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5年心血管疾病中醫外治法的臨床研究現狀與展望

陳漢裕，關卓驥，黃丹爍，段 驕，王陵軍，楊忠奇，冼紹祥

(1. 廣東省廣州市慢性心力衰竭中醫藥防治重點實驗室，廣東 廣州 510405；2.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廣東 廣州 510405；3. 廣州中醫藥大學，廣東 廣州 510405)

中醫外治法是祖國醫學主要治療方法之一，與內治療法一起構成了中醫學的治療體系。關于外治療法的定義目前尚存在爭議，普遍認為外治法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外治法泛指除口服藥物以外施于體表皮膚或從五官九竅進行治療的方法；而狹義外治法指用藥物、手法、器械等施于體表皮膚或從體外進行治療的方法。中醫外治療法形式多樣、療效確切，具有簡、便、廉、驗等特點，因此被臨床廣泛用于治療內、外、婦、兒、皮膚等各科疾病。與內治療法比較，具有“殊途同歸，異曲同工”之妙，對于不肯服藥患者或者不能服藥的病癥，更能彰顯出其治療之獨特與魅力，故有“良丁不廢外治”之說[1]。自20世紀50年代起，心血管疾病病死率已超過腫瘤、肺炎、結核和腹瀉所引起的病死率總和。隨著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衛生事業的進步，飲食和生活習慣改變，人口老齡化逐漸加劇，心血管疾病的患病率和病死率穩步上升，如何有效預防和治療心血管疾病已成為世界公共衛生問題。中醫學對心血管疾病的認識及治療歷史悠久，除內服藥物為主要治療手段外，還常配合或單獨使用中醫外治療法如針灸、推拿、刮痧、氣功等以治療心血管疾病。現對心血管疾病所采用的常見中醫外治法的臨床研究進行綜述。

1 傳統中醫外治療法

傳統中醫外治療法歷史悠久，形式多樣，包括針灸、推拿、穴位貼敷、刮痧等，往往操作方法簡便，且具有療效明顯、適應證廣、不良反應少、經濟安全等優點，已被廣大心血管疾病患者所青睞，顯示出其不可忽視的臨床應用價值。

1.1針灸療法 針灸療法是最常見的中醫外治法之一，它包括針法和灸法。針法是運用各種金屬針如金針、銀針、針刀、三棱針等刺入腧位，并運用不同手法進行治病的方法；而灸法是指采用艾條、艾柱等點燃后熏灼腧穴治病的方法。由于二者都是通過經絡、腧穴的刺激，調整經絡臟腑、營衛氣血的功能和調節陰陽平衡，從而起到治病的作用，且常配合使用，所以合稱為針灸。針灸療法已被廣泛用于治療心血管疾病。大量研究表明，針灸具有調節血壓、抗心律失常、改善心肌缺血、穩定動脈斑塊、改善心功能等作用。Yin等[2]采用隨機、雙盲、安慰劑對照試驗方法發現針刺治療具有降壓作用。許寶珍[3]將108例陣發性心房顫動患者隨機分為2組，對照組給予穩心顆粒，治療組在對照組的基礎上加用針刺治療，結果顯示治療組在提高轉復率、降低心室率和減小P波離散度等方面，均明顯優于對照組(均P<0.01)。趙志蘭[4]采用針灸聯合藥物治療冠心病心絞痛患者，發現針灸治療不僅能提高患者的總有效率，同時具有升高漿超氧化物歧化酶(SOD)、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GSH-P)活力，降低丙二醛(MDA)，改善心肌缺血作用。王瑜等[5]采用雷火灸治療老年冠心病心絞痛患者，發現雷火灸不僅能改善老年冠心病心絞痛患者臨床表現，同時還能提高患者的免疫功能。唐波炎等[6]研究發現抗心衰西醫基礎治療上加用艾灸能更有效地治療心衰水腫。潘婉等[7]將慢性心力衰竭患者隨機分為2組，對照組采用常規西藥治療，觀察組在對照組的基礎上加用針灸治療，經治療后，觀察組總有效率為85.5%，與對照組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

