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初綻一枝香

陳瑩

小寒初綻，便冷得清凜。

這兩個字眼立時給人驚艷的感覺，又覺得它是極可愛俏皮的，冷艷中有它獨特的冬季冬月的清香，再佐以蠟梅奉上的花開，凌寒高歌，格調高雅，讓人頓生敬畏。

小寒是香的，遇見蠟梅花開，是寒冬深處一個明美的緣分，天地純凈，嗅花淡淡香，嗅雪瑩瑩白，寒雪、冰梅的幽香在月光下的小徑中延伸著，沐浴著這冬日清寒，獨自歡喜。

古往今來，詩語抵人心。“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聞道梅花圻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詩人已然遠去，但這些唇齒留香的美妙詩句，卻讓后人用含淚的目光吟誦至今，體會千年之前的悲憫喜悅之情懷。

今時今日，古雅詩情漸漸遠去，自己雖不能吟詩作賦，倒也借得詩人之才情，附庸風雅一番。寒冬的景致，自有它的妙處所在，雪落無痕，留下的竟也是一片真情，詩歌總因美景而美，人們也因情致而發，就如孩童有著爛漫的笑聲一樣，一切都是自然流露。

小寒初綻，便有了一場大雪;蠟梅初放，便多了一行詩歌。三九隆冬，寒已至盛。掩門圍爐，夜話深情。約了好友喝茶，臨窗坐下，煮沸了一壺老白茶，一邊品茶一邊看那一樹在寒風中悄然綻放的臘梅花，如這友情一般，雖在寒冬，依然如約而至。

好友夫妻，甚是幸福愜意，夫唱婦隨，日子過得睿心安然。歡喜于女友一片熱情，并一桌美味，每每是吃著拿著，回味好久。本是個精致又精細的人兒，漂亮賢惠，持家的好手。執意給我繡出一幅十字繡，陳逸飛的《潯陽遺夢》，她知曉我的喜好，我心疼她的付出，畢竟五十過右，不宜過勞，一句她喜歡我喜歡，讓我欣然接受。這幅畫不僅尺寸大，而且色彩復雜不易分辨，精工細作需要很久完工，很是喜歡，搬了新家，定然收拾一隅書房茶房，高懸友誼，煮暖寒冬。

先生斯文，可也是市場經濟下的老板一枚。當下的社會，能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十分不易，欣賞他的理性思維，可是兒子的楷模呢。他們夫婦倆總讓我想起《詩經》故事，在水一方、宜室宜家、布衣釵裙等等，詩情畫意一般的踏實可愛。《風》《雅》《頌》是一種古典情懷，是先人一種真實生活的寫照，質樸親切，頌揚生活的美好，亦是一種最真實尋常的期盼和回歸。

經歷磨難后的人心，最能詮釋生活的真諦。依稀那些淡然清澈的眼神在鏡頭里閃過，不時地浮上心頭，經年不忘，那時還有些疑惑。待年輪碾過，卸下繁華，方才悟到那淺淺笑靨中所蘊含的深沉，當年的意氣風發都歸于清風拂面了。好友姐姐醉心于田園，鋤禾弄菜，賞花看夕陽，每每聊天，總能收獲一些意味深長，這應該是人類最本真原始的風貌吧，一如現實倡導的回歸自然，都是規律。

用詩歌種植梅香，在寒冬臘月，橫影疏斜，花瓣尤香。公園里一樹香梅，朔朔含羞地伸出了花蕾，色澤淺淡，幽香岑寂，默默綻放，在一片蕭然的世界里，它用驚鴻一瞥的手筆，雕刻著冬天的畫卷。

這時的氣候，最適宜坐在窗下，有暖暖的日頭照著，一杯暖心的茶漬，紅紅的茶湯，慢慢地浸潤在心田，看蠟梅曳著寒香，搖落一地詩情畫意，想著古往今來的心事，驅寒暖身冶情致。記起陳年的不端，挨過多事之秋，漸漸地回歸到最本真的自己，感覺甚好。當一個人遠離凡塵羈絆，慢慢地就會變成那個清淡的茶人，生活的五味都被茶意沖淡走遠了，一如白袂吹簫人，心中自會生出一樹寒梅凜然。

那年和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去了南京梅花山看花，雖然晚了些，還是能感覺到寒梅的清香，飄在寒風中的品格遺世高潔。南宋詞人陸游癡梅，“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托物言志，以清新的情調寫出傲然不屈的梅花，暗喻自己雖終生坎坷卻堅貞不屈，達到了物我融一的境界，筆致細膩，意味深雋，是詠梅的絕唱。“小亭終日倚欄桿，樹樹梅花看到殘”，陸放翁的神情太可愛了，可是志學之年的天真俏皮？抑或是束發年少的才情早發？他對人生的深情還在于那闕著名的《釵頭鳳》，在沈園的一角，成了永久的愛情絕唱，每每回響在戲曲舞臺上。

毛澤東主席的《詠梅》大氣磅礴，京劇名家李維康唱出了寒梅的各種美好品格，旋律優美，傳唱在京劇人的喜悅里。

冬月里寒氣逼人，雖然東風已然移步啟程，皚皚白雪還是經久不化，天地一角，那梅枝苞蕾正在不動聲色地悄然撐破堅冰，推轉嚴寒遠去，冰凌下的潺潺流水，也在靜靜地窺視梅花報春呢。

手捧一杯暖茶，任熱氣氤氳亂舞，懷想著舊年那些雪花中的寒梅，花香雪瑩，依然透過詩詞的吟誦，于今冬悄然而至，行走在面前的一紙素箋上，盈盈地踮著細碎的腳步，開放在殷殷墨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