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干澀并非都是陰虛

★王萍 張光榮（江西中醫藥大學 南昌　330004）

眼睛干澀是一種臨床常見疾患，表現為眼部干澀或伴異物感、燒灼感、不能久視、畏光、眼紅及視疲勞等癥。祖國醫學早在明代就有關于“白澀癥”的記載，傅仁宇在《審視瑤函》提出“不腫不赤。爽快不得，沙澀昏朦，名曰白澀?！眹H干眼工作組于2007年定義干眼為：多種因素所致的一種淚液和眼表疾病，包括眼表不適癥狀，視力變化和淚膜不穩定并且有潛在眼表損害，伴隨淚液滲透壓升高和眼表炎癥反應［1］。眼睛干澀屬于西醫“干眼癥”范疇。

諸多因素可以導致眼睛干澀的發生，研究顯示，炎癥是干眼發病機制中的關鍵因素，細胞凋亡和性激素等也影響了干眼癥的發病過程［2］。隨著社會與科技的迅猛發展，電子產品已深入人們生活的各個層面，成為了人類生活的重要工具，人們的辦公、出行、娛樂等很大程度上都依賴電子設備。而過度使用終端視頻也成為人群眼睛干澀發病的重要因素之一，韋福邦等［3］研究顯示視頻終端作業者干眼癥患病率為34.95%。研究者認為患者集中精神注視視屏，瞬目次數減少，從而導致淚膜過度蒸發。瞬目的機械運動減少，也可能導致淚腺分泌的機械反射因素減少，從而降低患者的淚液分泌，引起干眼癥的發生［4］。此外，干眼癥的發生也與滴眼液、工作環境等有關。李立虎［5］曾對180例干眼癥患者病因調查顯示長期應用滴眼液者占27.8% ，長期處于空調房者占21.7%，長期佩戴角膜接觸鏡者占11.7%。人工淚液目前是治療眼睛干澀的主要方法，通過增加眼表潤滑和眼表濕度來緩解干眼癥狀；另一方面抗炎治療可抑制炎癥因子，減輕干眼的不適感。但這些治療多數只能緩解眼睛干澀癥狀，卻很難達到根治效果。

祖國醫學對眼睛干澀的病機有更加深刻的認識，目賴肝之濡養，《審視瑤函·目為至寶論》曰：“真血者， 即肝中升運于目，輕清之血，乃滋目經絡之血也。”目為肝之外候，肝主淚液，《素問·宣明五氣篇》曰：“五臟化液……肝為淚”，目珠是否潤澤與肝的功能及肝所藏真血是否充沛有關，若肝氣調和、肝血充沛，則肝臟疏泄有度，肝所藏之真血可升運于目，化生淚液，滋潤目珠。正如《靈樞·脈度》中：“肝氣通于目，肝和則能辨五色矣?！比舾问д{和，肝所藏精血虧少，則淚液化生乏源，目珠失于濡潤，日久致干燥之癥。

眼與臟腑經絡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眼之所以能辨色視物，完全依賴于臟腑精血的供養，若臟腑陰陽氣血偏勝偏衰， 皆有可能影響到眼而致目病。所以在治療上，辨證論治和整體觀念突出了中醫的強大優勢，辨證論治是辨清疾病的病因、病機、病位，采取相應的治療方法，而不是單純的對因對癥治療。傳統的中醫理論認為眼睛干澀為陰虛所致，如《中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中將干眼癥分為肺陰不足型、陰虛濕熱型以及氣陰兩虛三種臨床辨證分型［6］。然臨床上本病病因繁多，病機復雜，并非都由陰虛產生，臨床有脾胃虛弱所致者，有濕熱雍滯所致者，有氣滯血瘀所致者，血虛有寒者亦有之。下文列舉從血虛兼有寒濕辨治目干澀驗案2則，以饗同道。

胡某某，男，25歲。于2015年11月3日初診。主訴：眼干澀反復發作8年許?；颊咭?年前連續數日看電視后出現眼干澀不適、畏光、有燒灼感，曾在眼科予以眼藥水等藥物治療，癥狀無緩解。現癥：眼干澀不適、有燒灼感、畏光、眼脹，不能久視電子屏幕（約0.5h），眼部喜按；四肢涼，易疲勞，喜靜，心悸，勞累后明顯。面部痤瘡，紅腫熱痛，或伴膿頭，與飲食辛辣有關，口粘口臭。脈弦略緩，右脈略澀，左脈偏細。舌質淡，苔白略厚。查體：手指甲面豎棱，腳趾甲面增厚。診斷為肝經風寒濕郁熱，兼有肝血不足。處以當歸四逆湯加味：當歸15g，桂枝10g，白芍10g，細辛3g，通草6g，炙甘草9g，大棗6g，蒲公英15g，蒺藜15g，木賊9g，密蒙花9g，茯苓15g，白術10g*7劑。2診諸證平穩，續服上方7劑，3診訴目干澀減輕，注視電子屏幕能持續1～2.5h，患者易心煩，時情緒低落；面部痤瘡，有膿頭，口粘口臭；手足涼，左脈細；舌質偏紅，辨為氣血濕熱郁滯之證，遂處以當歸四逆湯合越鞠丸行氣解郁：當歸15g，桂枝10g，白芍10g，細辛3g，通草6g，炙甘草9g，大棗6g，香附10g，蒼術9g，梔子12g，神曲10g，川芎10g。7劑。后期病情平穩，上方加減續服月余，于2016年1月31日回訪：眼干澀癥狀幾除，用眼如常。