1.2推拿療法 推拿是指醫師用肢體部位協助病人進行被動運動的一種醫療方法，具有調和氣血、疏通經絡、促進新陳代謝，改善局部血液循環和提高生活質量等作用[8]。王光安等[9]采用推拿配合捏脊治療脊源性心率失常患者，總有效率高達93.3%，痊愈率為63.3%。高峰等[10]研究表明“益腎活血通脈”推拿手法對高血壓患者的血壓控制有較好的作用，尤其對動態脈壓有良性調節作用。常規降壓聯合推拿手法治療輕度高血壓可有效降低血壓，并能有效改善血管彈性[11]。張依群等[12]將160例冠心病伴抑郁患者隨機分成2組，對照組予以常規西醫治療，研究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用改良五經推拿法和情志干預措施。結果治療后研究者總有效率顯著高于對照組(P<0.05)，中醫癥狀積分、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D)評分及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A)評分均明顯優于對照組(P<0.05)。

1.3刮痧療法 早在宋代張杲的《醫說》中就有關于“痧”的記載。刮痧是指用石片、水牛角錢幣、梳等邊緣光滑的硬質器物，蘸刮痧油、藥酒等介質，在人體的肌膚表面反復刮動和摩擦以達到防治疾病的一種治療方法。中醫學認為其治病機理主要是通過沿之經絡的循行部位或特定區域(如穴位等)進行刮拭，從而起到疏通經絡、開泄腠理及調理臟腑氣血作用。近年來，刮痧在心血管領域主要用于治療高血壓病。季蓉等[13]通過選取督脈、手陽明經、足太陽經及足陽明經的相關區域和穴位對高血壓Ⅰ級患者進行刮痧治療，結果顯示刮痧后較治療前降壓明顯(P<0.05)，說明單純刮痧對高血壓Ⅰ級患者具有較好的降壓作用。楊強玲等[14]將120例高血壓患者隨機分為2組，對照組采用西醫常規用藥治療，治療組在此基礎上采用宋氏雙板刮痧治療，結果治療組總有效率為88.3%，對照組總為76.7%，2組比較有統計學意義(P<0.05)。劉海華等[15]觀察刮痧對原發性高血壓患者降壓作用的時效規律，發現刮痧對原發性高血壓患者具有明顯的即時降壓作用，且刮痧間隔以隔天為宜。

1.4穴位貼敷 穴位貼敷療法是指在穴位上貼敷藥物，通過藥物和腧穴的共同作用以防治疾病的方法。有臨床研究顯示，取牛膝、吳茱萸研為細末，醋調后外敷于雙側涌泉穴，對老年人高血壓患者具有良好的降壓作用[16]。張冬云等[17]將120例原發性高血壓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59例和對照組61例，2組均行西醫基礎治療，治療組同時給予中藥穴位貼敷治療1年，結果治療組的血壓較對照組明顯下降(P<0.05)。李楠[18]將87例陣發性房顫患者進行隨機分組，對照組予常規上游治療，試驗組在此基礎上分別在初、中、末三伏予以三伏貼治療。治療后試驗組房顫發作比率及發作頻率均明顯低于對照組(P均<0.05)，提示三伏貼敷法對陣發性房顫上游治療具有很好的療效。

1.5穴位埋線 穴位埋線是指將可吸收性外科縫線置入穴位內，利用線對穴位產生的持續刺激作用防治疾病的方法，它比針灸的刺激量大，所以對于某些疑難病、慢性病、疼痛病的治療比針灸的效果要好。陳力等[19]將60例房顫患者隨機分為2組，在以治療原發病、抗凝的基礎上，對照組加予口服胺碘酮治療,治療組加予內關穴位埋線治療。結果顯示治療組總有效率及改善中醫癥狀方面均顯著優于對照組(P<0.01)，治療組不良反應發生率顯著低于對照組(P<0.05)。劉華等[20]研究表明穴位埋線無明顯的即刻降壓療效，但有一定的近期降壓效果，與耳尖放血降壓近期效果相當(P>0.05)。

