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程
(吉林大學 文學院,長春 130000)
在北京95世婦會的《北京行動綱領》中將性別觀點納入決策主流,并在此基礎上,確定了推進性別平等的12個戰略目標,“媒介與性別”被列為推進性別平等的優先領域之一。從此,“媒介與性別”被納入學術研究視域受到關注。以往媒介與性別研究大都是運用女性主義文化批評理論和社會性別分析范式對媒介中的性別形象呈現進行分析與批判的,很少運用文化墮距理論從媒介治理角度來審視媒介性別文化墮距現象以及對男女平等、婦女解放與發展的桎梏與影響。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多次講話中強調和重視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并將其作為治國理政的重要思想文化資源。性別文化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炫麗一支,媒介在弘揚優秀傳統性別文化方面將發揮重要作用。然而,長期以來,受性別本質主義影響,人們對于性別文化很少去反思其墮距現象。在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型與過渡過程中,農業生產力與生產方式雖然早已被現代工業化和電子信息化所取代,男女性別分工的物質基礎已不復存在。但是,與農業生產方式相適應的男強女弱、男外女內、男高女低、男主女從的性別文化及觀念在現代社會中依然存在并發揮著作用,依然影響著人們的性別觀念與行為方式。為此,本文試運用文化墮距理論從媒介文化和社會治理視域透視性別文化媒介呈現的墮距現象以及如何加強媒介性別意識素養教育和先進性別文化的建構。
(一)媒介女性角色定型化
所謂角色是指“與人們的某種社會地位、身份相一致的一整套權力、義務的規范與行為模式,是人們對具有特定身份的人的行為期望”[1]。女性角色是社會賦予女性在一定情境中(關系中)應表現出的一套心理與行為模式,即指社會分配給男性和女性截然不同的活動和責任,而女性角色定型則是指男外女內、男強女弱、男剛女柔、男主女從、男優女劣等一系列二元劃分和二元對立的刻板印象,經過幾千年的文化積淀已內化成為我們的經驗常識,在現代社會中仍然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思維觀念與行為方式。隨著文化與人們生活的媒介化,媒介與文化的日益交織與融合,傳統刻板定型化的女性角色不斷地展演于現代電子媒介中,并且被不斷地復制、生產與再建構。
媒介時代亦是廣告時代,電視廣告中的性別角色刻板化和定型化是廣告商在創作時的永恒主題。早在20世紀90年代,劉伯紅、卜衛在《我國電視廣告中女性形象的研究報告》一文中,針對全國5個城市10個電視臺二級抽樣1 197個廣告樣本進行了調查統計分析,指出在有角色的廣告中,兩性角色定型非常明顯。在家庭電器或家用產品廣告中,女性角色出現比例是60%,男性角色出現比例是40%;在機械電子科技廣告中,女性角色出現比例是29%,男性角色出現比例是71%。在能辨別出身份的女性中,“女性角色多為家庭婦女,占51.5% ,科教文衛占14.6% ,公司職員或秘書占12.9% ,商業服務人員占11% ,領導或管理者只出現1次,占0.005% ,其他為學生、體力勞動者等”, “家庭主男”在廣告中處于空白狀態。[2]電視廣告中最常見的角色模式是:女性作為母親或妻子或女兒,首要扮演的是照顧者角色,在家里照顧孩子或丈夫的衣食住行,與此同時,女性還在服裝、美容產品以及黃金首飾等領域扮演消費者角色,是洗衣機、洗衣粉、廚房臥室等用品的使用者和消費者。
