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形成依據與方法論基礎

胡萬慶，閻治才

(1.東北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部，長春 130024；2.東北農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哈爾濱 150080)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經濟發展遇到了自改革開放以來沒有遇到的許多新情況，從國際方面看，“國際金融危機深層次影響持續蔓延，世界經濟復蘇乏力，國際貿易低迷，保護主義普遍”[1]，世界經濟由危機前的快速發展逐漸轉為深度轉型調整期。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國經濟外部需求出現了一定萎縮，支撐中國經濟發展的外需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從國內方面來看，進入21世紀之后，我國進入了中等收入國家行列，受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支撐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的資源環境紅利和人口紅利正在衰退，尤其是能源、資源和環境等因素對經濟發展的制約越來越明顯。中國經濟發展出現的新問題迫切需要一個完整的、行之有效的經濟建設基本方略，并且需要形成指導經濟方略的系統的理論體系或學說，因此，構建適合中國國情發展需要的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被提到歷史的日程上來。以這個現實需要為出發點，近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學好用好政治經濟學的重要意義。2015年12月21日，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概念，自此它被當作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發展的一個全新命題進入公眾視野。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又賦予了其新的時代內涵，指出“貫徹新發展理念，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中心論題，這一論斷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學在更高程度和層次上的理論自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形成有其特定的理論基礎和現實依據，并且始終遵循著馬克思主義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

一、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繼承與發展——理論形成的核心要義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理論的生命力在于不斷創新，推動馬克思主義不斷發展是中國共產黨人的神圣職責。”[2]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在形成過程中從中國經濟發展的基本事實出發，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理論，為發展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做出了原創性貢獻，豐富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的主體內容。

(一)繼承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價值立場

馬克思主義是關于無產階級和全人類解放的科學，馬克思主義最鮮明立場就是致力于實現無產階級和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對于他的政治經濟學理論，馬克思曾明確指出，“能代表的只能是這樣一個階級，這個階級的歷史使命是推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最后消滅階級。這個階級就是無產階級”[3]18。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的問題以及實踐的路徑都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這一根本立場，提出了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人民群眾是社會歷史的主體，是社會歷史的創造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是反映以人民為中心的實踐經驗并將其上升為系統理論的學說。以人民為中心的重點是人民利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把人民立場作為根本立場，把為人民謀幸福作為根本使命”[2]；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4]4作為奮斗目標，始終以人民的需求和期待為基本出發點，以讓全體人民共享經濟發展的成果，保障并實現大多數人的根本利益，讓人民滿意為根本任務，把人民當作經濟發展成效的最終評判者和受益者。

(二)堅持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科學原則

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矛盾運動原理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科學原則的核心主線，在此基礎之上，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展開了對社會經濟結構的整體分析，對以生產資料所有制為基礎的社會經濟制度性質的分析，對社會經濟發展規律和目的的揭示，等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也以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為研究對象，以揭示經濟規律為主要任務，但是它更側重于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生產力、生產關系以及經濟規律的研究。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認為，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建立在資本主義充分發展的基礎之上；另一種是“它有可能不通過資本主義制度的‘卡夫丁峽谷’,而占有資本主義制度所創造的一切積極的成果”[5]465，實現東方落后地區跨越式地邁向社會主義。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是通過第二種方式建立的，即建立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基礎之上，這就使得社會主義制度確立后，中國生產力發展水平明顯相對落后，建設社會主義制度的物質基礎十分薄弱，因此，發展社會主義經濟必須要經歷一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并且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經濟任務并不是完全消滅非公有制，而是在堅持公有制的基礎上，大力發展市場經濟，利用多種所有制經濟發展社會生產力，這些事實賦予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鮮明的中國內容和中國特征。

(三)豐富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時空視域

通過對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基本原理進行科學闡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揭示了人類社會形態演進的基本規律，闡明了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是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但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只是以英國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為例對歐洲單一的資本主義經濟制度進行了批判，而對于社會主義制度只是提出了構想。然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創立之時，社會主義已經由理想轉化為現實，由理論轉變為實踐，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在空間上并存。另外，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創立之時，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在工業革命后隨即向歐洲乃至全世界擴張，世界市場處于統一和形成之時，經濟全球化和世界經濟一體化的格局尚不明顯，而今隨著經濟全球化和世界經濟一體化趨勢的不斷增強，不同社會制度和不同性質的經濟之間既存在著矛盾和競爭，同時它們之間的聯系和合作也越來越密切，呈現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態勢，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任務有二：一要揭示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為增強社會主義經濟的競爭力和擴大社會主義經濟的影響力提供有效的途徑；二要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促進經濟全球化健康發展貢獻力量。

