,代際支持和干群互動是影響貧困農戶對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重要因素,因此在對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考察中,有必要將貧困家庭的代際支持(如情感支持和勞務支持)及貧困家庭與所在地政府及相關成員的互動納入模型。并且本文假設代際支持和干群互動對農村貧困居民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具有正向影響。為此,本文將在控制被訪者的人口社會特征和家庭特征變量的基礎上,重點考察代際支持和干群互動對其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影響,與此同時,也考察精準扶貧政策了解程度及精準扶貧項目參與狀況的影響方向和影響程度。
二、數據來源與研究策略
(一)數據來源
本文所用數據來源于《陜西省農村致貧因素與精準扶貧社會調查》項目,調研對象為陜西省農村地區的貧困家庭。2016年7月至9月期間,在經過系統的培訓后,西安交通大學400余名學生組成調研小組,分赴陜西省各市的農村進行問卷調研。問卷填答采取訪談法,通過一問一答的形式進行。
本次調查采用三階段抽樣方法:一是在陜西省9個市抽取含有農村地區的典型縣(區);二是在抽取到的縣(區)進一步抽取典型農村行政村;三是在抽取到的每個農村行政村隨機抽取符合條件的6戶貧困家庭作為調查對象。貧困戶的選擇基于三個標準,具體為:農村地區正在領取低保的居民戶;當前未領但近三年領取過低保的居民戶;近三年申請過低保的居民戶。如果該行政村貧困戶少于6戶,則從狀況相近且位置臨近村莊補足。
這次調研共發放問卷2 000份,實際收回問卷1 738份,問卷回收率約為87%。其中西安市182份、渭南市254份、寶雞市198份、咸陽市240份、安康市279份、漢中市54份、商洛市130份、延安市119份、榆林市282份。考慮到被訪者的認知能力和社會閱歷,本文最終選擇了18~69歲的1 392個樣本進行分析。表1為樣本分布情況描述。
(二)研究策略
首先,通過頻次分析描述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了解程度、了解渠道、精準扶貧項目的參與情況,以及和政府相關人員的互動情況。其次,運用SPSS軟件的最優尺度回歸方法分析影響農村貧困居民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因素及各個因素的重要性程度,有關最優尺度回歸的原理將在第四部分詳細介紹。
三、描述統計分析
(一)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
表2是被訪者對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分析結果,從調查結果來看,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比例僅占到被訪者總數的45.41%,滿意度水平較低。
(二)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了解程度
對精準扶貧政策的了解程度直接關系著被訪者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為此在問卷中設計了“您了解精準扶貧政策嗎?”一項。由表3可以看出,對精準扶貧政策表示了解和非常了解的比例不到20%,可見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了解程度非常低。
進一步分析農村貧困居民了解精準扶貧政策的渠道,發現選擇比例最高的是村干部宣傳,有57.54%的被訪者選擇了該項;其次是村委會公示,選擇該項的比例占到樣本總數的44.93%;位居第三位的是參加村民代表大會,占比為30.91%;另外,選擇親朋好友的比例為30.81%,選擇電視報紙媒體宣傳的比例為23.35%,選擇家庭成員的比例為17.53%,還有9.97%選擇了其他渠道。總體來看,村干部宣傳、村委會公示和參加村民代表大會是農村貧困居民了解精準扶貧政策的三大主要渠道。
(三)農村貧困居民參與精準扶貧項目情況
精準扶貧項目參與狀況也會影響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為此通過一道多選題“您參加過的精準扶貧項目有哪些?”來了解農村貧困居民的精準扶貧項目參加情況。所列出的項目共有11個,分別是技能培訓、貸款支持、扶貧搬遷、醫療支持、產業扶貧、教育扶貧、科技扶貧、旅游扶貧、危房改造、飲用水改造和其他。分析發現被訪農民參與比例最高的項目是醫療支持,所占比例為27.46%;其次是產業扶貧,比例為13.67%,排在第三位的是技能培訓,比例為13.03%。值得注意的是,農村貧困居民參加科技扶貧和旅游扶貧的比例極低,分別僅為1.54%和1.03%。
(四)農村貧困居民與政府工作人員互動狀況
為了更好地落實精準扶貧工作,根據脫貧工作要求,政府需要對農村貧困家庭精準識別,并進行結對幫扶,即為每一戶貧困家庭分配專門的扶貧干部,且扶貧干部需要對所負責的貧困家庭進行定期家訪。分析發現被訪者中,42.10%表示有扶貧干部結對幫助,54.51%表示所在地鄉鎮及以上政府進行過家訪,總體而言,被訪者所反映的干群互動程度一般(見表4)。造成這一狀況的主要原因是部分貧困居民不屬于建檔立卡貧困戶。
