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丹 何宛豫
(吉林師范大學,吉林 長春 130000)
1997年8月30日晚,黛安娜與其男友乘坐一輛奔馳在法國巴黎阿爾瑪橋隧道遭遇狗仔,失控而撞向燈柱后引發爆炸。黛安娜與其男友均在車禍中死亡。這場車禍引起全球的震驚,雖然案件撲朔迷離,但認定其中的一個原因為在車禍發生后,狗仔隊只顧在車禍現場拍照片,而未及時進行搶救。所以有關狗仔隊和媒體道德操守之間的問題,也因此成為大眾討論的焦點。媒體偷窺從此進入大眾的視野。這場轟動世界的“黛安娜王妃之死”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媒體偷窺與隱私的問題。
“隱私”這一概念的提出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隱私是屬于個人的空間,個人可以在其中享受不被打擾的權利,可以褪去在公共場合下的小心。在隱私空間里,每個人都有阻止別人窺探的權利。“隱私是指私人秘密、私人信息、生活安寧和秘密,即私人生活安寧不受他人非法干擾,私人信息保護不受他人非法搜集刺探和公開等。”
媒體偷窺則是通過媒體來窺探他人隱私的現象,即通過對先進技術的運用,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窺探其私生活和日常,并通過大眾媒體、新媒體進行傳播,給被偷窺者造成傷害和影響的行為。
麥克盧漢提出:“媒介即人的延伸。”在現代社會,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在網上發表言論,所以媒體對人的偷窺其實是通過技術來滲透的。科技的進步延伸了人體感官,從普通的攝影機、錄音筆發展到竊聽器、針孔攝像機、紅外攝像機等微型機器,這些微型機器為媒體偷窺提供了溫床。這些攝影設備可以最大限度地還原當時的情景,同時也就滿足了偷窺欲。所以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人類的道德底線不斷受到沖擊。如各種“艷照門”事件的出現無不是攝影設備提供的技術支持。
在媒體機器發生演變的同時,媒體環境也在悄然發生改變。“當大眾媒介轉換成去中心化的傳播網絡時,發送者變成了接收者,生產者變成了消費者,統治者變成了被統治者。”傳統大眾媒體高度重視“把關人”的作用。“把關人”主要是在傳播主體、傳播途徑和接收途徑方面對信息進行把關,任何可能涉及隱私的內容都會經過嚴格審核,受眾也只是單向接收信息,因此在大眾媒體時代,媒體從業者有更多的時間核查信息,新聞的真實性得到了保證。但新媒體時代的到來改變了媒體傳播信息的方式,受眾可以直接參與互動和發表自己的看法,因此媒體為了追求新聞的時效性,在未查證事件真偽的情況下就對其進行報道,并且多是一些碎片化的信息,缺乏深度報道,從而導致媒體的公信力下降。
在當前的媒體環境下,一些媒體為了生存和發展,往往嘩眾取寵,迎合部分受眾的低級趣味以獲得更多的流量。傳媒大亨默多克說過一句經典的話:怎樣提高發行量?方法很簡單,降低你的品位,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戴安娜王妃車禍死亡事件與媒體道德水平低下有脫不開的關系。媒體想要生存下去,就需要資金,而廣告收入是大多數媒體的主要資金來源。媒體要獲得廣告收入,就必須有廣闊的市場,而市場需要受眾,也就是受眾的“所欲”和“所需”問題。受眾的“所欲”反映的是當代社會的主流市場,反映的是個體的需求,所謂“有需求才有供給”,媒體只有在滿足受眾需求的前提下才能獲得更多的受眾和廣告收益。但如果媒體只是一味迎合受眾的口味,就無法做到客觀地報道新聞,也無法正確地引導輿論。
以上現象很大程度上是媒體市場化的結果,而媒體市場化會導致新聞標準退位、企業利潤優先,所以很多節目以及新聞媒體往往追求利益最大化,如《爸爸去哪兒》等大型真人秀節目的盛行,就是給受眾呈現明星真實生活中的一面,以滿足受眾的窺探心理。低成本、高收入的誘惑使得新聞節目的次級市場——海外市場,也提高了此類節目的經濟價值,最后導致媒體偷窺現象的盛行。
羅伯·艾伯曼在《接觸關鍵大眾》中這樣說道:“在電視時代,什么事都和公眾有關。而觀眾則是好奇的、看不見的、沉默的第三者,是窺探他人生活的偷窺狂。”所以,公眾的欲望是否在“媒體偷窺”上扮演著推波助瀾的角色?就像《太陽報》的上司默多克所說,默氏總是滿足受眾的需求,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才會導致黛安娜王妃車禍的發生。這引起我們的思考,這場悲劇除了某些主要原因之外,應該還與公眾強烈的偷窺欲有關。