(四)開創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境界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為人們認識世界經濟提供了完整的分析范式，它創造性地發展了勞動價值論，提出了剩余價值理論；系統闡釋了資本積累、資本再生產、利潤平均化等理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不僅繼承了上述理論，它還根據中國國情，依據中國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和改革開放的實踐以及時代賦予的新使命，揭示新規律、研究新問題、概括新理論，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進行了理論創新，主要表現為：一是提出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即是在堅持黨的領導、堅持社會主義制度的基礎之上發展市場經濟，這是任何時候都不能改變的理論前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的提出突破了市場經濟姓“資”，計劃經濟姓“社”傳統理論認識的藩籬，解放了人民的思想，實現了公有制與市場經濟的有機結合，促進了生產力的極大解放，為人類探索更好的社會制度做出了理論貢獻。二是提出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經濟運行理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推行政府與市場互補的經濟運行機制，通過政府積極引導彌補市場的失靈，充分發揮價格、競爭、供求在經濟運行中的重要作用，使“有效的市場”和“有為的政府”形成互為依存，互相促進的有效統一體，為推動我國經濟發展提供有效的制度保障。三是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對外開放理論。在經濟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主張全面推進對外開放，倡導“一帶一路”建設，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我國經濟與世界經濟合作互動提供了新型國際合作模式，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經濟全球化理論，為推動我國經濟和全球經濟共同繁榮發展提供了正確抉擇。

二、西方經濟學理論的批判與借鑒——理論形成的基本參照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基礎是多元的，而不是一元的，西方經濟學理論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提供了有益的理論參照。但是西方經濟學本身也有很多的理論缺陷，我們在參照過程中必須加以批判地借鑒，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我們的態度是批判地接受……外國的思想……我們中國人必須用我們自己的頭腦進行思考，并決定什么東西能在我們自己的土壤里生長起來。”[6]193

(一)西方經濟學理論的主要貢獻和缺陷

西方經濟學理論是指包括古典經濟學、新古典經濟學、凱恩斯主義、制度經濟學、發展經濟學等各種經濟學理論在內的理論體系，其本身包含著一定的合理性和有用性，主要表現在：其一，西方經濟學理論中的市場、價格、貨幣、貿易、競爭等方面的知識，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社會化大生產和市場經濟的一般規律；其二，西方經濟學中的實驗方法、計量方法、博弈論等，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方面的成就，也對西方經濟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因此，我們對于西方經濟學理論必須認真學習和借鑒，但是卻不能照搬照抄。具體說來，有以下幾方面的原因：第一，西方經濟學具有強烈的意識形態色彩。西方經濟學基本理論中的經紀人假設、自由至上論、生產要素價值論等包含著崇尚私有制和自由市場而反對公有制和政府調節的價值取向，具有鮮明的宣揚個人主義世界觀和為資本主義制度辯護的色彩，這些理論的價值取向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主張格格不入。第二，西方經濟學在理論范式上重形式輕內容。西方經濟學的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把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經紀人假設當作考慮所有問題的出發點，把資本主義制度當作人類社會永恒不變的社會形態，把抽象的數理邏輯方法當作判斷經濟學科學與否的唯一標準，這就忽略了不同社會制度和歷史條件下人們行為的差異性，也排除了政治、文化、制度、技術等各方面因素對經濟生活的影響，從而導致西方經濟學嚴謹的邏輯與脫離實際的內容之間的矛盾，因此在解釋市場經濟方面也存在著很大的缺陷，在經濟轉型和制度選擇中的作用并不大。例如，在解釋復雜的經濟現象時，新古典主義經濟學關于經紀人假設、目標函數最大化、變量設定的高度抽象化、分析工具的過度數學化和模型化等內容的解釋力顯得越來越欠缺，甚至無法解釋英美等發達國家近些年出現的經濟困境。不僅如此，西方經濟學奉行的讓市場自由運行，盡量削弱政府干預的理念也是西方工業資本主義陷入停滯的主要原因之一。尤其是以哈耶克為代表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主張盡可能地削弱國家對經濟的干預，奉行完全市場化、極端自由化和全盤私有化，過分相信市場自發的調節作用，其結果就是不僅沒有使資本主義擺脫經濟危機，反而使經濟停滯成為常態化趨勢。并且，隨著金融資本的自由化速度加快，金融危機開始頻頻爆發。第三，西方經濟學并不具有普遍的適用性。西方經濟學是從西方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中抽象出來的，它與西方的經濟制度是相適應的，但是它并不符合欠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狀況。因此，這些理論在大多數情況下并不符合中國的實際情況，不能同中國的實際相結合，無法解釋中國道路的成功。只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才是符合中國國情的，是能正確把握中國經濟發展實質和內在邏輯的理論體系。

