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平治療白細胞減少癥特色用藥舉隅

周靜潔，夏秋鈺，陳正平，花海兵

（江陰市中醫院，江蘇 江陰 214400）

多數醫家將白細胞減少癥歸屬于祖國醫學“虛勞”“血虛”范疇，認為脾腎虧虛是病機關鍵[1]，中醫藥以辨證論治為基礎的治療特點和獨特的藥理作用，包括中藥時方、驗方、復方、單方、成藥等[2]，對于本病的治療顯著優于西藥[3]。

陳正平從事臨床工作50余年，臨床經驗豐富，善治內、外、婦、兒各種疑難雜癥，處方多引經據典，簡練精辟，療效顯著。筆者有幸跟師侍診，臨證抄方，聆聽教誨，學習心得，受益匪淺。現對老師治療白細胞減少癥的常用中藥略作歸納整理，冀對臨床治療有所幫助。

1 治療白細胞減少癥的常用藥

1.1 黃芪、升麻、大棗 此3味藥均有補氣升提之功用。黃芪味甘性微溫，明代張景岳言其“生者可治癰疽，蜜炙能補虛損”，宋金時期張元素的《珍珠囊》稱其有“五用”，即現今認同的補氣生陽、益衛固表、托毒生肌、利水退腫等功用[4]。現代藥理表明，黃芪甙連續灌胃能對輻射所致的小鼠白細胞減少有明顯的改善作用[5]。升麻屬解表藥，蜜炙可升陽舉陷，其煎液可使環磷酰胺干預下的小鼠外周白細胞數增加[6]，阿魏酸作為升麻的有效成分之一，能促進中劑量γ射線照射10～19 d后的比格犬外周血白細胞的恢復[7]。大棗歸脾、胃經，《本草綱目》記載，棗味甘性溫，能補中益氣、養血生津、緩和藥性，用于治療“脾虛弱、食少便溏、氣血虧虛”等疾病，有實驗表明，100%大棗汁能夠明顯升高S180 肉瘤細胞荷瘤小鼠外周血白細胞數[8]，且黃芪大棗湯較西藥鯊肝醇在升高白細胞方面有明顯優勢[9]。

1.2 仙鶴草、雞血藤 此二味藥同屬理血之要藥。仙鶴草首載于《本草圖經》，味苦、澀，性平，歸肺、肝、脾經，具有收斂止血、補虛、截瘧、解毒的功效，其又稱脫力草，即脫除精神不振、倦怠困乏、四肢無力之意。藥理學實驗總結得出，較低濃度的仙鶴草水煎液的小鼠白細胞數增高更為明顯，其臨床使用存在獨特的量效關系[10]。中醫本草著作記載雞血藤能“大補氣血”“統治百病，能生血、和血、補血、破血，又能通七孔，走五臟，宣筋絡”，其補血活血之力強，有效部位能明顯對抗化療藥物引起的白細胞降低，作用強度與阿膠相當，經濟成本又較阿膠低廉，且資源豐富，值得推廣[11]。

1.3 地榆、石韋 地榆、石韋均屬涼血藥，常相互配伍運用。地榆性寒，味苦酸，歸肝、肺、腎、大腸經，具有涼血止血、清熱解毒、消腫斂瘡等功效，《本草綱目》謂其“涼血之專劑”。地榆富含多種化學活性成分，臨床作用廣泛，運用現狀歷史悠久，其中升白作用較為顯著，用于治療放療后白細胞減少癥時服用量小，成人日服最大劑量折算成生藥材僅為60 mg[12]，其成藥地榆升白片療效顯著，受到了廣泛關注及推崇。水龍骨科植物石韋味甘苦，性微寒，歸肺、膀胱經，利水通淋功效居首位，又能清肺止咳、涼血止血，有體外實驗客觀證明，石韋大棗合劑具有保護促進骨髓粒系祖細胞功能，明顯對抗環磷酰胺所致的白細胞減少[13]，其升白作用同樣具有一定臨床價值。

1.4 補骨脂、菟絲子、骨碎補 此三者均屬補腎之品。中醫認為腎主骨，骨生髓，髓生血，“腎藏精，血為精所化”，故補腎填精為血虛之治。補骨脂又名胡故子、黑故子、破故紙，其味辛苦，性溫，歸腎、脾經，具有溫腎助陽、固精縮尿、溫脾止瀉、納氣平喘等功效，實驗表明，雷公法制備的補骨脂升白片效果最為明顯[14]。陳師治療惡性腫瘤化療后白細胞減少癥，每用補骨脂，皆獲良效。菟絲子味甘性溫，歸肝、腎、脾經，具有補腎益精、養肝明目、止瀉安胎等功效，是中醫補腎、壯陽、固精之要藥，其乙醇提取物可提高陽虛證大鼠胸腺白細胞計數[15-16]。骨碎補始載于唐《本草拾遺》，味苦性溫，歸肝、腎經，能填髓補髓，為傷科常用藥，骨碎補醇提物能明顯升高環磷酰胺所致白細胞減少的白細胞水平[17]。

長期的臨床實踐逐步穩固了中藥在現代醫學中的藥用地位，中藥的主要成分及藥理作用處于不斷研發中，具有升高白細胞作用的中藥療效越發得到證實。有學者認為中醫湯劑對于化療后引起的白細胞減少癥具有防治優勢[18]。

