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馬里暴恐襲擊事件批量傷員救治體會與啟示

高 源，閆 冬，李雪玉，馬德賓，董玉書，李春輝，畢光遠

馬里當地時間2017年1月18日8時51分，北部城市加奧發生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事件，目標為距離聯合國駐馬里多層面綜合穩定特派團（簡稱聯馬團，MINUSMA）[1]加奧超級營地（簡稱超營）400m的MOC協作行動營（該營是2015年阿爾及利亞會議馬里問題的政治協商成果，旨在通過組織馬里當地PLATFORM和CMA等武裝派別進行聯合巡邏，以平衡各方武裝勢力的政治訴求，成員約500人，主要為親政府武裝派別），最終造成77人死亡、115人受傷，為國際上近年來恐怖襲擊造成傷亡數量較大的一次。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具有隱秘、突發、殺傷力巨大等特點，對維和醫療分隊快速反應能力、衛勤指揮能力、溝通協調能力、救治力量科學運用能力均提出了嚴峻考驗。筆者對此次事件批量傷員救治活動進行總結，對暴露的問題進行思考，為今后維和行動批量傷員救治提供參考和借鑒。

1 中國維和醫療分隊參與批量傷員救治基本情況

在此次事件中，中國維和醫療分隊在實時感受到爆炸沖擊波的第一時間后，即進入預警狀態，啟動《暴恐襲擊批量傷員救治預案》，做好前接后送傷員及救治準備。在后續的分類及轉運工作中，以正確高效的指揮及精湛的專業技術，高標準完成了聯馬團賦予的任務。

1.1 現場搜救工作 襲擊發生時，MOC協作行動營內人員正處于集結狀態，而由于營地剛剛建設完畢，防衛警戒設施相對簡陋，加之警衛人員處置不當，以致裝載爆炸物車輛沖卡闖入營地內部引爆，爆炸形成的巨大煙云在5公里外清晰可見，400m外的超營內震感明顯，現場炸坑直徑約10 m，深約1 m，半徑50 m范圍內、甚至MOC協作行動營地圍墻外的公路上均可見散落的人體組織，現場死亡15人，輕重傷177人。醫療分隊按聯馬團命令派出空運后送組，出動2輛裝甲救護車、1輛指揮車，與塞內加爾警戒護衛人員會合后[2]，于爆炸發生20分鐘后抵達現場，為首批次抵達現場的救援力量。根據協作機制，MOC協作行動營人員醫療保障由馬里當地加奧醫院負責，故現場傷員已由擔負警戒任務的分隊送往加奧醫院。醫療分隊參與了現場遺體的搬運處理，經仔細的搜索，未再發現遺漏傷員后撤回營區。

1.2 傷員分類及后送轉運工作 按聯馬團東戰區司令部命令，1月19日下午及1月20日上午，醫療分隊兩次派出分類組及空運后送組，赴當地加奧醫院進行分類后送工作。按照我軍分級救治、時效救治、整體治療和精確高效的戰傷救治原則[3]，第一梯次按照初步檢傷結果劃分為輕傷、重傷、急診手術、抗休克治療及期待5類，傷員快速通過，以確保重傷員得到及時救治；第二梯次對重傷及符合空運后送標準的傷員進行復檢及全面查體，確保無潛在傷情遺漏，并根據傷情為所有后送傷員出具了適合飛行證明[3]。派出空運后送組與德國、塞內加爾醫療機構共同實施了由加奧醫院向機場的傷員轉運工作，克服傷員身份復雜、爭搶后送現象嚴重等困難，按輕重緩急救治需求，從170余名傷員中，確定轉運25名傷員。轉運過程中，始終保持醫療救治的延續，全部傷員順利安全登機，并對飛行途中治療注意事項給予了合理化建議。

2 批量傷員救治中暴露的問題

此次批量傷員救治及醫療后送工作是在聯馬團及東戰區組織指揮下開展進行的，回顧整個救治過程，體現出了聯馬團在處置暴恐襲擊批量傷員事件時警戒護衛、信息支持、空中支援、空運醫療后送等體系的先進性，但具體到醫療救治的分類、處置等涉及救治工作的中心環節，尚存在諸多不足。