(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對西方經濟學理論的借鑒和超越

毋庸諱言，中國社會主義經濟在發展中借鑒了西方經濟學理論中關于市場經濟運行規律和運作經驗，關于市場運行和政府調控的關系等內容，但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在創立過程中并沒有完全照搬照抄西方經濟學理論，而是摒棄了其理論和實際應用方面的缺陷，批判地借鑒了西方經濟學理論的有益成果，形成了與西方經濟學理論在價值立場和理論主張上完全不同的、與中國實際國情相符合的、理論和實踐相統一的理論體系。第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探索的是生產資料公有制條件下的經濟發展模式，即一直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原則，始終追求的價值目標和理論主張都是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第二，在市場運行機制和政府調控的關系等問題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與西方經濟學理論指導下的市場經濟有很大的差異。前者的主要特征：一方面它的建立依據是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實際需要。另一方面它強調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作用的同時要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與此同時充分發揮政府的宏觀調控作用；強調在經濟放權的同時注重微觀調控，既要避免政府干預過多同時也要防止政府監管不到位；明確政府的職責主要是保持經濟宏觀穩定，“加強市場監管，維護市場秩序、推動可持續發展，促進共同富裕，彌補市場失靈”[7]，進一步完善金融市場體系等。第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始終堅持理論聯系實際，邏輯和歷史相統一的原則，展現了馬克思主義開放性的理論品質，它不僅是中國經濟建設經驗的總結和中國經濟發展規律的揭示，同時也展現出開放性的國際格局與寬闊的國際視野，是在世界處于大變革大調整期，為建設和完善全球治理體系貢獻的中國方案和中國智慧。

三、中國經濟建設實踐的經驗總結——理論形成現實依據

習近平同志指出：“我們黨歷來重視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學習、研究、運用，在新民主主義時期創造性地提出了新民主主義經濟綱領”，新民主主義經濟綱領“是我們黨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創造性發展”。[8]習近平強調，“我們黨領導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有改革開放前和改革開放后兩個歷史時期……雖然這兩個歷史時期在進行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想指導、方針政策、實際工作上有很大差別，但兩者絕不是彼此割裂的，更不是根本對立的。”[4]22-23上述論斷說明：一，中國傳統經濟體制的基本框架構建于新民主主義時期；二，新民主主義時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和歷史源頭；三，不可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同新民主主義時期中國共產黨的經濟思想割裂或對立，二者是一脈相承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傳承我們黨在新民主主義時期、探索社會主義建設道路過程中對發展我國經濟提出的獨創性觀點，總結40年來我國改革開放成功實踐經驗，提出許多新概念新范疇，做出了新的理論概括。”[9]