1.6耳穴療法 耳穴療法是指用針刺或其他方法刺激耳穴，以防治疾病的方法，其治療范圍廣，操作簡便，對診斷疾病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鄭求姣等[21]觀察表明耳穴貼壓療法在原發性高血壓并發抑郁治療中有輔助降壓及抗抑郁的作用，且近期療效顯著。王玲[22]研究發現耳穴療法治療心血管神經癥(CN)療效明顯，能有效改善患者臨床癥狀及心電圖指標。有研究提示耳穴埋豆等中醫綜合措施長期用于穩定性心絞痛(SAP)血瘀證患者，能改善癥狀，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減少缺血事件發生,提高臨床療效,且還能減少硝酸甘油使用，安全性好。

1.7放血療法 放血療法是以針刺某些穴位或體表小靜脈而放出少量血液的治療方法，如《黃帝內經》所言：“刺絡者，刺小絡之血脈也”、“菀陳則除之，出惡血也”。正如金元時期張子和認為“針刺放血，攻邪最捷”，此療法早已得到歷代醫家的認可，沿用至今，并在診療范圍上有所擴大。王萍[23]運用針刺放血療法治療冠心病合并焦慮癥患者，總有效率高達96.66%，結論提示針刺放血治療能夠更快改善冠心病合并焦慮癥的臨床癥狀。李金剛等[24]探討刺絡放血治療高血壓亞急癥的急救處理療效，將90例高血壓亞急癥患者隨機分為2組，試驗組采用刺絡放血療法進行緊急降壓及序貫治療，對照組則口服降壓藥物治療。結果發現試驗組在降低收縮壓、舒張壓及平均動脈壓方面均明顯優于對照組(P<0.05)，說明放血療法亦可于防治冠心病等心血管疾病。

1.8藥浴療法 中藥藥浴療法系中草藥加水煎煮，取藥液洗浴局部或全身以防治疾病。《禮記·曲禮》云：“頭有創則沐，身有瘍則浴”，可見此法古時候已受到推崇。現代藥理研究表明，藥浴浸洗皮膚的某些成分可經皮膚、汗腺、毛囊吸收滲透進入體內產生藥效。鄒濤等[25]觀察了運用子午流注擇時中藥浴足改善肝火亢盛型高血壓病效果，發現治療2周后血壓及癥狀改善情況均明顯優于對照組(P<0.05)。黃瑤等[26]發現朱良春足浴方對高血壓前期和1級高血壓患者有著較好的療效,且對降低舒張壓效果更佳,值得臨床推廣應用。馬維輝等[27]觀察自擬中藥足浴治療冠心病不穩定性心絞痛的臨床療效,結果顯示，治療組的有效率為93.3%，顯著高于對照組的75.0%(P<0.05)。

1.9氣功療法 氣功療法是通過氣功鍛煉來達到防治疾病的目的，包括“五禽戲”“六字訣”“八段錦”“易筋經”四套健身功法。氣功療法是一種主動療法，應當提倡。就五禽戲來說，其可以使中老年人心泵力代償性增高,心肌收縮力增強,搏血量增多，能有效地改善血管的彈性狀況,增加血容量,改善血液的濃度和血流速度[28]，因此可以用于治療心血管系統疾病。林紅等[29]研究表明通過五禽戲的鍛煉對高血壓患者有降壓、穩壓作用，同時可以減慢運動后的即時心率，而且有減慢靜息心率趨勢。八段錦對老年冠心病患者的康復療效，不僅可以緩解老年冠心病患者心絞痛，還對其抑郁、焦慮等心理狀態的調節與恢復有明顯效果[30]。

上述療法在心血管系統疾病防治方面應用廣泛，但傳統中醫外治法遠不止于此，還包含許多療效確切的治療手段，如臨床上用的穴位割治療法、藥枕療法、點穴療法、拔罐療法、蜂針療法等治療高血壓、心律失常等疾病，均取得較為滿意的防治心血管疾病效果，值得臨床推廣。

2 現代中醫外治療法

現代中醫外治療法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之上，運用新科技，加入新元素，形式愈加豐富，應用范圍更加廣泛，包括穴位注射、穴位磁療法、穴位激光療法、中藥離子導入等，在防治心血管疾病方面具有越來越大的應用價值。