2.1 人員戰救水平不過硬 MOC協作行動營為各派親政府地方武裝派別通過協作機制表達政治訴求的臨時性單位，其籌建時間短、人員素質偏低、武器裝備落后、訓練水平參差不齊，戰救技能專業訓練基礎薄弱，自救互救水平極其低下。同時也因為組建時間短，戰救物資器材配備不到位，加之現場指揮不得利，救治措施落實不到位，最終造成了死傷慘重的嚴重后果。

2.2 保障關系設置不科學 MOC協作行動營醫療保障由馬里當地加奧醫院負責，非聯合國保障范圍，該院對突發暴恐襲擊批量傷員救治保障未制訂任何處置預案。事件發生后，擔負警戒任務的塞內加爾部隊第一時間將大批量傷員（輕重傷共計177人）全部后送至當地加奧醫院，且在后送過程中缺乏持續有效的醫療救治。而加奧醫院按照中國醫院等級劃分相當于二級乙等醫院（鄉、鎮衛生院），加之馬里整體國力薄弱，缺醫少藥，其醫護人員數量、床位數量、血量儲備、技術能力等，均無法承擔如此大批量傷員救治任務，以致后續死亡人數持續上升。

2.3 救治力量運用不合理 中國二級醫院作為聯馬團東戰區規模最大、科室配備最齊全的醫院，同時也是馬里東部地區最大的醫院，在襲擊發生初期根據此次恐襲事件批量傷員數量巨大、傷情傷勢嚴重的實際情況，為減輕加奧醫院救治壓力，主動提出可接收部分傷員，提高傷員生存率，但終因各種復雜因素未獲批準。同時聯馬團東戰區加奧超營內除二級醫院外，尚有塞內加爾、柬埔寨、孟加拉、德國、荷蘭、中國工兵分隊等11所一級醫院，在合理調配下，均可起到提供醫療保障的補充作用，但均未獲準參與救治，未形成救治合力。

2.4 后續救治跟進不及時 在25名重傷員空運后送至馬里首都巴馬科后，除傷情過重、判定為期待[4]的傷員外，剩余傷員因受到加奧醫院醫療條件限制，依然未得到有效救治。雖在此階段仍可調用超營內一級醫院、二級醫院的醫護人員及藥品物資，以緩解醫療資源嚴重不足的問題，但因一些復雜原因，聯馬團體系醫療機構未參與到后續傷員救治工作，這也是后期死亡率持續上升的根本原因。

2.5 安全保障不夠嚴密 分隊組織現場搜救及赴加奧醫院分類后送過程中，在未獲得有關情報提示的情況下，反復多次出現當地群眾圍堵醫院、抗議游行的情況，對救治行動構成嚴重威脅。在從加奧醫院向機場轉動過程中，因道路條件差及醫療救治需要，行駛速度緩慢，而轉運車隊車輛多、目標大，危險程度也比較高。另外，對于聯馬團方面而言，需嚴格遵守非必要不先使用武力原則，其警戒部隊對于暴恐分子威懾十分有限。

3 此次批量傷員救治體會與啟示

3.1 樹立區域“一盤棋”的大局觀 首先需聯馬團與馬里政府在國家層面上進行有效的溝通協調，達成傷員救治優先的一致性目標原則，這也符合聯合國憲章精神，使醫療人員、救護車輛、藥品物資的使用取得政策支持，使其快速流向急需地點及人員，確保緊急情況下聯馬團及當地政府均可獲得有效的醫療保障。在“一盤棋”的大觀念下，批量傷員的區域性救治能力將獲得大幅度釋放與提升，這對于聯馬團及馬里政府軍或類似于MOC協作行動營的親政府武裝的醫療救治均具有重要意義，將使維和人員、馬里政府軍人員緊急醫療救治得到保障，并在一定程度上對于推動維和進程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