另據2015年12月29日隨機抽取的十大衛視在18:00—22:00的黃金時段播出的200條廣告數據,廣告中女性角色定型化現象依然明顯。電視廣告更傾向于女性形象的媒介再現,有女性出現的廣告條數有136條,男性出現的次數為64條。在136條女性頻繁出現的廣告樣本中,以家庭為主的女性形象有60條,男性有9條;女性作為領導人員有3條,男性有38條;女性作為普通員工有45條,男性有20條;女性作為技術職員有5條,男性有20條。按兩性出現場景分類發現,女性出現在家庭場景有60條,男性24條;女性出現在工作單位場景有13條,男性38條;女性出現在娛樂場所有28條,男性6條。[3]
從以上調查與分析中可以看出,雖然采集的樣本、分析的人群不同,但得出的結論卻相同,即我國電視廣告中存在著傳統性別角色刻板現象。電視廣告中的女性角色多是家庭主婦,她們或是在廚房里忙得不亦樂乎,或是在亮白如新的衛生間內將臟衣服洗得干干凈凈,抑或是幸福地看著丈夫與孩子吃著剛煮好的可口飯菜。廣告把現代電子科技產品與家庭主婦緊密結合在一起,建構了一個快樂家庭主婦形象,而實際上則是設置了用現代電子科技物質文化產品包裝的一個具有傳統性別文化特征的快樂、幸福家庭主婦的“溫柔”陷阱,透過表面華麗的現代外衣我們依然可以看到傳統性別文化在現代社會中的折射。女性角色多定位于妻子和母親,以貌美和照顧為己任,女性形象多是消費型、享受型和照顧型;男性角色定型于公共領域,以事業成功和養家糊口為己任,男性形象多是事業型和進取型。在凸顯的性別角色刻板定型的電視廣告背后,我們看到的是女性盲從地遵守歷史遺傳下來的非正式制度,她們“以一種奴性的自律方式維護著男權社會的文化規范和價值標準”[4]。這種自覺行為正如米歇爾·福柯的“標準化”理論所說:“標準化是控制和自我規范的深化,社會通過標準化來要求對規范的遵守。就像環形監獄一樣‘凝視’著社會中的人們,不可越軌。”[5]電視廣告中的女性行為就是“自我管制、自我統治、自我遵從規范的結果”,她們處在被男權意識“凝視”之下,“標準化”著自身的行為并一直延續著。
廣告中的性別角色定型化會強化社會對女性角色的期待,繼而由期待變為要求,逐漸發展為非正式制度成為束縛男女兩性自由發展的文化桎梏。
(二)女性形象生物化
在人的兩種屬性中,社會屬性是人的本質屬性。然而,自私有制產生以來,女性作為人類傳宗接代的工具更多的是以生物屬性為主要存在方式,女性的性、身體與美貌成了女性存在的重要價值所在。直至時代變遷的今日,面對媒介文化的市場化和商品化,媒介文化的商品屬性促使女性形象已大規模進入商業交換活動,女性的生理屬性便成為商家獲取利潤吸引受眾眼球的噱頭和賣點,大多數有女性出現的廣告都以展現女性的身體線條為主,女性形象生物屬性化充斥著媒介文化,集中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是以瘦為女性美標準打造商業廣告謀取利潤。據劉伯紅、卜衛在90年代做的“電視廣告中的女性形象研究”中的研究成果表明:電視廣告中,有90.7%的女性角色身材苗條,8.9%女性中等身材,肥胖的女性只占0.2%。男性角色中則有94.5%為中等身材,苗條者(瘦弱者)占1.8%,肥胖者為3.6%。[2]這種潛在的性別意識形態導向告訴我們苗條的女性是美麗的、性感的。從古代詩經中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宋代的“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再到明清風靡一時的纏足,女性以瘦和弱為美的標準延續幾千年亙古未變,直到進入21世紀的媒介文化時代,瘦身減肥仍然是一種時尚。另2001年對沿海三個地區的女性群體進行的調查顯示,95%的女性曾用過減肥保健品,18%的女性曾使用減肥藥物。[6]而在減肥人口當中,真正屬于肥胖的女性占43.8%,一般超重的占18.8%,正常體重的占33.8%,體重不足的有38%。[7]這種以瘦為美的女性美標準不僅存在于國內,而是具有普適性。美國頂尖時裝模特的體重與普通女性相差25%。佛羅里達大學的研究人員在1997年發表報告稱,有42%的6歲左右女童想過減肥,有將近一半的女孩在九歲前就開始節食,而在成年女性當中,每天都有25%的女性開始節食。可見,“瘦骨嶙峋”成為全球女性追逐的夢想。那么,為何全球女性都對自己的體重有所不滿?