2.1穴位注射 穴位注射又稱“水針”，是以傳統經絡理論為基礎，選用中西藥物注入相關穴位，通過對穴位的刺激以防治疾病與保健的一種療法。王峰[31]等觀察穴位注射配合藥物治療冠心病室性早搏的療效，治療組在對照組口服鹽酸美西律治療的基礎上，給予心俞、厥陰俞注射紅花注射液，氣虛者加足三里，結果治療組總有效率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謝燕萍等[32]將慢性心力衰竭患者隨機分為2組，治療組在常規抗心衰治療基礎上加黃芪注射液足三里穴位注射，治療后患者心功能、心臟每搏輸出量、左心室舒張末期內徑、左室射血分數2組均有顯著改善,且治療組均優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馬文苑[33]等研究表明，在西醫常規治療的基礎上加用穴位注射參附注射液，能改善慢性充血性心力衰竭患者的心功能，降低NT-proBNP的水平,增加6 min步行距離。

2.2穴位磁療法 現代磁醫學發現人體的大腦、心臟等各個部位均能產生磁場，在穴位進行磁療具有良好的防治疾病作用，具有操作方法簡單、安全可靠等特點[34]。目前運用于臨床治療的穴位磁療方法主要有貼磁法、旋磁法、磁-電法等。李忠華等[35]將80例穩定性心絞痛患者隨機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在常規治療基礎上，對照組給予假穴磁療，觀察組則加予穴位磁療。結果觀察組治療后心絞痛穩定、心絞痛發作、治療滿意、總分，均明顯優于對照組(P<0.05)，提示穴位磁療能提高冠心病心絞痛患者的生活質量。孫桂萍等[36]對高血壓患者肝、心、腎、交感、耳尖、耳背溝及角窩上等耳穴進行磁療，降壓總有效率為76.7%。

2.3中藥離子導入療法 此療法是利用中藥離子導入儀等儀器，通過直流電將中藥離子經皮膚、黏膜引入病變部位，通過藥物擴散，從而達到調節和改善機能、防治疾病的作用。沈海強[37]在口服苯磺酸氨氯地平片基礎上采用中藥離子導入儀將牛膝與吳茱萸離子導入涌泉、太沖、曲池等穴位以治療老年高血壓患者，取得不錯的療效。張麗[38]將中醫辨證屬心腎陽虛型的慢性心力衰竭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2組均給予常規西藥治療,治療組在此基礎上加用經心俞穴中藥離子導入治療。經2周治療后治療組中醫證候及心功能改善的有效率均明顯高于對照組，NT-pro BNP下降水平、LVEF%升高水平均較對照組更加明顯，且治療組較對照組住院時間明顯縮短。胡曉燕[39]等研究亦表明中藥離子導入可以提高慢性心力衰竭患者生活質量及運動的耐量，值得臨床推廣。

2.4穴位激光療法 穴位激光療法又稱激光穴位照射、激光針等，是通過低功率激光束直接照射穴位從而達到防治疾病的治療方法。當激光在穴位上照射時，即能穿透皮表，具有針刺的特點，又能將光能轉化為熱能，使穴位的溫度升高，因此兼有灸療的作用[40]。洪海裕等[41]將126例原發性1級高血壓病患者分為痰濕壅盛、肝火亢盛、陰虛陽亢、陰陽兩虛4型，并隨機分為光電音治療組、針刺組和安慰劑組，療程為30 d。結果顯示光電音治療組降壓總有效率為90.5%，優于針刺組的71.4%及安慰劑組的19.1%(P<0.05)。

3 討 論

中醫外治法有悠久的歷史，適應證廣泛，近年來已被臨床廣泛運用。因其具有簡、便、廉、驗等特點，故在運用中醫外治法防治心血管系統疾病具有一定的優勢與廣闊前景。尤其在當前疾病譜和死亡譜發生了較大變化、疑難病日益增多、醫療費用昂貴、藥物的不良反應及耐藥性日趨加重等背景下，中醫外治法更應該積極推廣應用于臨床。但不能濫用，必須認識到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和禁忌證。在避免發生醫療事故的同時，也要保證治法的療效。此外也存在一些尚需解決的問題，比如目前關于中醫外治法的研究很多，但從搜集到的有關中醫外治法的文章中，大多為臨床應用報道和療效觀察，對于其作用機制的探討較少，缺乏理論依據，不能很好地支持臨床工作。故應加強中醫外治法作用機制研究，把臨床觀察和實驗研究有機結合起來，以促進中醫外治法在臨床中的推廣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