(一)新民主主義時期我國經濟建設實踐的經驗總結

在新民主主義時期，中國共產黨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下展開了經濟建設，形成了與中國國情相適應的經濟思想。這一經濟思想的形成歷經了經濟斗爭策略、經濟政策到新民主主義經濟學說的發展歷程。抗日戰爭爆發前，中國共產黨在農村變革舊的生產關系，建立了與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經濟形態不同的新民主主義經濟形態的雛形，當時中國共產黨經濟思想的主要內容是領導廣大農民同帝國主義勢力和封建勢力進行斗爭，壯大農村根據地。抗日戰爭爆發后，特別是戰爭進入到中日雙方相持階段以后，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利用相對穩定的環境，深入闡釋了新民主主義經濟形態中各種經濟成分的地位、作用和相互關系，把土地革命時期的新民主主義經濟斗爭策略發展成為內容豐富，體系完備的新民主主義經濟政策。解放戰爭時期，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結合抗日戰爭時期對資本主義經濟思想的闡釋和利用，提出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三大經濟綱領，以此為基礎，七屆二中全會勾勒出了新中國經濟體制的藍圖。結合以往的經濟策略和經濟建設思想，中國共產黨創立了新民主主義經濟學說，新民主主義經濟學說是中國共產黨對新民主主義經濟理論的系統總結，它主要包括“將半殖民地半封建經濟形態改造成為新民主主義經濟形態的理論，新民主主義經濟形態(的構成與運行)理論，和從新民主主義經濟的形態過渡到社會主義經濟形態的理論”[10]。實踐證明，新民主主義經濟學說對于變革我國落后的生產關系起到了積極的指導作用，它極大地推動了新中國經濟的迅速恢復和發展，為社會主義制度在新中國的確立奠定了理論基礎和物質條件。事實證明，新民主主義經濟學說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奠定了創新發展的基因，它所創立的多種經濟形態并存的經濟發展理念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確立以公有制經濟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經濟制度奠定了理論基礎。

(二)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初步探索時期我國經濟建設實踐的經驗總結

1956年底，社會主義制度在中國確立之后，社會主義經濟建設迫切需要科學系統的經濟理論作為指導，面對這種情況，以毛澤東同志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針對我國經濟發展的方向，開始探索怎樣在中國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建立奠定了最初的理論范式，主要表現為以下幾方面：第一，提出以蘇聯經驗為借鑒的經濟建設思想，要求我們黨避免走蘇聯已經走過的彎路，提出要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這表明社會主義制度建立之初，中國共產黨人在經濟建設上就不再迷信他國的模式和路線，而要依據自己的國情來確定經濟發展路線。第二，以《論十大關系》為起點，中國共產黨人開始探尋適合中國國情的經濟發展路線，思索中國經濟發展的客觀規律。《論十大關系》所確立的發展經濟的一些正確原則和方針對我國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具有長遠的指導意義，它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提供了理論奠基。第三，初步提出了經濟發展要以計劃經濟為主市場經濟為輔的社會主義模式。特別在中共八大上，陳云同志提出并為大會決議采納的“三個主體、三個補充”[注]在陳云看來，我們社會主義經濟的情況將是：在工商業經營方面，國家經營和集體經營是主體，一定數量的個體經營是補充。在生產的計劃性方面，計劃生產是工農業生產的主體，在國家計劃許可范圍內的自由生產作是補充。在市場方面，國家市場是主體，自由市場是補充。參見《陳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13頁。的社會主義經濟總格式，從理論和實踐上突破了傳統社會主義的模式，他在所有制、計劃和市場等方面的論斷，是探索經濟體制改革道路的重要嘗試，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的改革提供了借鑒性的思路。第四，提出構建中國政治經濟學，撰寫中國自己的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任務。毛澤東通過批判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只以生產關系為研究對象的不足，指出：“政治經濟學研究的對象主要是生產關系，但是要研究清楚生產關系，就必須一方面聯系研究生產力，另一方面聯系研究上層建筑對生產關系的積極作用和消極作用。”[11]131這一思想奠定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更為寬闊的研究視野和研究范疇。第五，提出了中國工業化道路的基本范式。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從中國的實際出發，認為中國的工業化建設必須以農業為基礎，以工業為主導，形成農輕重協調發展的產業結構。中國共產黨人的這些認識開辟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工業化道路，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依據國情實際研究工業現代化道路提供了基礎性的思路。

(三)改革開放以后我國經濟建設實踐的經驗總結

1978年12月召開的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中國共產黨確定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會議決定把黨和國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會后，鄧小平明確指出：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必須從中國的國情出發，制定相關路線、方針和政策，要總結中國和國際上經濟建設正反兩方面的經驗，使社會主義經濟建設要按客觀規律辦事，要清楚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根本問題是在發展生產的基礎之上逐步改善人民生活。1981年6月，在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上，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論斷第一次出現在黨的文件中，鄧小平指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我國當前最大的國情和實際，“一切都要從這個實際出發，根據這個實際來制訂規劃”[12]252。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是中國共產黨人在深刻認識國情和經濟建設歷史經驗的基礎之上，對中國社會發展階段的歷史方位所做的科學界定，它論證了中國共產黨和全國人民的中心任務是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明確了經濟體制改革的方向是建立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力發展水平相適應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體制。1982年9月，黨的十二大上，鄧小平莊嚴地向世界宣布走自己的道路，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十二大報告提出“計劃經濟為主，市場經濟為輔”的原則，在經濟發展戰略部署上著重強調經濟戰略目標的制定要符合我國的實際，要將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作為經濟戰略目標的落腳點，把提高經濟效益作為經濟戰略目標制定的前提。這表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這一命題開始進入中國共產黨人的理論體系范疇。1984年10月，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社會主義有計劃商品經濟理論，這一理論創造性地回答了社會主義經濟的屬性問題，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明確提出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