歸根到底是媒介不斷傳播消費文化來刺激著人們的消費神經。缺乏媒介素養的生產者和制造者在電視廣告當中宣傳著可使女性身材苗條的減肥、瘦身產品,如“寧紅新效減肥茶”“回春花牌減肥茶”等。這些消費產品不僅重塑著女性的身材,也重拾了傳統的性別話語。宣傳消費產品的電視廣告中的女性代言人個個身材消瘦,苗條纖細,腹部扁平,這不僅刺激了女性的消費欲望,也變相地將女性成為電視廣告中最美的消費品。它引導著女性向理想化的身材去努力,并導致很多女性相信外在美是女性實現自身價值的唯一途徑,對苗條無休止的追求使女性無意識地在邊緣角色中發揮愚蠢的“自主性”。以女性身材苗條為美,以肥胖為丑的文化標準在電視廣告中不斷批量式地被復制和傳播,成為當今媒介商業化時代獲取豐盛利潤的重要來源。
二是以暴露女性身體部位吸引受眾眼球獲得收視率。據研究數據表明,電視廣告中的女性形象著裝暴露遠遠多于男性,女性暴露占女性角色總數的14.5%,男性只占男性角色總數的1.6%,且男女暴露程度和部位不同,女性暴露部位是低領露乳窩、露腰及肚臍、露大腿、裸背、裸肩等,而男性暴露則多以運動時脫掉上衣為準。[2]攝像機把女性的頭發、臉部、胸部、大腿等部位通過圖像符號方式無限擴大呈現出視覺刺激效應,將女性的身體無止境地被深挖以滿足人們的感官需求。此外,電視廣告中對于女性臉部的特寫多達89.2%,其次是手部、腿部和胸部的特寫較多,個別還有對臀部和腹部的特寫鏡頭。由此可見,女性在電視廣告中呈現的身體部位被物化成商品,使得受眾加以注視。這種利用和復制“身體美”來吸引消費者的性別,深深地影響了婦女大眾,使女性的完整性消失殆盡。
三是以女性生物屬性形象作為商品來獲取交換價值。縱觀目前許多電視廣告中不乏有利用女性做招徠,暗示女性是性對象,把女性描繪成主要消費者等。例如,冰川羽絨服的早期廣告詞:“沒有名人,美女就不能成為好廣告,只有美女廣告才能讓企業界百試不爽。”[8]這種“看廣告就是看女人”的廣告策略使冰川羽絨服獲利不少。用女人做廣告來吸引顧客的消費模式早在1949年便已有,1949年一則廣告中少女在一張帆布椅上熟睡,廣告的標題則是“在‘春之少女’床單上花一美元太值了”。可見,在早期的廣告宣傳當中,廣告商便知道用性感女郎、性感女星做廣告代言的噱頭。“婷美”內衣曾是國內最火的內衣之一,它曾打造過很多廣告,也擁有很多廣告詞,“女人的美是婀娜多姿的身材,是凹凸有致的曲線,過去我只滿意自己的容顏,現在婷美給了我身材的自信”,這是“婷美”廣告最早的廣告詞,“婷美心動內衣,實現女人三個愿望”也是“婷美”廣告詞之一。在電視廣告中,女代言人穿著“婷美”內衣,在動感的霓虹燈光交織中慢慢升起,在她的周邊投射出眾多女性的羨慕眼光,女代言人將婷美內衣的秘密告訴了身邊的女性,大家穿上了婷美內衣,最終都變成了具有婀娜多姿身材的窈窕淑女。可見,廣告借用女性高雅美麗、溫婉柔美的特性去暗示商品的品格,使商品符號化、可視化。“女為悅已者容”的傳統文化,在市場經濟中不知不覺地被商家轉化為婦女的主動追求。
(三)媒介性別評價等級化
男女性別的自然屬性本無價值評判,是父權社會賦予了其權力關系,形成了一套人為建構的社會性別屬性。伴隨著近代資產階級自由、平等民主主義思想的傳播以及中國婦女解放成就及男女平等國策的推進,現代社會中赤裸裸的男尊女卑的現象早已隨著封建統治的坍塌進入故紙堆而日漸遠去、逝去。但是,由于文化的相對獨立性和穩定性決定了文化的慣性和保守性,加之人們對性別的本質主義認知又加劇了性別文化變遷的緩慢性,以至于在當今傳統性別文化中仍然還遺存著大量具有等級色彩的文化要素,并經媒介文化得到廣泛傳播。