四、農村貧困居民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影響因素分析
(一)變量測量
1.因變量測量。本文的因變量為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由“您對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總體評價”測量,并設有非常不滿意、不滿意、一般、滿意和非常滿意5個選項。這里對5個選項分別賦值,即從非常不滿意到滿意依次賦值為0到4,分值越高,表明被訪者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越高。
2.自變量測量。本文自變量有4類:(1)對精準扶貧政策的了解程度。由“您了解精準扶貧政策嗎?”一題測量,賦值從非常不了解到非常了解賦值0~4,得分越高,說明對精準扶貧政策的了解程度越高。(2)精準扶貧項目參與情況。由“您家是否被納入低保?”和“您參加過的精準扶貧項目有哪些?”兩題測量。對于第1題,正在享受低保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第2題選項共有11個,分別為技能培訓、貸款支持、扶貧搬遷、醫療支持、產業扶貧、教育扶貧、科技扶貧、旅游扶貧、危房改造、飲用水改造、其他,其中選擇“是”賦值為1,選擇“否”賦值為0。對兩道題目共12個選項的得分進行加總,生成精準扶貧項目參加變量,取值范圍從0~12,得分越高,表明被訪者參加的精準扶貧項目越多。(3)干群互動。即與政府工作人員互動狀況,由兩道題測量,分別是“有無結對干部幫助您家?”和“您所在地鄉鎮及以上政府有無對您進行過家訪?”兩道題中回答為“沒有”的賦值為0、回答為“有”的賦值為1。這里對兩道題目的得分進行加總,生成“與政府工作人員互動”變量,得分為0~2,分值越高,表明被訪者與政府工作人員的互動頻率越高。(3)代際支持。該變量包括2個維度,分別測量情感支持和勞務支持。情感支持變量由“一年來您與子女關系如何?”測量,具體賦值方式從非常差到非常好,依次賦值為0到4;勞務支持是通過子女是否幫忙清洗衣物、打掃衛生、煮飯喂飯、做體力活、購買物品及其他6類活動測量,其中“是”為1,“否”為0,并對6個選項的得分進行加總,取值范圍從0到5,分值越高,表明子代的支持越多。變量描述統計見表5。
3.控制變量測量。控制變量分為個體人口社會特征變量和家庭收入、家庭規模等層次變量,前者包括性別、年齡、教育程度和婚姻狀況。變量的定義及描述統計見表5。
(二)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影響因素的最優尺度回歸分析
考慮到本文所用的研究變量是以有序分類變量和無序分類為主的離散變量,且部分分類數據之間不等距,因此,本文將采用最優尺度回歸模型對農村貧困居民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最優尺度回歸分析是專門用于統計建模時對分類變量進行量化分析的,在處理分類變量數據時有著獨特的優越性。其基本思路是基于希望擬合的模型框架,分析分類變量各級別對因變量影響的強弱情況,在保證變換后各變量間的聯系成為線性的前提下,采用一定的非線性變換方法進行反復迭代,從而為原始分類變量的每一個類別找到最佳的量化評分,隨后在相應模型中使用量化評分來代替原始變量進行后續分析,并擬合出一個最佳回歸方程。最優尺度回歸分析所得出的結果中,各變量的系數是標準化后的系數[21]。最優尺度回歸模型的一般形式如下:
其中,βixi為待估計的標準化系數,e為隨機誤差項。將表5中的變量都納入最優尺度回歸模型中進行擬合,得到的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其中,回歸模型的方差分析結果為F=14.474,P<0.001,具有統計學意義。此外,模型調整后的R2為0.310,該擬合度在實際分析中水平已非常高,模型整體通過顯著性檢驗。
由表6可知,在社會人口特征和家庭特征變量中,性別、年齡和教育程度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家庭年收入的影響則是顯著負向的。男性、年齡越大、教育程度越高的被訪者,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越高,這是因為,農村年齡越大的群體,其固定收入來源越有限,因此政府扶貧補貼對他們能夠產生更大的邊際效益;而受“男主外、女主內”的勞務分工模式影響,相比于女性,男性通常能夠更深刻地理解扶貧政策并運用政策紅利增收;此外,教育程度的正向影響則可以歸結于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的正向效應。就家庭收入而言,家庭年收入越高的被訪者,他們的滿意度越低,可能的解釋是,精準扶貧政策是針對農村貧困家庭,家庭越貧困,所得到的扶貧支持越多,因此家庭年收入較高的群體所能夠享受到的精準扶貧紅利相對較少,由此產生心理失衡并表現出較低的滿意度。
在對精準扶貧政策的了解及精準扶貧項目的參與情況上,分析發現,精準扶貧政策了解程度對農村貧困居民的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一結果和以往類似的研究結果保持一致。從認知的角度看,對精準扶貧政策中具體的扶貧措施的了解有助于貧困家庭抓住機遇,利用各項政策優勢促進家庭收入增加;而對精準扶貧政策的總體了解能夠促使受訪者更好地理解這一大政策背景對農村貧困家庭脫貧增收的積極作用,從而對精準扶貧政策做出正面評價。另外,從精準扶貧項目的參與情況看,貧困家庭所參加的精準扶貧項目越多,意味著該家庭獲得幫助的渠道越多,貧困家庭就越有機會擺脫貧困,因此精準扶貧項目參與也對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評價表現出顯著的正向影響。