按：患者有用眼時間過長導致眼干澀的病史，《黃帝內經》：“久視傷血”，肝開竅于目，目視物賴肝血之濡養，故久視傷肝血。眼部喜按，易疲勞，喜靜，心悸，勞累后明顯，舌質淡，均提示虛證。患者查體：手指甲面豎棱，腳趾甲面增厚，《素問·六節臟象論》“肝者……其華在爪”，指出肝血的盈虧影響到爪甲的榮枯，故甲面的豎棱、增厚亦是肝血不足的體現。《傷寒論》：“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患者左脈細，四肢涼提示血虛寒凝，不能濡養肢末，故用當歸四逆湯加味治之?；颊呙娌筐畀彛t腫熱痛，或伴膿頭，口粘口臭為濕熱內蘊之象。血虛寒凝不能濡養目竅，加上風濕熱侵擾于上故出現眼干澀不適、有燒灼感、眼脹等癥。以養血祛寒兼清濕熱為治法，處以當歸四逆湯養血散寒合蒲公英、蒺藜、木賊等疏散風濕熱，收效顯著。

徐某某，女，32歲。2013年1月8日初診主訴：目干澀反復發作2月余?；颊咭蚬ぷ髟虺０疽梗?月前出現眼睛干澀，自行點滴眼藥水未見緩解?，F癥：目干澀，畏光，或目中異物感，休息不足或疲勞后更甚，久視電子屏幕則覺目中灼熱感。面色淡白，手足涼冷，受涼后關節痛。常作頭暈，休息后緩解。素易疲乏，饑餓或勞累后覺心慌。食欲尚可，二便平。睡眠欠佳，入睡難，或易醒。經期尚規整，經量偏少。舌質偏暗淡，苔白略厚，脈細略弦。診斷為氣血兩虛，肝血不足兼有寒濕郁熱。以益氣養血，祛寒除濕為治法。處方：黃芪20g，當歸12g，黨參10g，白術10g，白芍10g，酸棗仁10g，合歡皮12g，木賊草10g，菊花12g，桑枝15g，炒苡仁15g。7劑。藥后目中干澀緩解約1/3，仍覺目中灼熱感，望診：目中赤絡。脈細略弦，舌質偏暗淡。目中灼熱、赤絡為上焦郁熱，遂于上方加炒梔子，處方：黃芪20g，當歸12g，黨參10g，白術10g，白芍10g，酸棗仁10g，合歡皮12g，木賊草10g，菊花10g，桑枝15g，炒苡仁15g，炒梔子7g。10劑。三診目干澀、目中灼熱感減輕，睡眠轉佳，脈細略弦，舌質偏淡，與八珍湯加減，處方：熟地10g，當歸12g，白芍10g，川芎10g，黨參12g，白術10g，茯苓10g，炙甘草6g，酸棗仁10g，密蒙花10g。10劑。藥后目干澀、目中灼熱感僅在久視電子屏幕后作，余時不顯，后期繼以八珍湯加減善后治療，續服20余劑，囑患者忌熬夜。于2013年4月19日回訪，患者回復目干澀未作，精神轉佳。

按：患者長期熬夜易耗血，明代《五雜俎》曰：“讀書不可過子時，蓋人當是時，諸血歸心，一不得睡，則血耗而生病矣”。 五臟之中肝與眼關系最為密切，肝主藏血，肝臟具有貯藏血液調節血量的功能，《素問·五臟生成 》曰：“肝受血而能視”，患者長期熬夜耗血傷血，肝血不足不能上榮于目則視物不清、干澀不適。脈細，手足厥寒，受涼后關節痛為血虛兼有寒濕；患者面色淡白、舌質淡，頭暈，疲乏，饑餓或勞累后覺心慌均為氣血不足之癥，臟腑氣血不足，不能化生精氣輸送至目，致使目失精氣的充養而影響視物。故以益氣養血，祛寒除濕為主要治法：黃芪、黨參、白術補脾益氣，助氣血生化，氣血充足，五臟之精氣方能上充于目；當歸、白芍、酸棗仁補養肝血，肝血充足，則目得其潤；炒苡仁、桑枝去寒濕通經絡，木賊草、菊花散風清熱、平肝明目。后期諸癥平穩，以八珍湯補氣養血善后治療以增強體質、鞏固療效，病告痊愈。

對干眼癥的護理，首先要保持良好的生活習慣，起居有常，保證睡眠充足以養肝血，肝血充足，目得其濡養才能辨色視物。長時間看電腦、手機，眼球暴露時間過長容易導致眼睛干澀，應適當增加眨眼次數以濕潤眼球，用眼超過1h應間斷閉眼休息或眺望遠處。此外適時的眼保健操，可以緩解視疲勞，保護淚腺正常的分泌功能，緩解眼干澀癥狀。

［1］The definition and classification of Dry Eye Disease: Report of theDefinition and classification subcommittee of the international Dry Eye Work shop [J]. Ocul surf, 2007, 5(2):75-92.

［2］張正, 李銀花,丁亞麗,等.干眼癥的發病機制及治療現狀.中華眼科醫學雜志, 2014, 4(2):44-46．

［3］韋福邦,肖秀林, 許建崢,等.視屏終端作業者干眼癥患病的調查[J].廣西醫學, 2009, 31(8):1 189-1 190.

［4］肖榮華, 高博, 許黎力.視頻相關干眼癥的發病率及發病機制探討[J]. 中國醫藥指南, 2013, 13(21):581-582.

［5］李立虎.干眼癥臨床發病因素及防治的分析研究[J]. 現代預防醫學， 2013， 40(4):788-791.

［6］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S].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 1994: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