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仲學
(四川師范大學 影視與傳媒學院,四川 成都 610011)
隨著網絡迅速發展,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受其影響。我們已真真切切地進入網絡時代,不僅有了更多的生活方式可供選擇,也有了更多接觸權威的機會。在這個文化寬幅的環境里,網民甚至可以面對權威,采用戲仿、拼貼、對話等方式來建立自己的語言。“吐槽”一詞來源于日本,由暴走漫畫出品的網絡綜藝節目《暴走大事件》將吐槽現象演繹得十分深刻。《暴走大事件》點評辛辣、吐槽犀利的風格,加上主持人王尼瑪頭頂漫畫道具和輕松幽默的吐槽語言,得到了眾多網友的追捧。
吐槽占據了網民聚集網絡的大部分時間,儼然已演變成全民的集體的“網絡狂歡”。
文藝理論家巴赫金在20世紀提出“狂歡理論”。他認為,狂歡節比起平常的日子有顯著特征。首先,民眾思想自由。它沒有邊界,人人都參與其中,包括統治者。在狂歡節這一天,一切等級關系、特權、禁令都被解除。在這天,他們看問題采取的是非官方、非教會的視角。其次,民眾語言自由(內容和形式)。“狂歡節是平民按照笑的原則組織的第二生活,是平民的節日生活。”[1]巴赫金說:“狂歡節語言所遵循和使用的是獨特的逆向、反向和顛倒的邏輯,是上下不斷顛倒的邏輯,是各種形式的戲仿和滑稽改編、戲弄、貶低、褻瀆、打諢式的加冕和罷黜。”[2]
2008年,取名“王尼瑪”的網友開發了中國版的暴漫網站。節目中,他頭頂漫畫道具,語言幽默,搞怪的聲音、腰間那一卷紙、主持人獨特的進場方式(滾進畫面)等,都區別于其他網絡綜藝,十分具有“標出性”特征。
筆者認為,該節目真實地將節目設定為狂歡節的景象。主持人王尼瑪一到舞臺,不管是對網友問題的回答,還是“新鮮事,簡單報”的刷新聞環節,都將娛樂氣質融合進來,這便告訴觀眾,狂歡節開始了。主持人頂著道具,久而久之,在觀眾心中留下的只是一個頭頂漫畫的“道具人”符號。“符號是被認為攜帶意義的感知。”[3]“道具人”作為一個符號發送出的文本信息(語言、動作等)在被觀眾感知和接收后,由觀眾根據自己的經驗解釋來采取一個判斷。
網絡平臺催生了大量網絡綜藝節目。不管是語言表達還是節目形式,網絡綜藝節目都有別于傳統媒體上的“正統”節目。語言和形式上的標出性,得到了廣大網民用戶的關注,切實踐行“注意力經濟”下的生存法則。相較于傳統節目內容呈現的“零度風格”,新媒體節目大多擁有的“標出性”風格,更加具有藝術吸引力。
康德指出,幽默來自“從期待到期待落空的突然的轉換”。叔本華在給笑的定義中明確提出了“乖訛”,“笑的原因不過是突然感覺到的一個概念和借助這一概念表現的現實事物之間的不和諧,而笑本身正是這一不和諧的表現。”[4]特別是在網絡綜藝節目中,語言大多采用“乖訛”的使用方式。語言是交際表達最直接的方式,發送者目的明確,接收者也可以清晰理解,這是正常且穩定的語言交往規則。但是,這樣理想的模式在現代化,尤其是網絡化時代里幾乎很難遵循。《暴走大事件》節目中的語言違背受眾預期,形成“乖訛”,待語言重新解讀過后又可消解“乖訛”。
傳播學家霍爾在其著作《快感:文化與政治》中提出了“抵抗式解讀獲得快感”這一理論。無論是《暴走大事件》的主持人還是該節目的觀眾,都有意無意地在進行語言上的抵抗解讀,從而獲得快感。例如,在以霸權主義為主導的解讀方式下,人們沒有解讀自由,一切按照領導者的解構方式進行。在特定的解讀語境下,人們甚至可以將這種解讀看作游戲,在游戲中獲取更多的快感和表達。
吐槽不等于輿論,吐槽可以引導一些輿論話題。觀照今天的網絡現狀,“網絡賦權”并沒有得到很好的踐行,反而讓網絡成為眾多網民做出有違權利之外事件的工具,如散播謠言、傳播不良信息等。因此,利用吐槽來達到一種輿論的效應,筆者認為,這里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其中的網絡監管潛力不容忽視。
《暴走大事件》節目呈現形式是輕松愉快的,帶著許多笑點,尤其是在王尼瑪回答網友提問的環節。這檔節目有自己專門的官方旗艦店,銷售一些與節目有關的商品。因此,節目豐富形式背后摻雜了很多的消費意圖。主持人王尼瑪所重復的新聞事件,恰好是利用新聞熱度和明星本身的可消費性來吸引觀眾眼球的。以一種消遣的方式達到消費的目的,實際上已經是一個約定俗成的引導模式了。
“意義共享構成社群。”[5]《暴走大事件》作為一個集中吐槽的平臺,聚集了很多有著同樣文化背景、相同世俗經驗的人,他們集中于此,共同開展獲義活動,從而形成“暴走粉絲”社群。吐槽的暢所欲言,正是網絡自由特征的體現,同時也折射出現代社會中廣大民眾的社會文化心理。因此,我們可以這樣說:吐槽不僅是形式,也是手段與工具。
虛擬和不在場使得人們在網絡平臺上的吐槽清晰可見,有的網民甚至可以為所欲為地吐槽,但是暢所欲言的背后卻折射出大眾的社會文化心理問題。尤其是隨著社會的急劇變革,寬幅的生活現狀,往往會使人無所適從,心理焦感毫無疑問加劇,而吐槽在某種程度上成為宣泄與釋放焦慮的方式。
網絡吐槽滿足了人們尋找存在感的心理動機,這也正是網絡時代人們熱衷吐槽的文化動力。無疑,吐槽成為現代社會不可忽視的精神生活表達方式。
透過這些狂歡景象我們發現,當民眾一味追求吐槽帶來的戲謔與搞笑時,這種行為本身會變得越來越狹隘與冷漠,同情心與憐憫心往往會缺失,以至于這些話語傳播本身缺乏責任感。正如埃瑟·戴森的判斷:“數字化的世界是一片新的疆土,可以釋放出難以形容的能量,但是它可能成為恐怖主義和江湖巨騙的工具,或是彌天大謊和惡意中傷的大本營。”[6]因此,警惕網絡吐槽進入“黑鏡白熊”現象的怪圈。
[1]倪慧.狂歡節的笑——論巴赫金的民間詼諧文化理論[D].浙江師范大學,2004.
[2]王偉.互聯網背景下的吐槽文化研究[J].中原文化研究,2017(1):41-45.
[3]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第3版)[M].南京大學出版社,2015:1.
[4]劉承宇,李迎迎.《笑話的語言學分析》述評[J].當代語言學,2006(3):275-278.
[5]趙毅衡.哲學符號學:意義世界的形成[M].四川大學出版社,2017:12.
[6]埃瑟·戴森(美). 2.0版數字化時代的生活設計[M].海口:海南出版社,1998:17.
[7]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M].劉成富,全志鋼,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50-110.
[8]約翰·R .霍爾,瑪麗·喬·尼茲.文化:社會學的視野[M].周曉虹,徐彬,譯.商務印書館出版,2004:3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