一是廣告中仍存在性別歧視現象。用社會性別意識眼光審視廣告中的女性形象可以看出存在性別歧視現象。性別歧視分為兩種:一是顯性歧視,即直接性別歧視一種性別,在相同或類似的環境中所獲的待遇,因性別而差于另一種性別;二是隱形歧視,即指對某一性別群體不公正或有差別地對待。[9]雖然隨著新中國婦女解放運動蓬勃發展直到當下大眾傳媒中鮮有對女性形象赤裸的顯性歧視,但是,由于人們腦海中仍存在傳統性別意識觀念導致當今廣告中存在的性別歧視現象大多是隱形歧視。諸如某補腎廣告語:“女人喜歡能干的男人”;某內衣廣告:“作女人‘挺’好,作女人‘挺’不錯的”,或將“完美女人”改為“玩美女人”吸引兩性顧客來消費;某房地產廣告語:“突破三點,讓你大的心動”;某方便面廣告語:“只等你來泡”;再如幾年前的一個“清嘴含片”電視廣告中,一個穿著長相清純的女孩說:“想知道親嘴的味道嗎?”將“清嘴”說成“親嘴”吸引消費群體。[10]再比如某雜志廣告中一篇股票分析文章旁印著一位穿著低胸裝的女性,照片旁邊附著“低的不能再低”的廣告語;美媛春口服液的廣告將女人放在魚缸中,形容其像金魚一般游走,等等。以上這些廣告語中都運用了一些挑逗的語言,扭曲、物化了真實的女性形象。廣告為了追求商品效益,把女性的身體視為商品,利用女性對人們的視覺、聽覺感觀上的刺激去賺錢,將女性的身體分割化來達到消費者對其購買的目的,正是廣告中性別歧視的體現之處。
二是媒體評價女性的價值仍以外貌美丑為導向。廣告將女性的價值體現在年齡、身體和容貌上,女性美的建構是用來取悅男性的。電視廣告將女性形象作為一種被看的視覺符號,始終處于男權的凝視當中。勞拉·穆爾維針對“凝視”現象曾對好萊塢主流電影作出分析,她認為“好萊塢電影植根于三種‘觀看’”,這三種觀看是“攝影機在拍攝情境中觀看女性演員、電影敘事中男性角色對女性的觀看、觀眾在電視機前對女性的觀看”[11]。而這都是為了迎合、滿足男性的潛意識。男性對電視廣告中女性形象的觀賞,是來自社會體制層面上男女之間的壓迫和被壓迫關系,是誰應該“被觀看”“被欣賞”的權力關系。男人是女性廣告的鑒賞者,而廣告中的女性成為被鑒賞的客體,現實中的女人通過觀看電視廣告中被鑒賞的女性的過程不斷地讓自己形體美。這種“看”與“被看”的關系不斷在男權為中心的社會文化體系中得到鞏固和提升,無異于貶抑了女性的價值。
對于以上媒介性別文化中的等級化現象,婦女研究者劉伯紅將媒介概括為“傾斜的大眾傳媒”,即媒體向男性文化傾斜,產生了否定女性主體性的傾向,并且抨擊了媒體廣告中性別歧視(主要是歧視女性)的現象。尤其是在當今廣告信息不僅包含豐富多彩的對男女性別的理解,它作為一種男權文化孕育出來的媒介模式,在塑造女性形象的同時不可避免地表現出男權文化強加給女性的角色期待,并不斷通過媒介放大、凸顯男權價值,而女性為了滿足男性觀看自己的欲望,不斷迎合這種期待,進而形成“沉默的螺旋”現象,即越來越多被麻痹的女性對廣告中存在的性別歧視現象趨于保持沉默,陷于“集體無意識”狀態,不自覺地墨守成規著這種既定的性別秩序,不利于女性自身的解放與發展。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并將其作為治國理政的重要思想文化資源。習近平總書記講話中多次強調指出,“中華傳統文化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基因,植根于中國人內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又一次指出,“中華民族有五千多年的文明歷史,創造了燦爛的中華文明,為人類作出了卓越貢獻,成為世界上偉大的民族”。然而,文化有先進與落后,傳統文化也有精華和糟粕,只有優秀傳統文化才能為人類文明作出貢獻。
性別文化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有機組成部分,曾經是中國傳統社會家庭治理的重要規范與準則,對于維護封建社會統治發揮了重要作用。但是,隨著封建統治的逝去,封建社會的瓦解,一些具有封建等級性質的性別文化也隨之成為故紙堆被歷史所淘汰,代之而起的是新中國“男女平等”的社會主義新文化。然而,隨著改革開放市場經濟的發展,媒介的商品屬性以及市場化導向,一些落后陳腐的傳統性別文化與現代媒介交織,打著傳統文化旗幟借助現代媒介傳播載體也粉墨登場得到廣泛傳播,于是,性別文化在繼承、揚棄、創新中呈現出多元化發展態勢,既有以男女平等為核心的先進性別文化,也有歧視婦女的陳腐、落后的性別文化,性別文化的精華與糟粕涇渭不十分分明,以至于打著傳播傳統文化旗幟宣傳落后文化糟粕,引起了人們的種種質疑和不同的聲音。