3.2 制定快速高效的救治方案 在統一調配的大前提下，對區域內醫療資源進行整合，預設突發事件處置、救治流程方案，如：可吸納相關指揮、醫療機構人員成立區域聯合救治指揮組，其可為非常設機構，遇有恐襲事件時，由戰區司令部門進行通報召集。由聯合救治指揮組對批量傷員救治進行統一組織指揮，依據不同醫療機構相應級別的救治能力進行傷員分流，現場救治可由各一級醫院前出醫療小組、二級醫院空運后送組，協助事件發生單位完成自救互救的戰場救援階段；之后輕傷、一般性處置由各一級醫院分流負責，抗休克、緊急手術由二級醫院及加奧醫院負責，空運后送由二級醫院負責。以確保傷員得及時合理救治，醫療資源得到最大限度的有效利用。

3.3 理順衛勤指揮鏈路重要環節 維和任務區實戰條件下的批量傷員救治，絕不僅僅是單純的技術行動，需要聯馬團各部門的密切協作配合，形成有序互動的鏈條。作戰部門指揮協調、情報部門信息支撐、警衛部隊安全護衛、通訊部門聯絡暢通，甚至必要時的空中火力支援，均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每個環節都要嚴絲合縫、不出紕漏。恐襲發生單位需將事件性質、傷亡人數、大致傷情上報至司令部作戰值班部門，以此為節點，將信息通報各相關聯動部門，確保聯馬團及東部戰區體系內民事（空運傷員飛機調配、后方醫院聯絡、與當地政府協調）、軍事（維和部隊一級、二級醫院、警戒護衛部隊、法軍新月沙丘部隊）均能掌握實時動態信息，以保證各項救治工作的有序推進。

3.4 因時因地靈活運用各項制度 聯合國組織及其各下屬機構運行是以各種法規、制度、標準操作規程（SOP）為基礎的，在聯合國框架內開展各項工作，依法依規是關鍵。雖然聯合國有很多先進的制度理念，如現場急救與快速空運后送聯動機制、傷員轉運武裝護衛制度、情報支援等，值得學習借鑒，但其也存在僵化、呆板的一面，如在此次批量傷員救治中，MOC協作行動營在傷員后送方面依據醫療保障規定，舍近求遠（暴恐襲擊地點距離超營內二級醫院僅400m）將傷員送至2公里外的加奧醫院，浪費了寶貴的救治時機。所以，在衛勤指揮上必須轉變觀念，在堅持以法規制度為依據的同時，必須依據實際情況進行靈活指揮。

3.5 加強行動中的安全警戒防衛 馬里整體安全局勢持續惡化，暴恐襲擊頻發，馬里任務區公認為聯合國最危險的維和任務區。聯馬團自2013年4月25日組建以來，已有70余名維和人員傷亡，數百名維和人員受傷，其傷亡率位居聯合國全球16項維和行動任務區之首[5]，其中一半以上的傷亡系由恐怖襲擊或地雷及不明爆炸物造成。僅2016年就連續發生“5.31”及“11.29”兩起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事件分別造成中國維和軍人1人犧牲，2人重傷，以及加奧機場工作區的損毀。近期發生的襲擊事件多為連環襲擊，表現為恐怖分子在首輪襲擊后，對增援部隊或救治力量進行伏擊，以擴大“戰果”，其成為衛生機構現場急救及傷員轉運行動中的重大安全隱患。恐怖主義為國際性難題，對于聯馬團來講，在期待國際反恐大形勢向好的同時，需增加維和軍警人員數量，加大所屬戰區的防控力度，確保醫療救治工作安全有序進行。

【參考文獻】

[1]聯合國官方網站.聯合國馬里多層面綜合穩定特派團[EB/OL].（2015-06-29）[2017-03-10].http://www.un.org/zh/peacekeeping/missions/minusma/mandate.shtml.

[2]Headquarters Department of the Army Washington,DC.Field Manual[M].2007.

[3]總后勤部衛生部.戰傷救治規則（2006版）[R].2006-06.

[4]United Nations.Medical Support Manual for United Nations Peacekeeping Operations （2nd Edition）[M].1999.

[5]聯合國官方網站.聯合國馬里多層面綜合穩定特派團[EB/OL].（2015-06-29）[2017-03-10].http://www.un.org/zh/peacekeeping/miss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