隨著生活節奏的變快,人們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焦慮和煩躁往往成為困擾人們的主要情緒。在這種壓力下,很多人會通過偷窺來釋放自己的壓力,從而獲得一種對他人的控制感。這種偷窺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具備了一定的娛樂價值。人們偷窺別人的生活,卻不需要與他們接觸,就像是在看戲似的。偷窺是一個很個人的活動,人們可以通過觀看他人的言行而得到個人滿足,因此媒體偷窺帶有一定的興奮感。偷窺者在窺探他人時,會與被偷窺者產生一定的共鳴,然而當偷窺者關掉電視或離開偷窺的那個環境時,就會與被偷窺者分割,便再也不會影響偷窺者的生活,但偷窺者在偷窺的過程中得到了一定的心理安慰甚至產生了愉悅感。例如,真人秀《爸爸去哪兒》播出后收到的觀眾好評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類似的真人秀節目在近幾年廣受歡迎,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們具有強烈的偷窺心理。
人們在偷窺時存在著一種獵奇心理。所謂的獵奇心理,即“大眾非常喜歡觀看別人私生活以及隱秘時刻的電子影像,尤其是那些齷齪而煽情或僅只是奇怪異常的畫面”。
這種獵奇心理導致一個問題的產生,即由于大眾的喜好,因此媒體偷窺的對象主要是名人。尼采提出“生存嫉妒”,即人們總是會對每一個比自己優越的人帶有一種嫉妒的心理。因為名人和普通人相比,有更高的經濟和社會地位,所以其背后的故事就更會引起公眾的好奇心;同時因為名人的隱私更難獲得,所以會對公眾有更大的吸引力。如某明星自殺身亡事件,雖然與其個人的抑郁癥有關,但是作為一位明星,公眾對其的關注以及這種“生存嫉妒”心理不免會對其有一定的負面影響。再如記者貿然采訪他人,在沒有告知對方的情況下,對其進行偷拍或錄音,這是不道德的,侵犯了他人的隱私權,可能給當事人帶來無法彌補的傷害,這種行為可能面臨道德批判甚至承擔法律責任。
在新媒體時代,數字技術日益發達,對隱私的保護以及偷窺現象的防治需要國家法律的支持。但當前相關法律還有待完善,政府應該及時出臺相應的法律法規,完善相關法律體系,才能有效地保護公眾的隱私權,進而穩定媒體市場環境,同時要從政策層面上引導媒體客觀報道,正確引導社會輿論。
新聞媒體是黨和政府的喉舌,肩負著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和正確引導輿論的作用,同時監督和揭露社會中不公平的現象。所以,大眾的“所欲”和“所需”可能是對媒體的想象,對作為“社會公器”的媒體如何發揮社會影響力的想象,也就是對社會公平的判斷和想象。而協調好隱私和報道之間的關系,是當前的新聞學界和法學界都在探討的問題。媒體應該作客觀報道,一個自律的媒體,首先應該考慮的是正確引導社會輿論,報道公眾想要知道和了解的事實,也就是滿足公眾的“所需”,而不是單純地迎合公眾。所以媒體應該承擔起“把關人”的責任,切實滿足公眾的信息需求。
同時媒體人應知道,一則帶有偷窺性質的報道傳播給公眾后,會給當事人造成極大的傷害,也可能給很多人帶來負面影響,甚至影響整個社會,影響人們正確價值觀的形成。一名優秀的新聞工作者在知道一則報道引起社會道德爭議時,就要了解這個報道引起道德爭議背后是否有公共利益的支撐,這樣才能使媒體回到人們對社會公平的想象中。同時,媒體人也要預設和想象公眾的“所欲”和“所需”是什么,而不是單純地考慮市場機制和受眾的口味。當前很多人看重的不再是新聞本質和事件真相,而是一些娛樂八卦,所以很多媒體報道的新聞傾向于娛樂化,旨在滿足受眾的獵奇心理,導致媒體自身的公信力大大下降。當前媒體環境下,媒體所觸及的個人隱私的深度和廣度都有極大的拓展。因此如何把握介入的程度、報道的尺度、平衡受眾的“所欲”和“所需”是每一個媒體人都必須思考的問題。
受眾應該提高自身的辨識能力和媒介素養,帶著批判的眼光接收新聞信息,辨別信息的真偽,理性思考,而不是單純地依賴媒體偷窺來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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