例如,早在2014年飽受詬病的東莞蒙正國學館“女德班”被依法責令停辦,原因是“女德班”假借國學的外衣,蠱惑女性通過對自我甘愿的犧牲、壓縮等“奴化”方式來化解家庭生活中的各種矛盾,從而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和社會和諧。令人驚愕的是,此“女德班”倡導著如此可笑的四項基本原則,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逆來順受,絕不離婚”,還鼓吹女學員們“如果要成為女強人,必須切掉子宮和乳房,放棄女性所有的特點”。時隔幾年,2017年丁璇在江西九江學院的一場女德講座又引起了全國群眾的巨大爭議,丁璇在講座中打著傳承傳統文化和道德的旗號,實質宣傳糟粕的傳統性別意識觀念。她認為女人應該“敬”和“順”,恭順卑下、安分守己才能做好“夫妻道”;男人應該有“陽剛之德”,一身浩然正氣。因此,如何甄別傳統性別文化中的精華與糟粕,結合新的時代條件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性別文化,正確引導人們的性別觀念,適應時代需要不斷創新和建設先進性別文化,成為當前媒介治理的重要內容和先進文化建設亟須解決的重要議題。
2011年國務院頒布的《中國婦女發展綱要》將媒介中女性形象的再現方式確定為判斷媒介是否傳遞性別平等意識的重要指標。指出“禁止在媒體中出現貶抑、否定婦女獨立人格等性別歧視現象”,要反思政策中的性別盲點,“對文化和傳媒政策進行社會性別分析、評估,反映對男女兩性的不同影響和需求,制定促進兩性和諧發展的文化和傳媒政策,禁止性別歧視”,要“大力宣傳婦女在推動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積極作用,在新聞出版、廣播影視以及文學藝術等領域,充分展示婦女參與和推動經濟發展及社會進步貢獻。大力宣傳婦女中的先進模范人物,引導廣大婦女發揚自尊、自信、自立、自強的精神”,要“提高媒體決策和管理者及從業人員的社會性別意識”等。[12]以上這些綱領性規定,都為建設媒介先進性別文化指明了方向。
那么,媒介治理如何貫徹《中國婦女發展綱要》精神?如何將先進性別文化納入媒介文化的傳播之中?首先,將性別意識納入媒介傳播主流化。性別意識主流化是95世婦會后聯合國提出的促進性別平等的一項全球戰略并日益成為全球共識。聯合國和許多國家在實現性別意識主流化方面作出了諸多的探索和實踐。中國的“男女平等”基本國策的確立、中國婦女發展綱要的制定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的頒布,都是性別意識主流化的成果與具體表現。將性別意識納入媒介傳播主流,就是要在媒介產品的制作與傳播中自覺踐行促進婦女發展的法律法規與政策,將優秀傳統性別文化傳承、先進性別文化建構以及性別意識主流化納入媒介治理的議程設置之中,生產出更多具有先進性別意識的文化產品,主流媒體、大眾傳媒以及網絡新媒體在宣傳“男女平等”基本國策的輿論導向功能,積極傳遞中國婦女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正能量,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婦女發展道路正確方向保駕護航。
其次,加強媒介性別意識素養教育。根據1992年美國素養研究中心給媒介素養下的定義:“人們面對媒介各種信息時的選擇能力、理解能力、質疑能力、評估能力、創造和生產能力以及思辨的反應能力。”[13]據此我們理解媒介素養主要是指人們利用使用媒介資源的各種能力以及對媒介產品的理解力和批判力,以達到正確地、建設性地享用大眾傳播資源能夠充分利用媒介資源完善自我,參與社會進步。加強媒介性別意識素養教育,就是要加強馬克思主義婦女觀教育,加強“男女平等”基本國策教育,加強媒介先進性別文化建設。受眾的媒介性別意識素養也決定著人們對媒介性別文化產品的選擇、理解、質疑和批判能力。