上述幾組藥物均為陳師治療白細胞減少癥的常用之品。陳師認為，白細胞減少癥歸屬于“虛證”，故辨證論治、遣方用藥須遵循“虛則補之”的原則，補氣可選用黃芪、大棗、升麻，補腎可選用補骨脂、菟絲子、骨碎補。“氣血調和，一疾不生”，調整臟腑氣血在補益的同時勿忘活血理血，祛瘀以生新，血氣流通則陰陽平衡。活血藥可選用雞血藤、仙鶴草，若兼見邪熱之癥，可適當加用地榆、石韋等涼血之品。

2 病案舉例

卞某，女，53歲。2017年4月24日就診。體檢發現白細胞減少2年，已確診為“原發性白細胞減少癥”，經常規藥物治療效果不明顯，白細胞計數波動在（2.5～3.3）× 109/L。患者近期感冒后咳嗽痰少，素體勞累，自覺疲乏嗜睡，怕冷，易腰膝酸軟，納差，進食生冷后易便溏，已絕經，夜寐差，小便正常。舌體胖大，舌邊有齒痕，舌質淡紅隱紫，苔薄白，脈細。證屬脾腎陽虛、兼夾痰瘀，治宜健脾益腎、活血化瘀、理氣化痰。處方：黨參15 g，炙黃芪15 g，茯苓5 g，牛膝10 g，炒杜仲10 g，桑寄生10 g，靈芝10 g，雞血藤15 g，丹參10 g，首烏藤15 g，仙鶴草30 g，炒陳皮10 g，浙貝母10 g，白花蛇舌草15 g，絞股藍30 g。14劑，常法煎服。

2017年5月8日2診：用藥后咳痰漸少，乏力、腰酸、納食等均改善，仍覺畏風怕冷，舌苔脈象同前。復查血常規：WBC 4.0×109/L。原方去浙貝母、靈芝、絞股藍，加防風10 g，補骨脂10 g，菟絲子10 g，大棗5 g，14劑，續服。

2017年5月22日3診：藥后諸癥皆緩，舌質淡紅，舌邊有齒痕，苔薄白，脈細。此后以首方為主加減繼續調理，以固療效。隨訪3個月，患者諸癥皆平，偶有勞累后覺疲乏，復查血常規，白細胞計數波動于（4.0～4.3）× 109/L。

按：本案屬“虛勞”范疇，辨證為脾腎陽虛證。患者年過半百，先天腎陽不足，失于溫煦，故易形寒怕冷、腰膝酸軟；加之平素飲食不節，飲食辛辣肥甘厚膩，損傷脾胃，脾失健運；舌質隱紫為瘀血阻滯之征，脈滑為痰濁內蘊之象。考慮為脾虛生痰、因虛致瘀、久病入絡。總體病機為脾腎陽虛為主，兼有瘀血內阻、痰濁內結，虛實夾雜。故治法以健脾益氣、溫陽益腎為主，兼以活血化瘀、理氣化痰。方中黨參、黃芪、茯苓、大棗補中益氣，牛膝、炒杜仲、桑寄生、靈芝、雞血藤、丹參、首烏藤、仙鶴草、補骨脂、菟絲子溫腎益精，陳皮理氣化痰，浙貝母、白花蛇舌草、絞股藍清化痰熱，丹參活血化瘀。諸藥并用，補益脾腎，以裕氣血生化之源，以期陽生陰長，氣旺血生。陳師治療白細胞減少癥時，總在辨證的基礎上，酌情加入黃芪、雞血藤、大棗、仙鶴草、補骨脂、菟絲子等特色藥物，量小效專，效如桴鼓，此法對于白細胞減少癥之脾腎陽虛證尤為適用。

3 討論

白細胞減少癥是西醫病名，《實用內科學》（第10版）[19]提出，“周圍血液白細胞計數低于4000/mm3稱為白細胞減少癥（leukopenia）。白細胞減少癥最常見是由中性粒細胞減少所致”。

本病屬于中醫“虛勞”“血虛”范疇。中醫認為，血的生成主要與脾腎相關。腎主藏精，主骨生髓，為先天之本，精血生化之源；脾主運化，攝納水谷，腐化精微，化赤為血。故血虛之證，主要是由于脾腎虛損，氣血生化無源，而致氣血虛損不足。“虛則補之”是其治療的根本大法。血虛則補血，是其必然的法則。中醫認為，陰陽、氣血互根，對血虛證的治療，還應當側重補氣、補陽，通過溫補脾腎陽氣，使氣化功能旺盛，以促進生精化血。名老中醫周有信[20]認為，治療血虛證所用補陽之品，宜甘辛溫潤，切忌辛燥剛烈，助陽傷陰。臨證常把健脾益氣之人參、黃芪、黃精與補腎助陽之補骨脂、巴戟天、山茱萸等作為基本藥物，用于治療全過程。名老中醫張海峰[21]善用黃芪配升麻治療白細胞減少癥，加當歸、枸杞子、阿膠等藥物，取張錫鈍升降湯合當歸補血湯之意，黃芪用60 g以上，升麻用15 g左右，配合飲食調補，每收療效。

陳正平老師治療白細胞減少癥的用藥經驗，與中醫名家的學術思想可謂不謀而合，又多有發揮，具有用藥合理，選藥精當，療效可靠的特點，體現其多年臨床經驗之特色，值得深入學習、研究，繼承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