1987年10月，黨的十三大報告首次從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視角和高度全面系統地闡明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從此，這一理論成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根據。1992年春天，鄧小平南方談話揭示了社會主義的本質，闡明了社會主義的目的與手段之間的關系，豐富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主體內容，打破了姓“資”姓“社”對人們思想的禁錮，提出要積極吸收和借鑒世界各國包括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發展經濟的先進經驗為中國社會主義經濟建設服務。1992年10月，黨的十四大明確提出了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理論，極大地豐富和發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理論。1993年10月，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深入勾畫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藍圖和主體理論，反映了我國在改革探索中所取得的新成果，深化了我們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認識。這次會議所通過的中國共產黨關于建立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綱領性文件標志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主體內容的初步形成。1997年9月，黨的十五大報告進一步明確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是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極大地豐富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主體內容，使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有了深刻的理論根基，標志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主體內容的基本形成。2002年11月，黨的十六大以后，中國共產黨人從科學發展觀的視角出發，強調解放生產力和發展生產力的重要性，提出了構建和諧社會的思想。2007年10月，黨的十七大，中國共產黨人又明確提出了建設生態文明的戰略目標。十六大、十七大所確立的經濟發展理念表明，中國共產黨人思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問題的深度和視角進一步深化和拓展，強調在經濟發展戰略目標制定的過程中要確保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和諧共贏，這標志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主體內容獲得相應發展。

十八大以來，在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階段，發展呈現出新常態的現實背景下，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總結了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建設取得的新成就，規劃了我國未來經濟建設的總目標和根本任務，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論點和創造性的構想：第一，明確我國經濟建設的目標與任務，即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圍繞復興目標，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基礎上提出了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兩個一百年”的奮斗目標。第二，科學研判經濟發展階段的歷史方位，即我國經濟發展已經進入新階段、新常態，并提出在當前和今后一段時間內如何適應和引領經濟新常態是我國經濟發展的大邏輯。第三，圍繞經濟發展新常態的建設事實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總任務”，提出了“四個全面”的戰略布局，闡釋了五大發展理念，即在各項事業發展上堅持“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原則。第四，提出在基本經濟制度上保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不變的情況下，堅持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原則，將其視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重要支柱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根基，并在此基礎上著重強調要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以及更好地發揮政府的宏觀調控作用。第五，堅持擴大對外開放水平，利用好國內和國外兩個市場，創造性地提出了構建共同利益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想。第六，在具體經濟建設問題上，提出了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分配制度，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加快創新型國家建設，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等，以上論述極大地豐富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主體內容，標志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在理論系統上已逐步走向系統成熟。

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形成的方法論基礎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不僅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提供了理論來源，同時也為其提供了方法論基礎，這個方法論基礎既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從產生到應用過程中所遵循的基本方法，同時也決定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品質和特性。無論從理論要點還是在實踐路徑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都彰顯了馬克思主義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

(一)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分析法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最首要的基本方法就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分析法[13]，馬克思通過闡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規律，揭示了人類社會從一種形態向另一種形態過渡的一般規律。但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是以資本主義社會為研究標本，所揭示的是資本主義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這種矛盾表現為生產關系阻礙生產力的發展，正因如此，馬克思認為，當社會的物質生產力達到一定的階段就會與生產關系發生矛盾，這時生產關系變成了束縛生產力發展的要素，必然會引發社會革命，社會革命會導致經濟基礎發生變化，隨之上層建筑也會發生變革。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在建構的過程中遵循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分析的方法，然而，它揭示的是社會主義制度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主要矛盾，即生產力相對落后，而不是生產關系的落后。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把生產力當作最首要的理論任務來研究，確定了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就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通過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協調生產關系，進而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實現共同富裕。