媒體人在議程設置媒介產品時也具有一定的主觀能動性,因此,他們的性別意識如何對生產什么樣的性別文化產品具有重要作用。媒體人的媒介素養就是要增強性別敏感度,媒介在議程設置文化產品時,要傳承文化精華,剔除封建糟粕,制定完善促進兩性平等和諧發展的文化和傳媒政策,加強對傳媒的正面引導和監管,增強媒體從業者男女平等意識,消除在媒體中出現貶抑、否定婦女獨立人格的性別歧視現象。運用媒介傳播載體扭轉和消除幾千年來形成的性別文化偏見,使男女平等先進性別文化為核心成為人們普遍遵循和認同的主流價值觀,這樣才能促進媒介性別意識主流化進程。
第三,要堅持馬克思媒介指導的立場與方法。用馬克思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指導媒介文化發展和建設,是媒介文化治理的重要指導思想。要堅持使用馬克思主義研究方法,采取馬克思主義的態度,堅持古為今用、推陳出新,有鑒別地加以對待,有揚棄地予以繼承,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對待傳統文化,既不能厚古薄今,也不能厚今薄古,更不能采取全盤接收和全盤拋棄的絕對主義態度。此外,媒介還要成為宣傳馬克思主義婦女理論的主要陣地和重要載體。先進正確的性別文化不去占領,腐朽落后的性別文化就必然會滲入。因此,媒介要大力弘揚以男女平等為核心的先進性別文化,通過傳統媒體和新媒體的融合發揮大眾傳媒特別是新媒體在宣傳男女平等基本國策、宣傳婦女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作用,為新時代中國婦女解放與發展提供文化支持,助推中國婦女解放與發展歷史進程。
如何在促進家庭與社會穩定、性別平等與和諧中發揮作用,媒介治理如何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性別文化?如何甄別優秀傳統性別文化?如何剔除傳統性別文化的糟粕?將成為媒介文化建設和性別文化研究亟須回答的一項重要議題。
美國社會學家W.F.奧格本在1922年在《社會變遷》一書中首次提出了文化墮距理論。他非常強調社會變遷的文化因素,尤其指出文化對社會變遷有進步作用也有阻撓作用,指出“從物質文化與非物質文化的性質和變遷中可以看出,現代的許多變遷都源于物質文化,物質文化變遷又引起文化其他部分的變遷。人們認為,由于某些獨特的力量和原因,非物質文化比物質文化變遷擴散得慢。因此,在很多情況下都是物質文化變遷在先,所引起的其他變遷在后。有時,這種滯后時間很短,意義不大。有時,這種滯后引起的失調時間很長,成為重大的社會問題”[14]。
其實,文化墮距理論在馬克思的經典理論中早有論述。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曾提出“物質生產的發展力同藝術生產的不平衡關系”的重要論述。根據馬克思的辯證唯物論主張,文化作為意識形態和上層建筑應受制于生產力和經濟基礎,即有什么樣的生產力和經濟基礎就會有什么樣的上層建筑及其文化形態;同時,馬克思還提出了文化有其特殊性,文化既是一定社會經濟、政治等條件的產物,同時又反作用于經濟和政治。反作用有時表現為物質生產與文化生產的一致性,文化對社會政治經濟起促進作用,有時會表現文化對政治經濟的阻礙作用。其中,文化對政治經濟社會發展的阻礙作用即指文化墮距。
今天,大眾傳媒受到文化墮距慣性作用,由于媒介性別意識敏感度的缺失,導致了媒介性別文化的再度出現良莠不分的現象,有些傳統性別文化的糟粕也登上媒介舞臺進行操演,成為束縛男女平等以及自由發展的一道籬笆。因此,審視當今媒介性別文化中與現代社會政治經濟發展不平衡、不適應、不協調等滯后問題,加強先進性別文化建設,應該成為當今媒介治理中必須重視的重要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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