在代際支持變量上,分析結果顯示子代對父代的情感支持和勞務支持分別對被訪者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有顯著的積極影響。即代際關系融洽、子代支持較多的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更高,這與本文的預期是一致的。通常代際關系融洽、互動較多的家庭往往能得到更多的社會支持,更容易從外界獲得信息、情感和物質的幫助,對各項社會政策懷有積極樂觀的態度,對各類信息能夠進行正面的加工,因而對精準扶貧政策表現出較高的滿意度。
從干群互動變量來看,貧困家庭與政府工作人員的互動對他們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評價有著積極的影響,這一結論也符合本文的預期假設。與政府工作人員的互動越多,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越高,其中的原因包括三方面:首先是這種互動有利于貧困居民更好地了解精準扶貧政策;其次,通過與政府工作人員的交流,在某種程度上能樹立受訪者脫貧的信心;最后,政府工作人員可以更加精準地把握貧困家庭的致貧原因,在此基礎上因戶施策,更有效地幫助其脫貧。
在表6的右列,是最優尺度回歸分析所計算出的各變量在模型中的重要程度百分比,數值越大表明該變量對因變量的預測越重要。分析發現各變量中,數值最大的是精準扶貧政策了解程度,為0.355;其次是干群互動變量,即與政府工作人員互動,為0.338;排在第三位的是代際支持(包括情感支持和勞務支持)變量,數值為0.117(0.048+0.069)。此外,精準扶貧項目參加情況也具有較高的預測度,數值為0.101。值得注意的是,各控制變量的重要性數值之和僅為0.089,表明社會人口特征變量和家庭收入、家庭人口數、家庭所在地距離鄉鎮的遠近等家庭結構變量對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預測效果十分有限。
五、結論與政策啟示
(一)結論
本文運用1 392位18~69歲的農村貧困居民調查資料,分析了陜西省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發現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水平較低,精準扶貧政策實施效果還有待進一步提升。
最優尺度回歸分析表明農村貧困居民的代際支持、干群互動、精準扶貧政策了解以及精準扶貧項目參加均有助于提升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個體社會人口特征和家庭特征中,性別、年齡和教育程度顯著正向影響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而家庭年收入的影響則是顯著負向的,此外,婚姻、家庭人口數、距離城鎮遠近等的影響則不具有顯著差異。
基于不同變量重要性的分析表明,在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因素中,精準扶貧政策了解程度的影響最大,其次是與政府工作人員互動,緊接著是貧困家庭的代際支持及其精準扶貧項目參與數量。而人口社會特征、家庭年收入和家庭人口數等家庭特征的影響則十分有限。
(二)政策啟示
第一,干群互動對農村貧困居民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有積極的影響,因此各貧困村莊第一書記和駐村工作隊應加強與貧困農民的互動及聯系。目前不少地方都將干群互動作為貧困村第一書記和駐村工作隊的考核指標,但是如何有效地落實該項指標,還需要地方政府輔以一定的考核辦法,例如可通過第三方中介或者考核機構對貧困戶進行定期的隨機抽查面訪或者電話回訪。
第二,家庭成員代際的情感支持和勞務支持有助于提高貧困家庭對精準扶貧政策的滿意度,因此要多舉措促進農村貧困家庭代際的和諧和交流。首先,利用村規鄉約調節貧困家庭內部矛盾,鼓勵形成和諧的家庭氛圍;其次,優先考慮貧困家庭子女的就業問題,創造各種機會促使貧困家庭子女就近就業,為貧困家庭的代際互動和支持提供便利和可能。
第三,對精準扶貧政策的了解有助于提升農村貧困居民的精準扶貧政策滿意度,因此村委會、村民代表大會、駐村工作隊要繼續加強對精準扶貧政策的宣傳和解讀;同時,媒體和網絡也應進一步加大對精準扶貧政策的宣傳報道。通過宣傳,使貧困人群深刻地理解精準扶貧政策的內容、標準、申請流程,提高農村貧困居民對精準扶貧政策的知曉率,著力釋放政策效應。
第四,針對精準扶貧項目參與所產生的積極影響,各級政府要進一步加強精準扶貧項目的落實。一方面要針對貧困地區的地方特色,以及貧困家庭的自身特點,找準致貧原因并實施多樣化的精準扶貧項目;另一方面,要通過教育、評選等手段激發貧困家庭的主體意識,引導貧困家庭轉變被動脫貧的觀念,形成貧困群眾理解、參與、支持脫貧攻堅的良性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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