(二)從抽象上升到具體、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方法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之所以能科學而深刻地揭示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和規律，還有一個根本的原因就是運用了從抽象上升到具體，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科學方法。對于政治經濟學的研究方法，馬克思認為，“既不能用顯微鏡，也不能用化學試劑。二者都必須用抽象力來代替”[14]82。這里所指的抽象力就是抽象的思維方法，即以抽象思維為特征的辯證的邏輯方法。而從抽象上升到具體就是對大量經驗材料進行研究和概括，形成各種科學的概念，并依據概念所表現出來的連貫性將它們邏輯地聯系起來，進而形成具體的理性的東西。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以商品這個簡單抽象的規定作為邏輯起點，通過揭露商品的內部矛盾，進而揭示了貨幣、資本、剩余價值、工資的本質，這個復雜的整體認識，遵循的就是從抽象上升到具體的方法。從抽象上升到具體的過程是和現實的歷史過程相符合的，馬克思指出，“從最簡單上升到復雜這個抽象思維的進程符合現實的歷史過程”[14]702，這就是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方法論原則，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方法論原則強調思想或者理論的發展進程須與歷史發展的進程相一致。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形成過程始終遵循著從抽象上升到具體，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原則，它以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的商品生產、市場經濟、貨幣、價值規律等經濟學范疇為邏輯起點，根據中國的具體歷史國情，總結了中國特有的經濟建設的實踐經驗，賦予了其新的歷史和時代內涵，并以此為基礎，闡釋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矛盾運動規律，產品的分配方式等，進而揭示了社會主義的本質和根本任務，闡釋了中國經濟發展的基本規律和基本邏輯。

(三)個別和一般，特殊和普遍的辯證法

人類認識運動的規律和總過程是從個別和特殊的事物開始，最終形成關于事物的一般規律性的認識，再從一般規律性的認識到特殊的具體化階段，即認識再回到具體實踐中去指導實踐。這是個別和一般、特殊和普遍、共性和個性的辯證法。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是以英國等歐洲資本主義國家為例，對資本主義社會展開的批判，揭示的是歐洲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規律，但是，正像恩格斯指出的那樣：“政治經濟學本質上是一門歷史科學。它所涉及的是歷史性的即經常變化的材料；它首先研究生產和交換的每個個別發展階段的特殊規律，而且只有在完成這種研究以后，它才能確立為數不多的、適用于生產一般和交換一般的、完全普遍的規律。”[15]525-526也就是說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不僅具有特殊性，同時也具有一般適用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繼承了這種從個別到一般，從特殊到普遍的具體方法，它不僅是從中國經濟建設的具體實踐經驗出發提煉得出了反映中國經濟發展規律性的理論成果，同時也為經濟學本身的發展提供了內容充沛、鮮活典型的案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實踐中的許多重要經驗，包括堅持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走新型工業化道路，構建國際經濟新秩序等，不僅反映了中國經濟發展的特點，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市場經濟發展的一般規律。由此可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不僅是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創新，也是對一般經濟思想的豐富和發展。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把中國實踐解決好，就有更強的能力為解決世界性問題提供思路和方法。這是由特殊性到普遍性的發展規律。”[16]

(四)一切從實際出發，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精髓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實事求是，堅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從產生之日起就沒有機械地、生搬硬套地運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而是始終從中國具體的歷史狀況和現實國情出發，具體分析中國經濟建設實際，進行合乎邏輯的理論建構。

社會歷史是不斷向前發展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所討論的基本范疇：商品經濟、資本、地租、工資、利潤、剩余價值等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已經發生了新變化，有了新的內涵和形式。結合對當代資本主義的新變化的分析，通過中國經濟建設的基本實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開辟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境界”[17]，對商品生產、市場經濟、商品貨幣關系、工資、利潤、價值規律等經濟學的一般范疇進行了重新界定，依據我國的社會性質國情以及經濟發展狀況賦予了其新的時代內涵和形式，進一步豐富了其理論內容，彰顯了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理論品質。

目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無論是統籌推進“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協調推進“四個全面”戰略布局，還是貫徹“五大發展理念”，適應和引領經濟新常態，都離不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引領。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立足于中國的基本國情和實際，揭示我國經濟建設發展的一般規律，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的豐富和發展，進而指導中國經濟建設的偉大實踐，解決世界經濟發展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新形勢，為世界經濟發展提供理論范式和行動指南，是新時代賦予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全體中國人民的新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